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守宫(1 / 1)

根据杜鹃的说法,此前龙王庙里确实捆放着一个女人——“本侠女刚巧路过,听见里面传来呼救声,于是冲了进去,把人给救了。”——“因为解开绳子是很累的事,所以本侠女在里面休息了一下,才会碰上你们这些人。”

这事儿本无关紧要,既然过去了大家也不再多问,但杜鹃一路喋喋不休,声称如果再遇见有流氓敢乱捆女人,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然后还不停地重申心中的愤怒:“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样一来,连班鸠都听出了其中的疑点,忍不住悄声问宋昱:“她是不是瞒了什么不方便说?”

“这个嘛……”宋昱摇了摇扇子,附耳过去,“其实也没啥。她刚才躲在里面嘘嘘被我看见了,所以心情有点坏。”

“啊!你偷看她小便?”班鸠竖起杏眉,忘了压低声音——难道小昱又想对她……对她那个?

“我没偷看!我那纯属意外……”宋昱急辩,猛觉后颈凉爽,斜眼一瞧,迎面一对圆睁怒目,却是叫杜鹃听见了。

——“死宋昱!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招!”

如果宋昱提前一天与杜鹃相遇,那么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羞得要死,随后会想尽各种办法将她摆脱掉。这是因为采花贼曾经在该侠女面前出过一次非常大丑。但是,在经历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班鸠之夜”之后,淫贼已心灵受创变得有点看破红尘,对许多事情似乎都不再上心(我更怀疑是班鸠操作过度,把他的脑袋撞坏了——作者注)。因此,杜鹃突如其来的暴力相向,他居然安之若素,保持心平气和,一边挨着打一边还称赞她:“鹃鹃很活泼呀!”

回归正题,现在班将军的讨贼队伍又增加了一个成员,唐僧西天取经的组队人数刚刚好,可以开始斩妖除魔的历程了。与前两位不同的是,杜鹃侠女的态度比较含糊,闯入得有点突兀。这主要体现在两点:首先,班鸠并不曾向她提出招人的意向;其次,始终处于暴跳状态下的杜鹃也没能从宋昱言语中听出邀请同行的意思——虽然三人并不介意她的加入,但仍不免有跟屁虫之嫌。

事实上,杜鹃这种自然而然的唐突要怪宋昱,在经历了客栈蚊帐中的胡闹之后,女侠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找到宋昱;看紧他;不许他跑掉”这一揽子事暂且当成了自己行走江湖的主要目的。具体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没想明白,不过既然现在找到人了,那就先盯紧了再说吧。

我们都知道此前的杜鹃是个独行女侠,但是由于这趟太行之行的进程严重不顺利,让杜女侠终于认识到单练不是出路,于是突然就下了转型的决心:干脆跟他们组队得了,指不定也是条出路。

有了这方面的思考,烦躁即被分散,杜鹃的情绪逐渐平静,开始留意起同伴来。先从最陌生的巨人开始:“大家伙,认识一下。我是有名的侠女杜鹃,你叫什么?”

“牛狂。牛羊的牛,狂妄的狂。”牵着瘦马的巨人答。(如果把巨人和瘦马放到远处,人们定会误以为他牵着的是一条长腿的狗——作者注)

“真是名如其人呀!”杜鹃对他的身材叹为观止了一下,注意力就被他腰间系着的开山斧吸引了过去,忍不住伸出手指触了触,然后惊出一连串叫:“这是你的武器吗?怎么会这么大?天啊!难道是铁的?不会是实心的吧?那有多重啊?你要怎么……”牛狂扭头看了她一眼,杜鹃才发觉自己有点太激动有点不太淑女,赶紧刹口赔了个笑:“不好意思,瞧我问的些什么。”

牛狂微笑,表示无妨。随手调整了一下瘦马背上的麻袋皮囊,默不作声继续走路。

杜鹃定了定神,又去看班鸠。高个子美女也牵着马,仔细一看,正是与宋昱初遇时他骑的那匹白马,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侧鞍上挂着一把黑黝黝的奇怪兵器,看上去好像也很重。杜鹃又起好奇:“怎么你们都敢公开带武器呀?不怕官府找麻烦吗?”

官府找军队的麻烦?女将班鸠认为这话问得古怪,简单回道:“谁敢?找死。”

这话太有气魄,比山大王喊的“老子就是王法”还有气魄,当即令侠女肃然起敬,抱拳道:“厉害,敢问如何称呼?”

“班鸠。”班鸠答完,忍不住又道,“别这么生分,其实我们在客栈里见过的,你是那个被小昱强奸过的女孩。”

杜鹃:“……”

宋昱很想说我没有,可一想到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没有成功,只得悻悻垂下头,放弃上诉。但杜鹃听了就不爽了,又没办法反驳(侠女不懂人事,到现在仍以为前文那样就算被侵犯——作者注),立刻冲宋昱发起飙来:“好啊!你个死淫贼,你怎么把这事跟她说了?”

“不是小昱说的,是那两个女衙役告诉我的?”班鸠一边踢了宋昱一脚,一边却帮他解围。

“女衙役?就昨天上午客栈里的那两个捕快吗?她她她们怎么知道?”杜鹃大惊——难道全世界都传开了?

“杜鹃,其实我……”逼不得已,宋昱总算开口,这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其实我们那样不算的。”

“啊!你!你!你!”杜鹃指着他一喘一个你,脸色煞白——天啊!夺走自己贞操的男人不认账?这事严重了!——惊怒交加之下,女侠绝望地大叫一声:“我杀了你!”已飞似地冲向白马,双手抢下马鞍上的黑武器,转身举起,当头就要朝宋昱砍下去…….幸好这武器是将军用的,不称侠女的手,虽然她在急怒之下潜能爆发,将这五十来斤重的玄铁斧戟举过了头顶,但这女孩的身材毕竟过于小巧纤弱,哪有可能挥得动这玩意儿?被举起武器在最高点稍一停顿,立刻后坠划出一道弧线,侠女“哎呀”一声,仰面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变故没头没脑的,大家都停了下来。只见杜鹃一骨碌坐起,扭过头,不解地看一眼地上的武器,又抚了抚摔疼的后脑勺,然后“哇”的一声掩面大哭。场面好不尴尬。

牛狂迈步过来,俯下身察看杜鹃的后脑勺,随即安慰:“没事,只是轻碰了一下地面,你的头发很厚,摔不坏。”

“呜呜……你走开!”杜鹃曲起双膝,将脸埋了进去,越哭越厉害,两手乱舞不要旁人的安慰。

牛狂想想又道:“可要牛某给你上点药,止痛?”

“捣什么乱呀你!”杜鹃仰起一脸的泪,随手抓一把杂草丢他,“我是气宋昱,不是摔疼的!你你你给我闭嘴你走开这没你的事儿你们谁也别理我!”

牛狂转身去瞧宋昱。宋昱正使劲地抓着头,使劲琢磨着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无辜。旁边的班鸠则一脸困惑,女将虽然不很希望多出个人来跟自己争着使用这个男人,但小昱对待杜鹃的决绝实在有些过分,站在女人的立场,被男人始乱终弃的遭遇无疑是悲惨的,容易被勾起同情心。于是班鸠一个不忍,挺身替杜鹃说起话来。“小昱你不能这样!这样不好……”

“……你昨晚都说过,女人的贞操只能给出一次,然后一辈子就只能追随那个男人,再也不能喜欢别的了(宋昱怒视作者:我说过吗?)……既然你跟她也发生了那种事,我觉得……我认为……就算不能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至少也应该承认这个事儿吧。”

——要是我没搞错,这应该是班鸠自出场以来,在一口气中说出的最长的一串话了。这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趣的信息,我认为有必要做一番分析:我们先略去语意里的劝降成分,话中最匪夷所思的部分,莫过于宋昱的那段正义凛然的大男人语录。这几句转述一针见血,对于淫贼这种古老的行业简直就是摧毁性的道德批判:女人只有一次贞操,怎容你们这些人随便乱采?——可是为什么这些话会是淫贼自己说出口的呢?

班鸠显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女孩,那么也许可以解释为,淫贼真的爱上了女将军,并因此而产生了与之终身厮守的念头。这样一来,在自私的爱人眼里,班鸠对男女之防的无知就成了一种可怕的潜在危机。为了确保这女人将来不会因无知而意外出轨,宋昱只好临时抱佛脚对她进行速成教育,把三从四德、守操守节这些用于束缚女人的传统思想赶紧灌输到她的大脑中去。这里得出的第一条有趣信息就是:宋昱已经爱上了班鸠。

这个结论惊心动魄,但局内人暂时还无法领悟。能给剧中人有效触动的,是话中的另外两条信息。

信息一:“既然你跟她也发生了那种事”中的的“也”字,清楚表明宋昱已经和班鸠做过了好事。这点,敏感的杜鹃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登时有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愤怒与绝望。

信息二:也就是这番话的原意中所包含的:宋昱夺走了杜鹃的贞操。这一条信息好像特地为牛狂而准备的——热衷于明辨是非的牛狂听到这个结论立刻就给出了反驳:“杜鹃侠女并未失贞,你们冤枉宋昱了。”

二女同时一愣,这家伙怎么看也不象是和宋昱一伙的呀?

杜鹃愤怒:“你胡说什么?”

班鸠疑惑:“你怎么知道?”

“不是胡说,杜鹃侠女。”牛狂伸手指了一下,“你可以看看你的右臂上端,那儿有个红点。”

杜鹃扭过头去看,班鸠也凑上前观察,果然有个暗红色的斑点,像个小胎记。杜鹃以为牛狂变态,慌忙捂住,红着脸呵斥道:“人家身上有红点,关,关你什么事了?”

“不关我的事。不关宋昱的事。不关任何男人的事。”牛狂一本正经地说了三句看似轻佻的话。好在班鸠了解他的为人,及时拉住杜鹃,阻止她激动,并鼓励牛狂继续:“你接着说。”

“那个红点是她的守宫砂。”牛狂道。

“什么叫守宫砂呀?”班鸠勤学好问。

——古代中国有一种用于证明女性贞操的点砂术。虽然后世已经失传了,但在当时却是非常流行的。大户人家的媳妇生孩子,如果产下的是女婴,通常都会花不少钱跑去请来一位点砂术士,在女婴的右臂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该印记的作用就在于能够准确反映女孩的*状况。倘若女孩shi身,印记就会自动消失。古代有钱人对少女的看管非常严格,有了这一手,就不怕她们在出阁之前乱搞男女关系。

由于这种点砂术所用的朱砂必须从变色龙身上中提取,变色龙在古代叫作“守宫”,因而这种鉴定贞操的印记就被统称为“守宫砂”。

牛狂无所不知,不紧不慢地将上述知识介绍给二女听,最后总结道:“守宫砂既然还在,杜姑娘的身子理当是清白的。”

宋昱松了口气,找东西吃。

杜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班鸠挽起袖子,上下查看。

大伙都安静下来,倒换成女将军开始大呼小叫:“哎呀!真的呀!我我我想起来啦!我原来也有的,这会儿找不到了!?”

宋昱正嚼着块腊肉,结果咬到了舌头,好疼。当下狠狠地瞪了班鸠一眼,意思是:“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班鸠不示弱,也回瞪了他一眼,意思是:“真的找不到了嘛!这是你干的好事,你赖不掉!”

宋昱不敢当众继续这种眉目纠缠,假装没看见,换上一张笑脸,跑去扶杜鹃:“这下鹃鹃放心了吧,咱们那次真的不能算。”

杜鹃任他扶起,还是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好半晌,才缓缓转过头,问:“那怎么样才算?你,你跟她是怎么来的?”

“这……”宋昱心想这可如何说得,忽然瞄见班鸠跃跃欲试的模样,赶紧大声将话劫回:“你你你听我说!此事,此事务必得由你喜欢的男人亲自告诉你,别人绝对不能告诉你,谁告诉你谁就是大混蛋!”——这后一句显然是在提醒班鸠不要乱说话,所以班鸠听了只得“哼”了一声,抢过他手里剩下的一小块腊肉,走一边去。

“要是我喜欢的男人是你,你告诉不?”杜鹃问。

宋昱语塞。

杜鹃想了想,慢慢推开他,喃喃道:“不对不对,我不喜欢你,不要你来告诉。”

宋昱再次语塞。

烈日当头,班鸠自管偷笑。牛狂抬头看了看天,说:“午时一刻,想必你们也饿了,前边不远有棵大树,到那儿歇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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