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西北的折子先他一步呈给皇上,一大早他穿盔带甲,离城门六七里的地方已经有二十几个护卫等候在那儿。
她比他晚进城一步,坐着小马车一路顺进三王府的后门,相当不起眼。
凌云已将妮儿接进府里,她进门正见凌云为妮儿捏腿。见她回来并没有询问她的去向,“早饭吃了么?”
“吃过了。”
“季爷。”妮儿很乖巧。
“昨儿正好淑妃娘娘让林太医给二王妃诊脉,我顺便也让他看了看妮儿的腿,说是寒气还没填实。针灸、推拿再加上药汤调理还有好的机会,我正试着给她推推看。”凌云找了块毛毯盖到了妮儿腿上。
“林太医开方子了吗?”
凌云递过药方,“这就是,说是先吃着,等血脉通了再换!”
“明天让三儿把这方子拿到药房去,让他们每天调了送过来。”
凌云让丫头把妮儿推进后院才回身询问,“三殿下回京了?”
“是啊,刚上朝去了。”
“昨儿晚上听三儿说,二殿下到前院了,说是给两位王妃送了些茶叶和干果,还给你也带了些。”
“哦,是嘛!”很随意地端起茶碗,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你……”
“什么?”她知道凌云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三王子是不是真得回京了。
“我说你去了聚宝斋。”
“有些事越不想留下把柄就越会留下把柄,越淡然处置反而让人疑心,一来二去的,也没人知道真假,即便知道了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凌云点头落座,“对了,六殿下派人送了颗老参过来。”
“是吗?先留着吧。”
“其实……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季海放下茶碗,倚到椅背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说不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能冒出个人来,我就是想到天上去,也脱不开啊。”
“六殿下他……知道了?”
季海愣神,“哦。”
“几个成人的殿下里就属六殿下最真心,连七殿下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这几年我虽不出门,在这三王府里也见识过众王子的手段,阳的阴的……”摇头,“这皇家的事儿真是……乱!”
季海点头,她何尝没见识过?从四王子到七王子,年龄都跟她差不多,这些年,她是看着他们由真心转成假笑,再转成阴狠。
六王子?她不想把他列为考虑的范畴,她的世界里已经有另一个人太多的影子,留他下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不该进驻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挤进来,这对她、对他都好。
三王子自然没带什么荣耀回府,寻衅挑起战事、三万大军战死荒野、克扣军士粮饷,等等,能用上的全用上了,就差欺君妄上、诛灭九族了,如果他不是皇上亲子的话。试想这些罪名压下来,就算是想护他的大臣也没法子进言。国库空虚的事儿只有皇子和几位重臣心里明白,其余那些大臣就算知道也装着不知道,反正皇上不能辩驳,只要敢漏底,搞不好就会天下大乱,到时东南西北大兵压境,铁定是另一番天地,他们就是抓住了皇上的这个不敢漏,全力打击风头最强的三王子。
皇上宣了退朝,没给任何一方肯定的回答。
金谋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召季海去书房。
“爷?皇上那儿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看来皇上也是难取舍,明明知道谁对谁错,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爷?您回来了?”二王妃偏了头看进来,到也没敢抬腿进屋。
看了看屋里,只有金谋和季海两个人,才笑嘻嘻地进来,“还以为是朝臣在呢,没想到是季海。”
“给二王妃请安。”
“得了,都是自个家的人。”
“什么事?”金谋放下手上的毛笔。
“哦……我就是听说您回了,三儿说您瘦了不少,我就来……”
“嗯,我没事,你先回院里吧,我还有事要交代季海。”
“……是。”
三王府一向家法严明,就是两位王妃也不敢悖逆,他对自己更是严苛,可以说在几位王子里是最律己者之一,此外二王子和四王子也一向修身严谨。
“你把东傅和西宁的帐都压下来了?”
“是啊,由一月一报改为一季一报,由平时途径转为战时途径,这样安全些。”
金谋以拳抵住下巴微笑,眉毛翘了老高,“父王估计本想从你那里敲出更多的粮草,怎耐你先把他的路给断了,不罢你的官才怪!”
“这可是最后一笔了,翘去了既伤我们本元,又会惊动到东傅、西宁两国的商界,难免会生出更多事端,保住了这最后一颗棋子,于我们、于皇上都是无大害而失小利。想要钱,就要看各省的官员们谁是忠的谁是奸的,谁能弃小利保大局,谁能明白国败而家亡的道理。皇上没说明国库的事,我想底下那帮子人也不是瞎子,手指头都能算出来的,谁会不清楚?”
“你拨了东省的一层油水,不怕他们挟私报复?”执起毛笔写信,砚台推到一边,季海接了去,慢慢磨着,这是他们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他在她面前动笔,她必定是磨墨的那个。
“水都衙门一早就查到我这儿了,也亏你两年前安了云韶在那儿,他是你最得力的部下,自然是要先问清我的意思了。不过,从这事也看得出来,能用十五天就查清案子,确实是位干将!”
“你让他立即请报皇上?”
“是啊,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先请示了我,你让皇上如何不心存顾及,把个东省重地交给一个心存二心的人?”
信写完,晾在一边,他攥了拳头揉着鼻端,季海低头看了眼信,是给北疆原大帅张奎的书信。
“爷?您不回去了?”
“我不是说过我们有两年的时间?我从没骗过你。”
“可是北齐……”
“既然能进驻百里而不战,他们自然是内部亏空过多,否则以齐辉的性格怎么能忍受这么大的屈辱?他不战表明内无粮草供给、外无兵可用,况且这一战,他身为北齐军部大将算是失职,怕是要免官罢爵些日子,不当值,自然掀不起风浪,我们也可以趁机修整。现在的关键是富,然后才能更强!”
“那……如果您也被罢官……北齐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金谋站起身,俯视着季海,手指突然刮上她的脸,一点黑色染到他的手指上,是墨汁,“又不小心,脸都脏了。”
季海赶紧用手擦了两把,才想到,自己手都没沾到墨汁,脸上怎么会有?显然是他手上的,却又不好说什么,一时闷在那里没吱声。
他见她闷在那儿不说话,只是笑,从小逗她都是这副模样,也不争,就是闷闷地站在那儿。
抬手用袖子给她擦掉,她的眼睛却惊吓地直盯着门口,就怕人闯进来。
“北齐就等着父王罢我的官!他们才敢罢齐辉的爵。”
“……”她一脸疑惑,如果说后罢的那个依然坚持怎么办?
“要知道,我们俩都是挥着长枪冲在第一个的人,谁也不怕谁!我们俩没一个说过不战,说不战的都是身后的朝廷。罢了我,北齐的朝臣才有胆子觐见罢免齐辉,这样两边都会相安无事。”
“到像是你们引起的战事了。”
“本就是我们引起的,我跟他迟早要有一战!免不了的,不管我们谁坐了大位。”
这世界上的事像是越来越没完没了,季海折了信纸,先用火漆把信纸密封,再装进信封用火漆再次密封。尔后,平平整整地放到书桌上。
“你给我选的那小子——”站到窗口。
“你见了?”
“王举特地带他见了我。”
“怎么样?那小子的资质不错,我想多加磨练后,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才。”
“我让王举暂时留在军中,一方面教他些武艺,一方面可以提早知道北齐的动向。”
“只是他连字都不会写……”
“我已经修书给了军师孟先生,以他的智谋来授徒,不怕那小子不成材,如果他是块好材料的话!多培养一位大将,边疆就多一份安稳。”
天色渐渐转浓,没察觉已经傍晚了,跟他在一起总会忘了时间。
两年的时间?他会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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