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并不在热闹的市中心,而在依山傍水的东山。王府的书院,正好落在略高的半山腰上,是王府的外院,四面竹树环合,十分娴静,二人正顺着小道,往山下走。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怎么,提前说了你要招待我?”
“嘁,脸呢。”
“在这儿,你摸摸。”他抓起她的手,就摸到了自己的脸上,略微有些发烫。
“无赖。”她嗔怪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十指相扣抓得更紧了。
“你干嘛?”
“牵着我,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齐静言被他小瞧,有些气闷:“走丢,走丢,一天到晚都走丢,我这么大个人了,哪有那么容易丢。”
他停下,捏着她的下巴,认真的左右端详了一番:“那你怕是没照镜子,这么讨喜的小姑娘,不拐你拐谁?”
齐静言笑,才不听他这歪理,一个劲的掰着他手手指做最后的挣扎。
眼瞅着就要从他手中争夺,他反到恼了,一下甩开了她的手,害她跄踉了几步才站稳了。
“你是牵还是不牵?不牵就回去。”
她没火,他到火气不小:“……有没有搞错啊,你不是来带我看烟火的吗?”
“我是要带你,那你也得配合啊。不配合是吧?那你回去。”他不耐烦的,往回推搡了她两把,她回头看着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攥了攥拳。
“我牵,我牵还不成。”
林世珺瞪了她一会,极不情愿的,抓过她的手,十指交缠牵了起来,往前走。
“要不是怕你丢了,我都不稀得牵你。都老夫老妻了,还脸皮那么薄。”
“谁脸皮薄了?”她气鼓鼓的狡辩。
他侧眸看她,她理直气壮的回望他,眼神对上了的那一瞬间,他心一软,低头亲了她一下。
齐静言嫌弃的擦着嘴,林世珺这王八蛋又占她便宜。不爽的捶了他胳膊两拳,就见他勾起的唇角,微微发红的面颊,多久了,还是这德行,究竟谁脸皮薄啊。
山路,不长也不短,一盏红灯笼慢悠悠的来回摆动着。
一下了山,在穿一条小巷,便是正街,二人一路无话。
齐静言哼着小调,心情不错的晃着他的手,突然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我牵着你的手,就像牵着一条狗~我摸着你的头,就像摸着一只猴……”还配合的踮起脚,摸他的头。
“齐!静!言!”
“喊什么喊?我又没聋听的见。”她侧着头,挑衅的看着他,本以为他会甩开,谁成想,他一把将她按在怀中,这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林世珺只觉得她好可爱,尤其是装腔作势的时候。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跟她去什么劳什子灯会,就算抱着她呆一会儿也好,感觉所有的忧愁都能烟消云散,所有的疲惫都能一扫而空!
齐静言一动不动让他抱着,总觉的他情绪不是很高,有些不安的问。
“你干嘛?”
“闷死你。”
……
齐静言嫌弃,幼稚鬼。抬腿狠踢了他一下,便向热闹的街市跑去,林世珺双腿并拢,弓着背,捂着裆。
“臭丫头,我看你是想守活寡了。”
齐静言一手拿着一个糖葫芦,一手绕过他胳膊,不死心的举着一糖画。林世珺手里还举着她吃了一半的白糕。她这边看,那边瞧,多动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看什么都新奇。
正美滋滋咬着糖葫芦,突然间看到什么。
一个转身,躲到了他的身后,额头抵在他后背,鬼鬼祟祟的跟着他走了几步。
他站定,往身后右边瞧,她往左边走,他往左边瞧,她往右边躲,到底是“怎么了?”
小脑袋钻吧钻吧的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怎么办啊,刚才我瞧见郡主的丫鬟了。我们要不去旁边那街逛吧,我怕被撞上。”
林世珺便依着她往一边走,刚才还高兴的探头探脑,一刻不得闲的人,现在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碰上的。
看的他心里怪不是滋味儿,指着那边一排排卖假面具的问她:“想要那个面具吗?样式还挺多的。”
一听要给她买东西,齐静言喜出望外的头探出头:“我看我看,你是要买给我吗?”
齐静言似乎总也忘不了他们还穷着的时候,他也会这么问。
如果他钱有富余,会直接给她买。如果钱紧,他会说,如果你想要,我就买。
那个时候,她也会识相的体谅他的不易,便懂事的不买了。
“嗯,选一个吧。”
“真的?”
齐静言高兴得直跳脚,站在那个面具铺子前,挑挑选选了半天,再三比对下,选了一个稍便宜的:“那我就要这个胖娃娃的,红嘟嘟的大脸蛋,特别的喜气。”
一见她戴上,他就万分嫌弃:“丑死了。”
拢共见了这么一面,他还在整晚对这么一个大胖娃娃,林世珺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简直是没过脑子。
他就该顺势拉着她回家,或是找个酒楼找张床歇歇脚什么的。
齐静言戴上,摘下,戴上,爱不释手的给他展示:“哪有怪可爱的,多喜气呀,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讨人喜欢,好不好看。”
“好看……”
林世珺又要付钱,又要拿她的零食,腾不出手去牵她,就这付钱的空档,她便撒丫子的往前跑去,急得他顾不得找零,丢下银子就追,跑了十几步,才一把将她拎住。
“我怎么跟你说的,人多别乱跑。”
齐静言不服气的,把面具往头侧一转:“哎哟,好烦呀,你怎么跟个老爷爷似的,啰里啰嗦的,没有一点活力劲儿。林世珺你根本,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你对得起,你这重新来过的年华吗?”
“我……”林世珺愣了,是啊全都回去了,为什么就不能洒脱一些。可是,他也怕……他怕守不好她,像她说的会重蹈覆辙……
其实,他的年华不重要了。只要看着她闹,就够了!
“无趣,真是无趣。你看——那边有吹糖人的,我想要。”她扯着他的手,就往吹糖人那里跑,前面还排着几个小孩子。
她点着脚尖,看手艺人,切、烧、吹、剪、巧手翻花,将一块糖,变成各式可爱的小动物,时不时还跟着别人喝彩叫好。
他扯了扯她的手,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个不给买,不干净。”
齐静言倔道:“马上就到我了,你不给我买,我也有钱自己买。谁出门在外,还能不带个三几两银子的。”
“不能买,你忘了。”
见他这么神神叨叨的,她心里也有点嘀咕:“我忘什么了?”
“你忘了,你之前买过一个糖人,那个吹糖人的有口臭,一股恶臭,你念叨了小半年。”
林世珺这一句话,说得齐静言当时就有些反胃,记忆中的那股恶臭,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心头。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提它干嘛?我现在……我现在……还,怎么买嘛?”
林世珺推着她往前走:“那就不买了,我们去下个摊子。”
泽州城向来热闹,可一到了逢年过节,开了夜市,那就更加的热闹了。
两旁各式小吃,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本地的,外地的,花样多着呢。
除了吃,还有耍的,有猴戏、有杂耍、有舞狮,这么走着逛着,不一会儿就一个时辰过去了。
齐静言抱着他的胳膊,累的全身皮囊,都往他身上压:“我走累了,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吧。”
林世珺叹气,别说她走不动,他早就走不动了。
干活嘛,好像不知道累。可这逛街嘛,他是真不行,是不费力,就是溜腿啊,脚酸的很。
也不知道她这小人,哪来的力气,有时还能逛了一天,都不喊累的,他真的是有些怕了。
“你背我吧~”
林世珺捏了捏她这城墙厚脸:“你嫁我,我就背你。”
“哼~你背我,我就嫁你。”
林世珺抽出手来,一个大跨步蹲在她面前:“你说的,上来。”
“算了,我脚不疼了,我还能走。”
说着她推了几下他的肩膀,岔开话题:“你看——你看那边有卖花灯的,你快起来,我们过去瞧瞧。”
他白了她一眼,有没有点妇德了,都是他的人了,还做着嫁别人的美梦。
只要肯嫁他,别说背,就是抱他现在也抱得动。
突然街口呼泱泱的来了一大群舞狮队的人,有人没留神,没瞧见林世珺蹲在那儿。一膝盖撞在他的头上,将他撞倒在地。
等他意识到人多了,麻溜站起来的时候,人群中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他一下愣住了,四下张望着,人潮汹涌,却再也没有熟悉的那个身影。
一抹绯色长裙的女子从眼前闪过,头上戴的正是那娃娃脸的面具,他逆这人流,费力的穿过人群追了上去,一把揭开她的面具。
怒吼道:“齐静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貌美的女子被吓了一跳,有些愠怒:“你谁啊?”
他也楞了,一瞬间的怒火变成了失落和茫然。随手将面具往她脸上一按,嘴上道着歉,眼神早已瞟向它处去寻,转身又扎入了人流之中。
一旁的女子,捡起又掉落的面具。“芳华,刚才那是谁啊?”
“谁知道,一个认错人的疯子!”
林世珺在街上奔走着,寻找着,那么多的娃娃面具,没有一个是她的。
他有些自责,为什么要和她赌气?她要背,背就好了啊,和她呈什么口舌之快。
他双手撑着膝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海,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她总这样,只要他一个不注意,她就跑得无影无踪,让他无从去寻,无处去找。
前世如此,现在也如此,他心急如焚,她却置若未闻。
突然一个白皙的手,拍在他的肩头。
“林世珺,你看我讨的彩头。”她晃着手里的一枚铜腰扣,献宝一样凑到他的面前。这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悲喜交加,可更多是郁结在心口中的怒气,无处排解。
“齐静言——你再敢离开我半步,信不信我揍你!”
齐静言退了半步,不服气的小声道:“干嘛生气嘛?你看我解九连环,还得了第一。你要夸夸我,这个彩头就送给你。”
“夸你,我哪有心情夸你,我不打你,就够你好了。”他扬起巴掌要教训她,忍了几忍才攥拳放下。
“我……”齐静言垂下手,原本想给他的铜腰扣,她收了起来,蔫巴巴的转身就往书院的方向走。
林世珺见她走到三丈开外,纵使气不顺,也一跺脚,追了上去,见她正抹眼泪呢,他那憋闷的心,一下就软了。
“我……不就说了你一句吗,哭什么。”
齐静言绕过他,扯着自己衣领擦着眼泪,继续往前走。
她一哭,他就悔了,干什么凶她。
他挡着她,捧着她的小脸,用手帕擦着她的眼泪,安抚道:“好了,好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能在泽州这种地方讨到彩头,很厉害呢。”
不远处的沁阳桥上,钟婵玉走了几步,发现自家哥哥,没跟上来。回头就见他杵在桥上卖弄风骚。
“哥哥,看什么呢?快点走啊。”
他折扇一打,指的人群中的一对男女:“你看那个是谁?”
“啊,静言姐姐也来了呢。”钟婵玉眼神好,瞧了个清楚,就连衣服都是今天穿的那一身呢。
“哦,那抱着她的男的是?”
钟婵玉定睛一瞧,那二人果然抱在了一处,求生欲让她当时就有了决断:“可能是瞧错了,像是像了点,可静言姐还在书院打扫呢,那来得及跑到这。要是被郡主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她呢。看错了,走吧。”
“说的也是。”尽管钟明君嘴上这么说,可他站在桥头上寸步不移,就这么死死的盯着,确定着自己的猜测。
齐静言推了推他:“松开,大街上的像什么样子?”
“不哭了,我就松开。”
齐静言十分不解:“我压根就没哭啊!刚切洋葱比赛回来,我一没注意,拿手摸了眼睛。就不停的掉泪,拿袖子擦,袖子比手还辣。我想去找点水洗洗眼,你还挡着我的路。真是很莫名其妙,好在你衣服还蛮好使的,蹭了蹭好多了。”
……
林世珺脸色铁青:“所以说,齐静言!你到底撇开我去哪儿了?”
齐静言自知理亏,食指互相怼了怼:“其实也没去哪,就是哪好玩去,哪看了一小会呗。反正我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你,不怕丢的。”
林世珺一把抓过她的手:“你再敢撒手,试试!”
齐静言另一只手在胸口擦了擦:“可是你有手汗啊,我不舒服。”
林世珺现在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扯着她往前走:“我看揍你一顿,你就舒服了。”
“我爹说了,打娘子的人都不能嫁,那样的男人都没出息。”
……“那不听话的娘子怎么办?不揍我看也不行。”
“那你去找听话的呗,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你……”
两个人坐在沁阳河畔看着漫天的烟火,萤火虫四处飞着,他摇着扇子给她扑蚊虫。
“对了,我问你个事,我以前是不是掉到过河里去?就咱们以前住过的闫家庄,南坡那头的沁阳河。”
林世珺手中扇子一顿,脸色大变:“你想起来……不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齐静言脸枕在膝盖上看着他:“那天我掉河里了,差一点就淹死了。我就恍惚间,看到你坐在河边哭。然后我以为你救了我,可我被救上岸,也没看到你啊。我就觉得很奇怪,我想这是不是前世的记忆,混乱掉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
林世珺拍了拍她的头:“没有的事,以后你都离水远点儿。”
齐静言的脸换了个方向:“你说,我是不是掉水里,给你添麻烦了,不然你怎么会哭的那么可怜?”
“没有的事……你几时见我哭过。”
“就是因为没有,才觉得好奇。就连钟明君他也说,梦见我掉水里了,是你……”
“什么?你说谁?”林世珺极其严肃的问道。
气氛一下变得冷凝起来。
齐静言眨巴眨巴眼,一下来了精神,坐得笔直,指着黑漆漆的天:“钟…终…于放烟火了,你看……好好看。”
“齐静言——你以为这招会好使吗?”
齐静言爬起来就往坡上跑,回身扯着嗓子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去那边那边扯红线好不好?以前有听人讲,如果两个人,从这头和那头都拿到一条红线的人,那就是命定之人,所以,我想试一试,你是不是我的命定之人。”
……几百条红线,俩个人能扯到一条的概率极小。
姻缘这种事,他就可以决定,需要大费周折靠一条红线来证明吗。
“除了我,你以为自己还能嫁给谁?”那可多了去了。齐静言看在他今天带她出来还花钱的份上,强忍着没说出口。
“你不想去啊,那去拜织女也行啊。求它保佑,我找一个好夫婿啊。”
林世珺没好气道:“织女连自己的夫婿,都看不住。一年才能见一次,你拜她有什么用?”
“哇,你这样说仙人的坏话,会被天打雷劈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离我远点,小心雷劈你的时候,连累我。”齐静言郑重其事的往旁边一跳。
林世珺一把将她捞过来:“美得你,夫妻本是一体,雷劈了我也跑不了你。”
“那你可要积点德,我不想英年早逝。”
“你和钟明君说什么了?信里你不是这么说的?”
齐静言呵呵傻笑两声,突然钻到他身后:“怎么又躲到我身后了?这次看见谁了?”
“还能有谁,就是郡主啊,今天郡主罚我,我跑出来了被发现就完了。”我去,要不要这么凑巧,这个时候钟明君,怎么往这边儿来了?
“你不是戴着面具吗?还怕什么?”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不行…我看玩的差不多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的活儿还没干呢。”
……
“哥,你别追了,真的是你看错了。好端端的怎么要回书院,你是想确定静言姐在不在书院吗?那也得等我游完湖再回去吧?”
“一年就这一次,再过几年我就要出阁了,你真的就要这样丢下你的妹子了吗?”
“钟明君,我算看错你了!”钟婵玉的连翻咆哮,也没有改变钟明君的决断。
她敢肯定,那绝对是齐静言跟另外的一个男人。
只是,她怕他哥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受不了这种刺激?
从小到大,无论是父辈、姐妹、朋友、还是女人、甚至于小动物……都会优先选他。齐静言怕是第一个没眼力劲,没上赶子搭理他哥的人了,他就五迷三道成了一副痴情种的样。
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人家不止不理他,还心有所属,那不得……为情所困,食不下咽,要死要活,鸡犬不宁,合府难安。
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的大危机啊!“哥、哥你能不能等会儿?”她一把扯住自家哥哥的胳膊:“哥,只要你今日跟我游湖,我明个就答应做你的说客,帮你搞定齐姑娘。”
“不用,这件事情我自己搞定。”
说着将钟婵玉扔给小厮看顾便走了。
钟婵玉想到全家人对他哥的态度,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行,她得保护她哥。
林世珺和齐静言两个人悄摸摸的又回到了书院,齐静言点起烛火,拿布擦着几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对了,你还记得王俏吗?我遇到她了,我居然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她,你说巧不巧。”
林世珺一脸冷漠:“她怎么了?”
齐静言也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讲,反正当时的那种心情,就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欢喜。
“你不记得了吗,就那个对我特好的姑娘。成亲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套画册呢。”
林世珺一下有了印象:“哦,你说是那个色胚附体的那姑娘?”
“……林世珺,你会不会聊天啊?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没错啊,你见过哪个小姐妹,添嫁妆,会添两箱子春宫图,整整两箱。”
……
……
林世珺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就见她坐在门口的石墩旁赌气。
他捏着她的脸颊:“这有什么好气的?”
“我为什么不气?唯一能说起她的,也只有一个人你了。可你根本不懂,我们十年未见。十年啊,我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也不知她嫁到何处去。我满心欢喜同你说,你也不懂。拥有前世记忆的,也不过只有你我……我不向你说,还能同谁说?”
他挨着她坐下:“那你开心吗?”
“开心……”
他戳着她的脸颊道:“整个人都冒傻气。愁人啊,这么傻的姑娘以后谁要你。”
“要你管。”“这地方有什么好?你就不能不读书吗?”
齐静言挑着灯笼里的烛火:“能啊,不过,马上要到了官职考核的时候了,我这不也想让父亲多个露脸的机会吗?”
“这么久,你没就没发现一件事儿吗?”
“什么事儿?”
“只有极少数的事,会因为我们做了极大的努力,而有所改变。但大多数事,依旧照这前世发展的去发展了。”
其实她隐隐也察觉了,明明她仗着先知,已经在做了预防和改变了,但好像对结果并没有什么用,徒劳无功。
尤其他与钟明君转角的那一次相遇,明明她已经提前来了书院了。明明准备这避开相遇,收起了所有银簪子,可没想到会那么巧。同一个转角,同样的午后,再次遇见。
她有时,甚至在想,难道她重生的意义,就是回顾前世走过的路吗?
“难道……我们还会重蹈覆辙吗?”
“……我的意思是,你爹上辈子能守住他的位置,他这一辈子也能守住。至于你的作用,属实不大,你真没必要为难自己。”
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呢。
“屁咧,我信你个鬼啊?我明明只要熬过今年,等到明年5月份,这件事情就能定下来了。那时我也及笄了,只要一出嫁,就顺理成章的离开这了。我现在走了,让我爹如何自处,这分明是不给王爷面子吗。”
“你现在要走,我现在就娶。”
“你可省省吧,嫁了你,我还不如在这里多呆两年呢,我干嘛给自己找那罪受。就你那娘啊,我就第一个受不了。”
……二人一时无话,过了半晌。
齐静言起身拍了拍衣裳:“都这个时辰了,在一会儿书院这边都要关门了,别你出不去了。”
“让我在呆一会儿,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那你愿意呆就呆着吧,我可要走了。”
林世珺瞪着不解风情的齐静言,站起身来。
齐静言摸着荷包,想他今晚花了钱,便问他“你晚上住哪儿呀?身上钱还够?”
他拉过她的手,让她摸自己鼓鼓的荷包:“放心了吗?对了,你那小丫鬟呢?怎么就你一人在打扫啊?”
“我没让她跟着我,这院里的小姐们难缠的很。我一个人还能退,她们要是闯了什么祸,我真是罩不住。干脆就没让她们跟过来,就在住的院里,管我起居,不过今个青苗和她的情哥哥去过七夕了。”
林世珺笑:“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你再不对你情哥哥好点,嫁出去都费劲。”
“嘁,你自己滚吧不想送你了。”她转身就走。
“别读了,我不想整天看你被人欺负。我都舍不得让你干活,你在这里又当牛又当马的,你爹有自己的仕途,何至于劳你筹谋。”
齐静言回过身,看着他,跑过来捂着他的嘴:“小点声,我没事的。你知道郡主的性子,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就一阵儿一阵儿的,可能这一阵儿不和我好,过一阵又对我好了。”
林世珺又辩了几句,就被她连推带拉,推搡出门外,迎面就碰上了和钟明君的他的妹子钟婵玉。
“好巧,齐姑娘。这位兄台是?”
“哦,你说他?我哥哥。”齐静言心想要不要这么巧,她可不想这么快的就丢掉自己的橄榄枝。
钟明君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那认真劲,就差提着灯笼凑到脸上去看了:“哥哥?”
林世珺瞪了齐静言一眼,故意强调道:“初次见面,我叫林世珺。”
……
“林?第一次听说姓齐的还能有个姓林的哥哥?”齐静言戳了林世珺一肘子,打着哈哈:“是姑姑家的远房哥哥,姑姑见我在这儿读书,怕我离家远想家,就让哥哥捎了点吃的给我。”
钟明君拿着一盏七仙子的花灯递给齐静言:“这个,婵玉给你挑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齐静言顶着林世珺的眸光,冒着风险接过那盏花灯:“婵玉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怎么样?今天街上热闹吗?我要是能去就好了,可惜书院太大,这才收拾完。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游湖吗?”
虽然齐静言说的像模像样,可她手里提的另一盏牛郎织女的花灯,腰上挂着的面具,都宣告这她已经去过的事实。
钟明君酸道:“有情有景,只奈何少了佳人作陪,游湖也了无生趣。我见妹子累了,想就近歇下,便将她送过书院来。”
齐静言点头:“啊,那你们歇着吧,我还有点事同我哥哥交代,失陪了。”
见二人离去,撑着没发作的林世珺,有些不得意了。
“哥哥,我是你哪门子的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齐静言吐了吐舌头:“哎呀,那你让我怎么说嘛,这黑天半夜的,我要不说你是我哥哥,人家还当我私会情郎呢。”
“不然,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
……
齐静言满脸堆笑:“哎哟,我的好哥哥,你就别忙里添乱了好吗?”
“齐静言,你说我是你什么哥哥?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亲戚?”
齐静言咂舌:“情哥哥也算哥哥吧。你就别计较了,这么晚了我回去了。”
林世珺一把扯住她:“回哪去,把话说清楚了再走,我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是你一句一句的说,还是我找别人问?”
……小肚鸡肠,小肚鸡肠。
“我说,什么都没发生,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一定上报。”
“还跟我打哈哈,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有情有景,只奈何少了佳人作陪,’你什么时候陪他出去了?”
齐静言心虚的辩道:“我那知道,可能他这样说,会显得自己比较有才情吧。”
“齐静言!”
“你在凶我,我嫁给钟明君算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林世珺气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也就骗骗你吧,跟了他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不服气?你肯定想说,我跟你又有什么好下场?是,你跟了我确实没什么好下场,但我对你无愧于心,他敢吗?”
二人长久的沉默,齐静言将一盏灯笼塞到他手里:“路上慢点,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吃不消,你总这样质问我。”
林世珺一把夺过她手里那盏七仙女的灯笼,把这把牛郎织女的花灯按她手里,才肯放她离去。
齐静言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一盏花灯有什么好醋的。
林世珺目送她离去,才提着灯笼,转身下山,突然听到身后的一个声音响起。
“林公子请留步。”
林世珺回头:“哦,钟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你认识我?齐小姐说的。”
“在这泽州,有谁不认识钟家大少爷。”
这灯笼提在林世珺手里,钟明君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随即就回过味来,这种感觉像极了初次见齐静言的时候:“奇怪,奇怪,明明我是第一次见你,也是第一次见她,可就是有一种我们曾经见过的感觉?”
“恐怕……我们真的见过。”林世珺讳莫如深笑道。
“哦,什么时候?”
“前世见过。”
钟明君随即笑了:“林兄真是太爱开玩笑。对了,你是齐静言的什么人?如果我没记错,她姑母嫁的人姓白不信林。”
林世珺勾唇,语气不善:“情哥哥也是哥哥的一种,难道钟公子不知道?”
“是吗?别是某人自作多情吧。”钟明君回击道。
“那肯定,是有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但是不是我就不好说了。”
钟明君脸上一暗,解下腰侧的荷包:“若她心上有人,又怎么会赠我荷包呢?”
林世珺夺过,借着灯光细致的打量了一番,这绣工确确实实是她的绣的,她居然给他绣荷包?还敢说什么都没有。
“她的荷包嘛,谁没有?鸳鸯戏水。”林世珺拿出贴身藏的那个她今生第一个绣的荷包。
钟明君凑上去一看,顺势夺过自己的那个荷包:“你这是鸳鸯吗?这不是两水鸭嘛。看我这才是有鱼有水,鱼水之欢。看来谁是自作多情的那个,有决断了。”
林世珺蹿起了一肚子无名之火,这男人从以前到现在惦记上她没完了,提拳就揍了过去。钟明君向后退了一步。
暗处的四个小厮瞬间挡在钟明君前面,将林世珺拦下来,林世珺叫嚣道。
“有种就别躲?”
钟明君笑着撑在小厮的肩膀上:“不是谁都有肉盾挡在前面的。我不管你是谁,往后给我离齐静言远点,她将会是我们钟家的少夫人。”
林世珺咬牙:“这话我也原句奉还,她一定会嫁给我的。”
钟明君两手一翻:“那就拭目以待了。”
齐静言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撞见钟明君出去了,那急匆匆的样子,丝毫没有同她打招呼的意思。
真希望,他们俩个千万不要碰上,千万,千万不要碰上。
齐静言这心突突的,就冲林世珺的脾气,深怕他们一言不合会打起来,赶忙折返了回去。
就见他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完了,肯定是撞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要回去了吗?”
“我原本是想走的,可我放心不下。”
齐静言不安的绞着衣袖:“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矫情。”
他看着她,半晌才道:“我本意不想凶你的,如果顺利,下次中秋我想来看你。”
齐静言不敢看他,她怕看他一眼,就忘了方才的气闷,只是踢着地面“哦”应了一声。
“我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这是一个好问题。青梅竹马、孩子她爹、不想再见到的人。
“陌生人。”
“邻居?”
“熟人。”
他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叹了一声:“应该是心上人啊。”
他似乎不愿听到她刺他的话,说罢便转身就走了。
齐静言觉的他按过的地方有些气闷?
心上人?!可她这心上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一座空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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