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日的下午，一架马车在杨家门口缓缓地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守门的家丁迷惑地看了看他，男子正了正衣服，微笑着对他道：“烦请告诉你家老爷，就说寿王李瑁前来拜访。”
家丁一听面前的人竟然是王爷，吓得一溜烟跑了：“老爷，老爷，老爷……”
杨玄琰从大厅里走出来，皱眉喝到：“什么事情这样慌张？！成何体统！”
家丁结结巴巴地禀报：“门口……门口，门口寿王爷来拜访了……”
杨玄琰一听大惊：“什么！”说着朝门口疾走，边走边吩咐家丁：“快到内院告诉夫人小姐，让她们赶紧出来迎接！”
杨玄琰大步走到门口，看见李瑁，行了一礼：“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瑁赶紧扶住他：“早就听说杨家是礼乐世家，今日才来拜访真是本王的过错。”
“哪里哪里？王爷肯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王爷，请进，请进。”
李瑁随着杨玄琰跨进杨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从姐姐的婚礼以后，他的眼前时常浮现出紫钗那张清秀的脸。那张脸无处不在，搅得他心神不宁，只想看见她，看见她。今天中午出了宫，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竟然直接让人驾车来到杨府。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觉得可能会看见她，如果看不见她，见见她住的地方也是好的。
李瑁走进杨府，看见前厅的墙上挂着的古琴：“早就听说杨府是礼乐世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杨玄琰笑了几声，算是回答。其时他的心里一直疑惑——寿王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李瑁开口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不知杨翁府上的几位小姐可好？”
杨玄琰早就听说过李瑁跟玉环的交情非浅，今日听他主动问起，就猜他是冲着玉环来的：“哦，家教不严，玉环出去了……”
李瑁听他讲起玉环，不由得心里一沉。他知道玉环出去了——玉环这个时辰应该在乐坊跟李白吟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来要刻意选择玉环不在的时间，好像心里的某种感觉告诉他，玉环会是他跟紫钗之间的障碍。
又一阵沉默，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响起，李瑁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站起来。先出来的是杨夫人，她夸张的朝李瑁行了一礼：“啊呀王爷，您光临寒舍可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李瑁微笑着回了一礼，然后紫钗从屏风后面闪出来，怯怯地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李瑁的心一阵慌乱。他想要走近了看看这个仅见了一面就魂牵梦绕的女子，可是又不敢，害怕一走近她就被别人洞穿自己心中的秘密。
紫钗偷偷地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一红，低下了头。李瑁尴尬地看看杨玄琰夫妇：“咳，我听说府上有几把古琴，是杨翁多年的珍藏，不知我能否有幸一见。”
杨玄琰赶紧笑道：“不过是这几年闲着没什么事情做，随便买了几把。算不上收藏，王爷若是感兴趣，就随我来。”
杨玄琰引着一行人往书房走，李瑁故意地放慢了脚步，跟紫钗一行。他抬眼看了看她，轻声问：“多日不见，可好？”
紫钗慌乱地低下头：“谢……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
李瑁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能静静地走在她的身边，倾听她那有些急促的鼻息。
二
来到书房，杨玄琰拿出自己珍爱的几把古琴：“王爷请看，这就是。”
李瑁心不在焉地答应：“哦，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李瑁接过一把琴：“不知能否有幸听杨小姐奏上一曲？”
“啊？”紫钗惊慌地红了脸：“回，回王爷，我不懂音律……”
杨夫人赶紧上来打圆场：“王爷，我家紫钗打小就不是很喜欢这些声啊，律啊之类的，但是我家紫钗懂诗词。诗经啊，诗三百她都懂……”
杨玄琰咳了几声，杨夫人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王爷，您先在这里坐着，我让厨房做几道点心……”
李瑁低头笑笑：“杨夫人请便。”
杨夫人急忙忙地走了，杨玄琰转到屏风后面拿他的收藏。李瑁看了看紫钗，她正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得要垂泪。李瑁微微一笑，走近了她：“幸好，我也不懂音律。虽然父皇每每逼着我学习，但是这些音符于我好像是蝌蚪，看得久了都游起来了。”
紫钗听了，不由得笑起来。
李瑁盯着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为何要吝啬你的笑容呢。”
紫钗低下头，轻声道：“女子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方为典范。我这样已经是越矩了。”
李瑁叹道：“没想到同是一家姐妹，性格竟然如此迥异。”
紫钗的心中一阵刺痛，轻声道：“王爷跟玉环相识已久吧？”
李瑁笑道：“是很久了。啊，玉环，我的小妹妹。”
紫钗酸酸地道：“王爷说笑了，这世间的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哥哥妹妹，即便是有，也是……”紫钗意识到自己言语醋意太浓，又过于粗鄙，不由得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李瑁揣摩着紫钗话语的用意：“是什么？”
紫钗的脸更红了：“也是……是情哥哥，情妹妹。”
李瑁大笑了几声：“哦，哈哈，这是世俗的看法。人的心如此宽大，只有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填不满的。”
紫钗听见他在自己面前讲出爱情两个字，不由得心里又一阵惊慌。“爱情”，多么美好的两个字。在她听过的很少的几个故事里，在她读过的诗文里，爱情被描画的那样美好。可是在那些教习，在母亲口中，爱情却是洪水猛兽，是毒药，是一个有教养的年轻女子碰都不能碰的东西。
紫钗向往地看着身边的李瑁，一阵心慌。她怯怯地站在他身边，觉得那张脸上好像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她不敢看，却被吸引的不得不看，只能时不时地偷偷地瞥一眼。
“王爷，请看……”杨玄琰抱着又一把古琴出来，放到桌上。
两个年轻人被同时惊醒，不自觉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丫鬟走进来，行了一礼：“老爷，夫人说先让小姐陪着王爷，前面有些事情。”
杨玄琰不耐烦地皱皱眉：“我正在这里陪王爷呢，没有时间。”
李瑁赶紧道：“杨翁请便……”
紫钗也道：“爹爹去看看母亲吧，我陪着王爷就行了。”
杨玄琰无奈地行了个礼：“王爷莫怪，我去去就来，少陪了。”
李瑁微笑着：“杨翁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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