“师父。”张青寅沉吟片刻,说道:“我想去师爷遇害的地方瞧一瞧,虽然过去了十年,也许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陈清堂摇摇头,说道:“前几日,我回到望舒县,第一件事,就是去城西,寻那座宅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张青寅追问道。
“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一片荒地,什么宅子,什么尼姑,早就不见了踪迹。”陈清堂说道:“我又去了一趟兰若寺,拜访智贤禅师,说起十年前这桩旧事,智贤禅师言之凿凿地对我说,他从来没有派什么小和尚,来容若堂报信。”
“如此说来。”张青寅托着下巴,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是的。”陈清堂手捻着胡须,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今日开始,我在望舒县安顿下来,慢慢地打探,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师父所言极是。”张青寅随声附和道。
说话间,一是日上三竿,陈清堂揉揉肚子,说道:“光顾着说话,肚子饿了,做饭吃。”
“师父,吃什么?面条吗?”张青寅眼睛放着光芒,问道。
陈清堂在徒弟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笑道:“别总惦记我的那点白面,好不好?随我来。”
陈清堂从褡裢中摸出一把铁铲,带着张青寅出了容若堂,附近有一片竹林,师徒两人进了林子,挖了一根竹笋。回到屋子,用清水洗了洗,切成薄片,投入沸水锅,煮了一阵,沾麻酱吃了一顿。
“师父,您做菜的手艺真是高明。”张青寅舔了一下嘴角的麻酱,言不由衷地赞道。
陈清堂听了此话,十分受用,得意地说道:“徒儿,你可知道,酒楼饭馆的大厨,为何都是男人,极少有女人吗?”
“为何?”
“许多女人,这一生被家庭和孩子的琐碎所困,极难在厨艺这个领域深入研究。男人不同,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在厨艺领域深入研究。”
“师父,说得有理。”
师徒两人吃过早饭,张青寅问师父白天做什么。陈清堂从道观的仓库中找到两把铁锹,带着徒弟,来到前院,指着一处所在,说道:“来,今日,咱们两人在这里挖出一个水塘出来。”
“好。”张青寅手拿铁锹,在手掌上啐了两口唾沫,开始挖坑,两人挖了大半日,挖出一个一丈多宽,八尺多深的大坑。
“休息一下吧。”陈清堂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从坑里爬了出来。
“好。”张青寅纵身一跃,也从坑里跳了出来,坐在老道的身旁,问道:“师父,挖这个大坑,做什么?”
“养鱼。”陈清堂笑道:“从我进容若堂的第一日,便觉得此处应该有个池塘,养几尾锦鲤,多好。可是,从前跟师爷,师父说了无数次,没人理睬我,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
“原来师父喜欢养锦鲤,好雅兴。”张青寅笑道。
陈清堂说道:“我很喜欢锦鲤,活着时,可以供人观赏,没饭吃时,可以填饱肚皮。”
“……”张青寅一时无语。
傍晚时候,陈清堂牵着毛驴,带着渔具,出了容若堂,临行前,他嘱咐张青寅:“为师出去找一条河,夜钓一宿,明天早晨回来,给你熬鱼汤喝。徒儿,交给你两项活儿,第一,从水井里挑水,将这个池塘注满,明天,为师要往里面养鱼。第二,将挖出的这些土方,推到道观的后院,堆在南墙根下,过两日,我们要将观中漏雨的房屋修缮一下,这些土方用得着。”
“遵命,师父。”
“走了。”陈清堂骑上毛驴,飘然而去。
张青寅拿来水桶和扁担,担水注塘,足足忙碌了两个时辰,才将水塘注满。累得满头大汗。肚子饿了,吃了些剩下了竹笋,从仓库里寻来一辆平板车,装上土方,推到后院,将泥土卸到南墙根。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忽然,从南厢房的一间空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张青寅开始时没有注意,后来,动静越来越大,张青寅停下手中的活计,用衣袖抹了一把身上的汗,迈步走到那间发出声响的房屋前,透过破烂的窗棂纸,向里面望去,黑洞洞地,什么都看不见。
“谁在里面?”张青寅问了一声。
屋子里太久没有住人,空荡荡地发出回声:“谁在里面。”
张青寅在门前站了一阵,没有动静,他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身后的屋子里再次发出声响。张青寅止住脚步,偌大的容若堂,此时寂静无声,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枝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张青寅只觉后背直冒凉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间道观,邪门得很。”张青寅自言自语,他迈步回到昨日睡觉的屋子,找了一件破衣衫,绑在木棒之上,浇上煤油,点起了火把。重新回到方才发出声响的屋子,一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