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玉环起来的很晚。刚一起来，肚子有点饿了，把李嬷嬷唤到跟前：“嬷嬷，今日早上供的是什么饭？”
嬷嬷苦笑了一声：“小姐忘了，今日是十一月初三。全府上下一天不供饭……”
玉环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十一月初三，每年一次的十一月初三，娘去世的日子，也是自己的生日。爹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就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十一月初三，全府上下斋戒一天，不准见烟火。自己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因为那天竟是母亲的忌日！小时候玉环看见姐姐紫钗每次过生日都好羡慕，她站在墙角，咬着手指看着姐姐笑着拆开每一件礼物，心里都嫉妒地发狂。后来遇见李瑁，他们约定，每年初雪为她庆祝生日……
玉环吸了一口气，转过脸，不让嬷嬷看见自己的眼泪。这时，阿蛮苦着脸进来，伏到玉环耳边低声道：“小姐，我饿……”
玉环拍拍她的手：“走，跟我出去……”
玉环来到芙蓉乐坊的时候，李白正喝醉了酒出来。看见玉环，李白的眼睛里立即闪出光芒，他紧盯着玉环，眨了眨眼睛，低声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玉环看着李白，笑着用手拍了他一下：“又发酒疯了……”
老板娘赶紧出来，搀住快要醉倒的李白：“你醉了，快回家去吧。”一边吩咐跟着李白的小厮：“快点把你家少爷扶回去，又醉的不成样子了……”
送走了李白，老板娘转过身来看了看玉环：“你今天怎么来了？”
玉环微微笑了笑：“今天我家不供饭，到你这里混吃喝来了……”
老板娘知道是由，收敛了笑容，将玉环让进屋内：“那当然欢迎了，快点进来。”一面招呼玉环身后的阿蛮：“好个小妮子，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你的胳膊腿的是不是老住了？一会儿给我跳一支，昨天还有个客人点名要见你，夸你是长安第一舞娘呢……”
阿蛮羞得低下了头，玉环见了，微微一笑：“师傅你别逗她，她最不禁夸……”
玉环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乐谱，问：“这是什么？”
老板娘看了一眼：“这是那天那个客人拿来的一张乐谱，问我能不能奏……”
“哪个客人？”
“亥，就是下雪那天那个……”
“哦……”玉环点点头，想起自己床下那双鞋子，还有脚尖若隐若现的温暖。
老板娘把饭菜摆在了桌上，玉环问：“是只奏曲子呢？还是配着舞蹈？”
老板娘笑着：“他说最好能配上舞蹈，可是我这几天忙，没时间给他编，在这里放着呢……”她抬头看了看天：“刚好你来了，你帮我看管半天，王家的小姐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学跳舞，让我今天过去呢。”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些叽叽喳喳的小舞女：“她们不听话你就训着点……”
阿蛮边吃东西边说：“你倒是会躲懒，我们来了就交给我们，赚了钱给我跟我们家小姐花不？”
老板娘笑着拧了阿蛮一下：“看看懒得你，都懒得出花来了。那钱我倒是想给你家小姐，问问她看的上眼吗？”
说着，又笑了一会，老板娘便出去了。玉环闲来无事，顺手拿起桌上的那张乐谱。细看之下，玉环大吃一惊，从这份貌似普通的乐谱里玉环看见了山，看见了水，看见了大千的世界，还有一颗深邃的灵魂。玉环拿起琵琶奏了几声，但觉清脆婉转，悦耳如仙乐。
玉环伸手招过几个人：“照着这个谱子，奏一遍……”
几个人接过谱子，丁咚地弹奏起来。玉环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呈现出一个巨大奢靡的宫殿，四处飘着令人昏昏的香气，她低下头吩咐旁边听的入神的阿蛮：“去把我的舞衣取来……”
阿蛮得令，闪到后面拿出一件七彩的夹着金丝的舞衣，阳光照在两条长长的水袖上，若两条殷红的溪流，在地上汩汩流动。
玉环接过舞衣，套在身上，身体随着音乐舞动起来。一个身影悄悄地掀开门帘进来，正是那个叫做三爷的男人。阿蛮见了，起身想叫住小姐，三爷示意她不要出声，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舞动的玉环。那七彩的舞衣在她的身上飞舞起来，仿佛一只正在飞翔的凤凰，两根长长的水袖，舞的人眼花缭乱，像两朵热烈盛开的桃花……
三爷痴痴地看着，不自主地对身边的仆人低语：“她这一舞，后人谁还敢舞我这霓裳羽衣……”
说着，他竟追着玉环的脚步不自觉地舞起来。玉环转头，看见他并没有吃惊——她好像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舞蹈里了。
三爷的眼睛扣住玉环，慢慢地靠近她。玉环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抬起头，看见一双深邃的，温柔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男子凑到玉环的耳边，轻声道：“原来，世间还有你懂我这霓裳羽衣……”
男子温热的鼻息呵到玉环的脖颈里，玉环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三爷竟是谱曲者。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脚下的舞步一下子就乱了……
阿蛮见小姐停下来，不满地撅着嘴：“怎么就停了？真该让师傅来看看，你们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美妙绝伦……”
正在对视的玉环跟三爷听见阿蛮的声音，回过神来。三爷微笑了一下，玉环感觉自己的心里乱乱的，好像什么秘密被洞悉了一般，不由得红了脸，赶紧低下头，深深地行礼：“您是这首曲子的作者？小女子献丑了。”
三爷没有答话，笑着走开，走到一边的编钟前：“你再舞一支，我给你打着节拍……”
玉环看着他调笑的眼神，意识到她竟然把自己看作一般的舞女。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扬起头有些放肆地盯着他，眼睛里露出挑衅的光：“阿蛮，我们一起给这位三爷舞上一曲。”
阿蛮没有看出小姐眼中的异样，乐呵呵地跑过去，跟玉环和舞了一曲汉宫秋月。三爷痴痴地望着起舞玉环，手下轻轻地敲着编钟。
一曲终了的时候，三爷走到玉环身边，轻声问：“斗胆问芳名。”
玉环抬头看了看他一眼，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吩咐阿蛮：“阿蛮，回家。”
……
晚上的时候，玉环躺在榻上，眼前浮现出三爷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有他深邃的眼睛，心里一阵轻微地悸动。她翻了个身，心里觉得满满的，一会便睡着了。
玉环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她记事时起她就开始失眠，久而久之，她都有些害怕黑夜的到来。每当看到周围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她的心里就空空的，上升起无名的恐惧。她抱着双腿坐在床角上，努力的想睡着，可是不能。每当看着窗边泛起鱼肚白，这种恐惧就上升到了极点——她害怕自己来不及在天亮前睡着。
可是现在心里想着那个三爷时，玉环的心里竟然有种满满的感觉。她慢慢地翻了个身，觉得有一种幸福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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