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的晚宴上,他们顺利营救了柳青,当天夜里就护送她去了英国。魏青云还是等来颜朵跟他说再见。颜朵没有让他送行,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才给他打电话。魏青云飞车赶到机场,她乘坐的航班早就湮没在厚厚的大气层,连一尾白烟也不曾留给他。
朵儿,朵儿,朵儿……
男人在心底一遍遍呼唤,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就算没有世俗的婚姻,他也不想再与她分开。
他返回公司,把所有事务拜托给阿牛,又跟刀疤打过招呼,要他照应。下午三点点,他登上飞往伦敦的客机。深夜,他抵达伦敦,入住洲际
酒店。这个晚上,他没有合眼,一直在查询泰晤士古堡和安东尼奥公爵的信息。一则园艺师高薪招聘的启示吸引了他。
泰晤士古堡,丁茉亲自下厨张罗早餐,都是颜朵喜欢吃得东西,还有以前他们在乡下经常吃的野菜粥。
看着她如此用心,颜朵心里感动不已。
“青青,你是客人,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你这些年受了那么多苦,要好好休养。待会儿我陪你去医院复查。”
柳青含笑道,“朵儿,什么苦不苦的,都过去了。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命,这辈子能再见到你和茉茉,我就是死也值了。”
“快别说这丧气话,以后我们姐妹永远在一起。我养着你。”
“那我可有福了。”柳青打趣道,“快多吃点,不能浪费我的一番心意。你回国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颜朵违心说着,低头喝粥。柳青继续说下去,“朵儿,见过魏青云了。”
颜朵手里的白勺滑进碗里,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青青,你怎么知道?”
柳青往前倾了倾身子,才说道,“绑架我的那个人叫龙东林,是龙家的义子,我听他的手下说,他派人绑架你,被魏青云给救了,他的人在监狱被人给费了腿。”
颜朵缄默一会儿,才说道,“青青,他一直未娶,但是我给不了他婚姻。我不能再耽误他。”
“你们可以远走高飞,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只要足够爱就可以。”柳青说得云淡风轻,似乎那是多简单的事。
颜朵轻叹一声,“我们彼此都有太多的负累,不能那么自私。而且我都是快当奶奶的人了,还谈情说爱,不是让人笑话吗。”
柳青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朵儿,你肯定无法想象,我在监狱的时候,还有好几个男人追求我,而我也常常乐在其中。不然,怎么才能度过那样漫长的煎熬。即便是失去自由的囚犯,心里有了爱恋,日子也会好过的很。女人,都希望有人来疼爱自己,不管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还是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还是如你我一般的中年人。人,只要活着,就该用力爱。这样死的时候才没有遗憾。”
“青青,你今天是怎么了?跟我谈这么深刻的话题,以后不许你说什么生啊死的。”
柳青忙改口,“好,我只是希望我的好姐妹能幸福。来,多吃点。”
“你也是,以后我要把你养的胖胖的。”
两姐妹相视而笑,心里却各自装着心事。柳青得了乳腺癌,已经是晚期。她对颜朵隐瞒了自己的病情,不想重逢的喜悦里染上伤感。
中午的时候,桑丘说,古堡新招了三名工人。一名园艺师,两名厨师。
晚饭后,颜朵和柳青一起去花园散步,园艺师还正在修剪灌木丛。
柳青不由赞许,“这人可真勤快,大晚上的还工作。”
颜朵也有点惊讶,上前一步,轻声道,“师傅,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工作。”
男人慌忙压低头上的草帽,可手臂的伤痕却出卖了他。颜朵一把抓住他的手,盯着那道赫然明朗的伤疤久久不语。
“怎么了,朵儿?”
柳青感觉到两个人不对劲,也上前查看。颜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的放开男人的手,被转过身。男人慢慢抬起头颅,恰好对上柳青探究的视线。
“魏青云!?”柳青惊诧不已。
“朵儿,我困了,先去睡了。”柳青找借口离开,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伦敦的晚上有点凉了,夜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夏虫笙箫,一首夜的奏鸣曲缓缓流淌。让人不忍打破这分安谧的旋律。
颜朵依旧背对他,双手抱臂,“青云,你这是何苦呢?你有自己的事业,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希望你以后能幸福。”
魏青云放下花剪,朝她徐徐走来,“朵儿,别赶我走,我想清楚了,重要的不是婚姻名分,而是我们相爱。就让我这样陪在你身边,你没有对不起谁。”
颜朵忽然推开他,秀丽的脸上挂着一丝薄愠,“青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辈子在古堡里当工人?亏你想得出来!你的公司,你的事业,你的兄弟,你的员工呢?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也不允许你这样做!”
“朵儿,你不要生气。我只求你,别赶我走。我已经孤单了二十多年,你忍心让我继续寂寞吗?我不奢望什么,只要每一天都能看到你,就够了。你可以无视我的存在,只要别赶我走。”男人的眼神满是祈求,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颜朵的心里翻江倒海,她当然不忍心他孤单寂寞,可是又怎么忍心他如此牺牲。
“青云,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要我怎么做到无视你?你明知道……”明知道她也爱着他,她也渴望他的陪伴。
魏青云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给她带来如此的痛苦和压力,“朵儿,请原谅我的自私。”
收回散落的心神,颜朵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青云,明天你自己辞职或者我叫桑丘辞退你。”
她还是要他走?男人有些失落,口气忽然强硬起来,“朵儿,我们签订了两年的合同,你不能随便解雇我。我是受伦敦的劳动法保护的!”
“你——魏青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们已经这个年纪了,不是二十年前!你现在的行为简直比三岁的小孩还要幼稚!”
“幼稚就幼稚吧。朵儿,正因为不是二十年前,我才更加珍惜我们以后的时光,我会在古堡永远陪着你,就算你是伯爵,也不能随便撕毁合约。”
颜朵不想再跟他争执下去,转身就跑出去。却不小心从台阶滑倒,跌坐在地上。
“朵儿,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魏青云至前,伸手去扶她。
颜朵这个上身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臂上,很糟糕,她的脚扭伤了。
魏青云扶她坐到台阶上,帮她揉着脚,“朵儿,错位了,我给你正位,会很疼,惹不住就咬我。”
男人粗糙的手指揉捏着她白皙的脚踝,“我要用力了,疼就咬我。”他又重复刚刚的话。
颜朵紧张的握紧拳头,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剧痛袭来,她几乎要晕过去。男人继续活动着她的脚踝关节,慢慢揉捏。疼痛的感觉渐渐随之缓解。
“好了,起来走走试试。”魏青云起身看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
颜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疼痛已经消失了,眼泪却在这个时候留下来,势不可挡。茫然的男人顿时慌了神。
“魏青云,你到底用多大的力,我的脚都快被你捏断了!”女人为自己找着借口,自欺欺人。
魏青云的脸上涌满自责和愧疚,“对不起,朵儿,是我不好,你别哭……别哭,晚上哭多了,眼睛会不舒服。”
“你把我弄疼还不许我哭,你太过分了!”颜朵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她很清楚,相逢以来,她压抑太久,现在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男人坐到她身边,把她搂紧,“哭吧,朵儿,哭出来,就没那么疼了。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疼……”
颜朵像个备受委屈的小孩子,偎在他怀里嘤嘤哭泣。男人则一直温言说着安慰的话,小心翼翼的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而这一切,都落入管家桑丘的眼中。
第二天早上,柳青把早餐送到颜朵的房间,拍拍躲在被子里的颜朵,“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解决问题啊。”
颜朵喟叹一声,掀开被子,却依旧捂着脸,“青青,我眼睛肿了,你不会笑话我吧。”
“昨晚你们两个怎么了?魏青云欺负你了?”
颜朵将头埋在双膝间,含糊道,“他倒没欺负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柳青一针见血,“那是因为你心里有他。”
“那又怎么样,我总不能真的让他这样陪我一辈子。二十二年前,我已经对不起他,现在更不能这样作践他、耽误他。”
“他是心甘情愿的。”
“我不愿意。”这样的魏青云让她心疼。
柳青笑着打趣,“你是不愿意他受委屈。”
“总之,我会想办法辞掉他。”颜朵的口气十分坚决。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