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狂自集市匆匆赶回,本来是打算会会班鸠的对手,看到底有多厉害,但是由于路上碰巧打到了一头熊,注意力就被转移开了。如各位所料,该牛人必定还是个烹调大师,见有现成的新鲜熊掌,免不得要技痒——况且他也看出邱引受了内伤,就算有心切磋,眼下已不成时机。而对于同样归心似箭的杜鹃来说,邱引的出现则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既有旁人在场,这对“狗男女”自然不得其便,做不成什么好事……于是对班鸠格外亲近,问东问西,给她看枕头什么的,把宋昱冷落在了一边。
前文里,宋昱坐山观虎斗而不事先提醒班鸠对手的武功很流氓,以至害她吃了点小亏,心里特别懊恼,自以为伤害了心上人。后来心上人表现出不以为然的姿态,令宋昱如获大赦,露出一嘴脸的讨好。但是再后来,就是邱引走了很久以后,宋昱猛地想起他的临别赠语里有句“多加小心”是专门说给班鸠的——这就说明,邱引对班鸠另眼相看。虽然这里边很可能仅仅出于对绝顶高手的尊重,但这个越来越不像样的淫贼现在根本不按逻辑思考问题,自管吃起了无名醋:我操!打起班班的主意来了?
这样推理也不是没有道理:柔术高手第一次遇见能破他绝招的女人,因此而怦然心动并非绝无可能。但事实上,相比于女将,邱引更关注的却是另一个人——邱引走的时候特意看了牛狂几眼。
牛狂问他要不要看伤,收费公道。邱引摇头,犹豫了一下,忽问:“你姓什么?”
“牛。”牛狂拿着菜刀,坐在刚垒好的野灶边整治熊掌。
邱引皱眉,欲言又止。牛狂问他要不要坐会儿,吃熊掌免费。邱引摇着头拾起地上的斗笠,说报信要紧,后会有期。说完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蹒跚而去。倘若这情形叫宋昱瞧见,照他的思维方式,定要恍然大叫:我操!原来打的是牛大块头的主意?
当然,我说的是“倘若”,宋昱并没发现邱引真正关心的对象,他还得继续吃醋。醋一上头,又怀疑起了班鸠的忠贞来了(被擒凰咸猪手摸过的女人终究叫人放心不下)……于是皱起眉头,变回了原先的阴阳怪气——真是他妈的有毛病!
主角的这种神经兮兮反反复复不知悔改的拙劣表现实在倒人胃口,害笔者连吃熊掌的心情都没了。算了,午饭跳过,直接进入故事的下一个环节。也许找个机会给他点儿教训——比如叫谁来敲敲他的脑袋……
和上次被女捕快白鹭打晕一样,还是在一个峡谷里,宋昱仍然是被同一个人、用相同的工具打晕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一行人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便整装上路。据万事通牛狂提示,穿过峡谷,走上官道,在天黑前应能赶到一个小城,届时自有舒服的客栈可供打尖。于是大家按先前的方式启程:宋昱骑白马,班鸠骑名马,牛狂驮着杜鹃。众人穿越峡谷时,见满地乱石,宋、班怕伤了马蹄子,只得牵马慢行,落在牛狂后面。然后起了一场范围很小的诡异的大雾,白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情形宋昱班鸠都不是第一次遇见,先前在客栈街的时候,孔雀就曾用一个小瓶子做出这样的烟雾效果。因此宋昱猜到这是有人在捣鬼,暗忖:“定是琅琊关的贼人得到了邱引的报信,在此设了埋伏……”
刚想到这,脑袋挨了一下,昏倒在地。
上次在太行山的峡谷里,淫贼是因为被春药弄得欲火攻心,昏得糊里糊涂,叫谁打的都不知道。这次则是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挨打,因此还来得及听见一个熟悉的悄悄声:“白姐姐你轻点儿……”,并立即对袭击者的身份做出了精确的判断——这两个捕快丫头真他妈无聊——判断完了才愤愤然地失去意识。
这事发生的时候,班鸠离他不过十几步远。以猛女之猛,那两个不太专业的女捕快原本绝对没有可能将人顺利拿下。但你别忘了,女将军是个大路痴,从来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在目不见物的情况下,分不清楚得尤其厉害。因此当时的情形只能是这样——班鸠竖着耳朵乱听,瞎叫着:“小昱你怎么啦?是不是撞在树上了?快吭一声……我好知道你的位置。”——昏倒的人一声不吭,两个捕快叫她这一提醒,也不吭声。林间偶有松鼠、猴子爬来爬去,因为看不见路从树上跌下来,弄出些声响,把女将引去了另一个方向……
结果不必说,淫贼被两个女捕快抓走了。
昏迷中的宋昱梦见跟很多人打架,顾前不顾后,屁股背部后脑勺老是挨拳脚——那是因为他被两个女捕快仰面拖行,后背在凹凸不平的野地上磕磕碰碰;后来又梦见被人重重踢了一下裆部,痛得在梦中破口大叫“不要脸”——那是因为迷雾之中看不清路况,两个女捕快拖着犯人的两只脚,竟分别从一棵小树的两侧,走了过去……总之,这两个女捕快的再次登场,把淫贼折腾得够呛。
峡谷有风穿过,雾气渐渐消散。牛狂驮着杜鹃回来,见谷中只剩下两匹马,不见人,便低头察看地面的痕迹。然后仰起头。树的横枝上坐着一个绿衫女孩,两只脚摇来摇去,东张西望——正是前日在黑店里遇见的那个小煞星:孔雀。
杜鹃抢问道:“他们人呢?”
孔雀没理她,从怀里拿出个小玩意,自管眯起眼照着阳光看,一边道:“大怪物,你们的队伍好像散了哦。”
话中有话。牛狂只好开口:“姑娘直说吧。”
孔雀笑笑,收起那小玩意,双手撑在树枝两侧,两脚继续乱摇:“就不直说!”
“好稀罕?”杜鹃不喜欢孔雀。只是一想到宋班正孤男寡女中,心里又别扭,问牛狂:“牛大哥你看他们会躲哪儿去呢?”
牛狂将两匹马牵到一块,指着峡谷的入口道:“班鸠往那边走的,离这不远。”然后又指了指脚下:“宋昱在这里躺下,被两个人拖去了另一个方向。”
“哦,那就好。”杜鹃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掩嘴惊叫:“啊!你说宋昱……躺下?被人拖走?难不成……(死掉啦?)”
牛狂摇摇头:“不好说。我先去把班鸠找回来吧。”
“找她干嘛呀?宋昱都被人拖走了为什么不先找宋昱?”杜鹃急红了脸,随即想到树上的孔雀可能是目击证人,当即蹦了上去,攀着树枝爬到她身侧,叫着:“你快说,宋昱到底出什么事了?”
孔雀不可一世地唱起了歌:“啦啦啦——啦啦啦——”
“你说你说你不说我掐死你!”杜鹃扑了上去。然后两个女孩齐声“哎呀”,双双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牛狂半空接住了她们,轻放在地。
杜鹃惊魂未定,孔雀若无其事地整了整头发,却对牛狂道:“大怪物你看出来了没有,这个小不点侠女喜欢的是那个淫贼。你跟她没戏。不如跟我吧!我一定专喜欢你一个,嘻嘻。”——小煞星的突然告白,比她点破杜鹃的心思还出人意料,不过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她的喜欢更多是一种利用,这事儿前文提过(牛狂体质超强,可用做试毒容器)。由此可见,谷中的烟雾以及宋昱的被捉,八成是她搞的鬼。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横刀夺爱,杜鹃反应比较迟钝。正等着看牛狂怎么应对,班鸠却从树丛里蹦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囔囔着:“你们在这呀,太好了!快帮忙找找小昱,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
——有牛人在,天大的难题都好解决。所以在他们找到宋昱之前,先掉转镜头看看那倒霉蛋的情况吧。
宋昱醒来,上下两头疼,想摸摸看怎么回事,却发现手被捆起来了,动不了。一想,也是意料之中(两无聊丫头把老子给抓了),于是转头去找那两个女捕快。看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情形——左转头,看见白鹭的右脸蛋,离自己的嘴唇大约一寸;右转头,看见黄鹂的左脸蛋,也离自己的嘴唇大约一寸。
上下左右看,原来两个女捕快连同自己,三个人居然背挨着背叫一根绳子捆在了一起,坐地上呈三头六脚状……
“至于嘛……”宋昱不解,“你们抓犯人都这么抓的吗?怕我逃走也用不着……连自个儿都拴起来呀?”
对于淫贼醒来时的开场白,两捕快都略带羞涩,但反应不一。
白鹭的羞涩比较含蓄:“你少说风凉话!谁自个儿栓得了自个儿?”;
黄鹂的羞涩比较直接:“不好意思呀。我们碰见了坏人,可把你给连累了。”
宋昱寻思她们的话,很快明白过来,心想你们这是恶有恶报,于是嘿嘿一笑:“那咱现在可就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呀哈哈,缘分呀这是!来,一人亲一下。”说着,嘟起嘴在两捕快的脸颊上左一下右一下,把她们亲得目瞪口呆——在当前情况下占便宜确实便宜,不用担心挨打。
“住手!不对!住嘴!不是!住……不许亲我!”白鹭语无伦次地抗议着,脸红透了。
黄鹂也红着脸,却不像白鹭那样义愤填膺,犹豫了一下,才道:“宋昱你……你可不可以先不忙乱来?嗯……先想个办法把这绳子解开,不然等会儿坏人回来,我们可都要遭殃了。”
这话有理,三人胡乱蠕动了一会儿,没什么效果,还累得满头大汗。后来只好放弃。宋昱没事做,又乱来,小捕快正好扭过头,被亲到嘴唇,羞得要命:“你你你别这样……”(白鹭看不见身后的情形,连声叫道:“他在干嘛?他在干嘛?”)
“瞧你客气的;瞧你急的。”淫贼的脑袋在两美女的脸蛋间转来转去,“我刚才亲到黄鹂的嘴了,白鹭你要不要?”
白鹭啐了一口,扭开脸不理他。
“别……你别亲我白姐姐的嘴,她……会不高兴的。我什么都跟你说了,好不好?”黄鹂的这次出场,话比以前多,可能是对宋昱挂念得紧。宋昱问她要说什么,黄鹂说:“就是告诉你,我们是怎么抓到你的,又怎么被坏人抓住的事。”宋昱想了想只好说好吧那你说吧。
根据黄鹂的描述,两捕快在客栈街失掉了宋昱的行踪,只好离开太行山,打算回衙门述职领薪水。今天上午经过峡谷,碰见了孔雀。孔雀告诉她们宋昱将从这里经过,问你们还抓不抓他,想抓的话我可以帮忙。两捕快自然不想错过捉拿淫贼的机会,就同意了。后来宋昱果然来了,孔雀就放了一瓶子浓烟。这种人造烟雾有个特点:不会飘到离地一丈以上。所以放烟的人只要爬到高一点的地方,视线就不会被阻。宋昱牵马走进浓烟时,两捕快听从孔雀的安排埋伏在他头顶的树梢上,因此可以看清他的位置,因此能够跳下来一击中的。
“妈的又是她……这死丫头跟老子前世有仇?”宋昱咬牙切齿地想像了一下把孔雀倒吊在树上的画面,然后提示黄鹂继续说——“然后呢?你们是不是在捆我的时候太紧张了,七手八脚把你们自己也捆了进来?”
“没有啦……嘻,哪有人会把自己捆起来。”黄鹂扑哧一笑,接着说,“我和白姐姐本来确实想把你捆起来,可是没带绳子。当时,我们害怕你醒过来(怕打不过你),正为难着,突然就跑来了那个坏人。他看见我们就问:‘你们和那女将军是一伙的吗?’。坏人问得没头没脑的,语气又不太礼貌,白姐姐硬着头皮顶了他一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鹭怒着扭了一下头,可惜瞪不着黄鹂,只得暗骂:“什么叫硬着头皮?小丫头胡说八道!”
黄鹂接着说:“坏人盯着你看了一下,说了句‘穿白衣的男子?那,应该是了吧’。然后从兜里拿出了条长长的绳子,再然后,就把我们捆起来了。”
“啊?”宋昱不解,大惑不解,“就这样捆起来啦?你们就这样……站着让他给捆起来啦?”
“我们也不想呀……是他动作太快了……”黄鹂悻悻。
琅琊关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宋昱基本断定捆他们的是邱引的同伙,便问:“那个人叫什么你们知道不?”
“就叫‘坏人’呀。武功天下第十五的毕虎,外号‘坏人’。”黄鹂答。
“坏人毕虎……是好像听说过。”宋昱点点头。
说话间,一串呼叫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小昱……小昱你在哪……小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