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塞恩联盟的大半区域即将入冬。
一场战争打完,整个联盟都在休息,冬天是这个时代的人们不得不游手好闲的季节。
很多宴会和活动都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进行的,当然还有很多的奖项和会议。
比如塞恩联盟的医学界有个公认是最高荣誉的奖项,叫做巴奈特奖,每四年颁发一次,只授予给对医学研究或者医疗工作作出卓越贡献的人。
原本这一次奖项颇具争议性,但从一个月前,新的医疗技术开始进行推广之后,这一届的巴奈特奖开始变得毫无悬念。
这究竟是何等样重要的新技术呢?
光从近一个月来讲。这场战争动员了超过百万人,从正面战场上下来的伤员数以万计,每天都有人因失血而死,但从配血和新输血技术发明改良以来,死亡率开始直线下降。
每天,每个小时,都有性命因此获救。
对比以往伤及动脉、四肢主干就必死的情况,这样的医疗技术简直惊为天人。士兵们甚至互相传言说:只要下了战场还有一口气在的,弗兰·莱顿医生都有办法抢救回来。
巨大的舆论效应,加上联盟不惜代价地大量推广,这项技术转瞬成为了这个世纪以来最辉煌的医学成就。
这一届的巴奈特奖恐怕是委员会的成员们头一次全票通过了这个提名:ABO血液系统与输血,弗兰·莱顿。
奖项还没有颁发,但是确认和邀请的信函已经确确实实地送到了白如安的手上。
而白如安刚结束了整天围绕着输血、血型、血库转的红色日子,正被迫投身于二极管的制造和电报机的改良,看了这封信之后就随手丢了。
他对异界的奖项不甚感兴趣,这种奖项带来的巨大名望他又不能直接地享受到(离他越近的人的感情他才能汲取到越多的能量),金钱奖励对他来说也是真正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过有些人还是对这位炙手可热的医学新贵十分感兴趣的。
次日他的助理就告诉他说,《时光》的工作人员来找他了,他们的下一期报刊打算用他做封面和主打。
白如安本来不太感兴趣,但是一看《时光》的发行量他就流口水了,这年头日刊还没有,每月两次的报刊是了解新闻时事的最佳途径,联盟十几亿人口有一小半都有看这个报刊的习惯。
就算不在跟前吸收不到太多能量,但架不住人数实在太多啊!
白如安点头接受了采访。
这时候的采访主要还是靠人工动笔写的,白如安跟那个记者一边聊,后面坐着的两个人就齐刷刷一起动笔狂写一通。
记者:“……根据我们的了解,莱顿先生您原本是在卡特的医学事务所做零工来维持生计,请问是那个事务所激发了您的灵感吗?”
白如安心想那都是哪儿啊,一边说:“倒也并非全是这样,但我承认正是那段时间培养了我对医学类研究所的好感……”
记者:“您在莱顿家族一共只住过不到三个月就被赶了出来,现在莱顿家族呼吁您回到莱顿学院,对此您有什么感想?”
白如安心想什么玩意儿我怎么没听过,一边说:“是这样的,我现在手头的工作太多,今后如果有空的话,应该会回家中看看的……”
就这样不拉不拉,说完了,最后一个大得吓死人的摄像机被挪了过来,镁粉啪的燃烧,亮瞎白如安的狗眼,同时拍摄下来一张珍贵的照片。
这一期《时光》要下个月才发售,白如安出来时被批了一天假,难得轻松地回自己家去睡觉。
刚睡了不到半小时,一名顾问跑过来把白如安叫醒了:“尊敬的莱顿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您在皇家炼金学院的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如安:“……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演讲要做?”
顾问:“在给您批假的同时,我们也给您拟好了今天的行程表。”
白如安一看那张行程表,登时惨叫道:“难得有一天放假——!!!”
没办法,白如安又被从床上拎起来,争分夺秒地装扮出人模狗样,塞上一辆早期的手工小轿车,一路给送到了皇家炼金学院……
这所学校历史上千年,在塞恩联盟的地位差不多像清北之于华夏、牛剑之于大英,所有受邀请在学院里给学生演讲的人都是荣耀加身、光环附体的大牛,这个异世界的牛顿替代者就曾经在这挂过名。
白如安恐怕是第一个已经到了地方却还没有半个字演讲稿的人,在呵呵呵呵笑着和各个领导握手之后,绞尽脑汁道:“那就说说青霉素的制造吧……”
“这是皇家炼金学院,先生。”他的顾问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白如安只得道:“得了,那就讲二极管吧。”
他本来想的是随便糊弄过去,但一到了会场心里就咯噔一声,发现不妙。
只见那大礼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少说也有上千个,走廊上、最后面乃至于窗户外都挤满了人,各个都伸着脑袋往他望过来。
白如安哆嗦着手指道:“这……这,贵校的炼金术士学徒真是……真是多啊。”
校方也吓得不轻,搞了半天才明白,道:“这里恐怕不止是炼金术学院的,还有医学院……可能其他学校的学子也有来旁听的。”
人实在太多了,校方只能硬着头皮去把走廊里的学生赶走。结果礼堂太大,有四个门,这个门赶出去一条队伍,那个门又进来一条队伍,跟流水线似的马不停蹄。
搞来搞去的,时间到了,白如安只得硬着头皮上台,说道:“很荣幸能到……”五个字结束,卡壳了。
顾问:“?”
校方:“??”
白如安心想:这学校叫什么名字来着,一边随口道:“算了,不自我介绍了,今天我来给你们讲讲二极管的原理和应用领域……这部分内容比较前沿,不过我不会涉及太多专业的知识,你们姑且就当听一个科普性讲座吧。”
好,开讲。
白如安接触的都是些专业领域的大牛,联盟第一炼金研究所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几个月下来,他不知不觉就习惯了那批精英中的精英的知识水平和领悟节奏……对着台下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他以为尽量讲得足够浅显了,但其实还是过于深奥。
不过台下的学生主要是来看他这一张脸的——自古哪里的学生都一样,哪怕听说霍金要来学校讲课,第一反应也就是哇他是个大名人,而不会有几个专门去研究宇宙学知识。
学生们对白如安的演讲的最大感悟是:哇!他真帅!他多大?这么年轻就拿了巴奈特奖!他订婚了没?blabla……
只有台下一溜儿混进来的教授是专门来听课的,听完之后就直接越俎代庖地开始举手提问了。
白如安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就跟教授们愉快地交流答疑了起来,把一群云里雾里的学生晾着不管了。
这些教授同样也是慕名而来,除了炼金系的,还有很多医学系甚至是数学系的,开始问的问题还和真空管、二极管、无线电报等等有关,后来就一路歪楼到了不知哪里。
半小时后:
“钨丝灯芯的造价已经非常平易,但是这样一来电灯泡的制作技术开始成为门槛……”一名教授正好说道,“总体来说,光学的未来还是集中在对以太的研究上……”
白如安:“不不不,以太这个东西……”
教授:“我听说兰斯特学院的光学研究所已经在测定以太的波动了,很快我们可以……”
白如安:“你们显然会失望的,‘以太是光的介质’什么的无稽之谈……”
教授:“我们有理由相信,物理的大厦已经基本落实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校验和取得更精准的事情了。物理学这一门新兴的科学,已经被人类研究尽了!”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全场鼓掌,显然对这个说法感到非常与有荣焉。
白如安:“……”
接着只听咣地一声,白如安一脚踩在自己的凳子上,扯开自己的领带,怒道:“听我说可以吗!光根本不是一种波好吗?它没有介质,‘以太’是不存在的东西——”
全场静了几秒钟,轰隆一下炸了。
在这个时代的塞恩联盟科学界,有几样东西已经被确认是基本正确的,比如说:光是一种波,其介质是无处不在的以太。
几十年前极其嚣张的微粒派因为干涉现象和泊松亮斑、横波理论的出现以及水中光速的测定,而被打入了异教徒的行列,现在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在坚持粒子理论。
但是这不妨碍波动派将这个压了自己几百年的微粒派依然视作最大敌人,在物理学家面前提起“光是粒子还是波”,好比在程序员聚会里说“哪种语言最优美”,绝对能瞬间吵破天。
……现在就已经瞬间沸反盈天了。
台下坐着的九成波动派学者叽叽歪歪个不停,台上只有白如安势单力薄,在奋力回喷,独自一个仗着有天然的地理优势,简直要顶天立地斗破苍穹。
这时学生们已经彻底懵逼了,看着白如安一个人在台上挑大梁鏖战群英,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吓和敬畏。
就这样吵吵了足有几分钟,皇家炼金学院的校长终于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到台上,拎起扩音器就怒吼道:“你们够了没有!不管干涉条纹怎么说,光电效应你们怎么解释!光不是一种粒子,还能是什么——!”
白如安:“……”
台下:“……”
好哇,皇家炼金学院自己的头头居然是个隐藏的微粒派!这这这这简直丧权辱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群温文尔雅的教授瞬间化身喷火巨龙,嗷嗷嗷狂叫着吼道:“微粒派的小儿,来战!我宣布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