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乔洲野忽然间发火。
崔漫漫站起来,看着他的脸,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反问,“你妹妹刚刚那么高兴,你忍心让她失望?謦”
她这是在威胁他凡。
两人僵持对站着。
终究还是崔漫漫率先示弱。她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得说,“人家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呢。让我休息一下再说好不好?”
她眼底里都是血丝。
两个人毕竟有多年的感情,乔洲野紧锁的眉头慢慢松懈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口。
“那就好好休息。”
崔漫漫一下子眉开眼笑。乔洲野的善良,她是知道的。这样的他,才不辜负她抛弃了国外熟悉的一切,来到完全陌生的国内。
*
温黛打算租一个房子,总是不能一直住酒店。找了一个中介带她去看房子,恰好房东也在。一听说是她要租房子,立刻摇头。
“我这个房子不能够租给那种烂心肠的女人,不得好死!”
那个老太还朝着温黛的脚边吐了一口痰,黄中带着白的液体,将将擦过了她的鞋面。温黛黑色羊皮高跟鞋上立刻隐约出现点点水渍。
温黛气得不行,这都是什么人?
中介带她看了好几家,要不是不满意,要不就是别人不愿意。中介自己最后都没有办法了。
“温小姐,我看这样吧,我再给你找找。要不,你到时候就找别的人来给你租房子。”
温黛一直保持着沉默,一路上看多了白眼,也难受。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沦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事务所的人给她来了电话,因为几天没有见到她,有些担心。
温黛心里稍感温暖,毕竟一起工作这么久的同事里面还是有相信她为人的。话锋一转,那人劝她,“你还是辞职不干了吧。太没有人情味。”
今天下午事务所里面刚刚开了部门负责人会议。张丽直接公开说,要辞退了害群之马。不能让那些不专业的人损害了整体的利益。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同事。这个时候不能保护你的权益,反倒是要跟着外人一样拿刀子捅你。”
电话那头的人为温黛的遭遇倍感愤慨。温黛无奈得笑,“张丽这样做,一点都不意外呢。”
“她以为她是谁?今天元总不在,她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恨不得你早点死。”
温黛长长叹一口气。
那头的人也跟着叹一口气,“最近有群所谓的正义人士一直来公司门口闹,说是垃圾公司才会用垃圾的人。我们中午都不敢出去吃饭,都是喊外卖来。有时候,还要加钱了,那些送外卖的才肯过来。不然都会被那些正义人士打。”
挂了电话。温黛想了这个问题很久。想到那群同事因为她遭受池鱼之灾,她于心不忍。
她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是电视台吗?我是温黛……对,那个无良律师……”
*
柳一接到电话的时候,车子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厢里这会很安静。他本来不想接的,可一看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一下,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元思逸闭目靠着,估计是已经熟睡。
心里的天平,终于还是完全倒向了打来电话的人。
“喂,喃喃,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漠机械。司机看了他一眼,柳秘书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你们事务所那个律师,那个叫温黛的,要召开记者发布会你知道吗?”
柳一扬高了声音,“什么?温黛要召开记者发布会?”
“对,她主动找得媒体。”
柳一也犯了难,想不明白温黛这样做是想干什么。她外表是个柔弱的女人,可是内里好胜刚强。过刚易折。他心里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有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
柳
一情不自禁得喊出来,可是真要再说什么,却又找不到话头。只听到那头同样静默的呼吸声,像是一只手若有若无得撩动着心底里那根弦。想开口问一句你还好吗?可又怕她嫌弃自己太突兀。
“你……”
“我先挂了。”
几乎是同时开口。等柳一组织好语言,回答他的是嘟嘟的机械声。
柳一发愣,保持着接听的姿势。
“怎么了?”
元思逸忽然间响起来的声音,将柳一跑远的思绪骤然间给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是我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元思逸沉沉盯着他,眉宇间写满不耐烦,“温黛怎么了?”
说还是不说?柳一只怕说了给温黛找麻烦。元思逸等会要直飞日本,去处理一件重要的案子。他是想送走了这位大神,再立刻赶回去解决温黛的麻烦。
这样一犹豫,元思逸的眼神中含了压力,像是刀锋般尖锐。
“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蠢事?”
糟糕。元思逸本来对温黛的印象就不好。只怕自己刚才一激动给温黛惹了麻烦。本来温黛要是真打算做什么蠢事,只要元思逸不知道,一切都好商量。可是现在……
柳一顶着顶头上司要吃人的目光,亚历山大。
元思逸可是当过兵的人,枪林里来,血雨里去的人,目光锐利起来,一般人哪儿招架的住。
思考一二,顶头上司不能得罪了,那可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人,柳一说了实话。
结果,元思逸听了,一言不发,反倒是出奇的平静。
柳一心说,得!这一回温黛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了。只要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连脾气都懒得发,骂都不愿意再骂,只怕对那个人已经失去了希望。
温黛虽然进律师行业时间不长,可是闹出的事情却比那些在这一行业里面混了好多年的人还要厉害。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柳一在心里头叹息,律师这一行,温黛也是走到头了。
就在柳一以为元思逸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间开口,“回去。”
“回去?”柳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还要去日本处理案子……那位,那位可是vip客人……”
那位不仅是vip客人,更是公司的重要股东之一。柳一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
元思逸很任性,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柳助理,你是耳朵出问题了吗?需不需放你半年假去修养?”
柳一立刻坐直身体,没有半点犹豫,“司机,立刻马上掉头!”
沿着原路返回之后,柳一几次偷看元思逸的表情。可是元思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这次回去,到底是好还是坏?
元思逸始终闭着眼。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化妆师走过来,想要给温黛补补妆,被她摆手拒绝,“自信到不愿意化妆。”
在化妆师看来,只有内心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拒绝等会在闪关灯那样刁难的环境里面不施粉黛。
温黛只是淡淡得笑了笑,端起一杯水,浅浅抿一口,润润嘴唇。
不怕吗?不可能不怕。
她只是不想等会要是扛不住鸭梨哭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粉会被眼泪水刷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以前又不是没有见到过。温黛不想勇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会以狼狈收场。那画面,她不敢看。
外面忽然间传来一阵喧哗声。化妆师也八卦得跑出去看。温黛只低头看手机,收件箱里面有崔漫漫发来的消息。
“面膜记得要坚持用,好用的话,再给你买。”
温黛嘴角弯起,嫂子很外向,很好相处。以前有人吓唬她,温黛你和你哥哥关系这么好,以后你哥哥有了老婆,说不定她会讨厌你。一旦她讨厌你,到时候你哥哥和你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那个时候温黛还惶恐了好久,生怕有个人跑出来和自己分享哥哥。她甚至还幼稚到说哥哥你不准谈恋爱。后来哥哥真的很久没有恋爱,也不知道是不
是因为她年少的时候那一番犯傻的胡话。
现在哥哥能够有女朋友,嫂子还这么好,温黛真的是很开心。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来。
“为什么不能笑?”温黛疑惑得抬起头。美人瓜子脸,两道柳眉轻蹙,丹凤眼微微上挑。
看着就像是个十分厉害的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脖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看样子应该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龙喃喃觉得温黛的脸上就差刻着傻x两个字。她双手抱在胸口前,撇撇嘴,小巧的下巴朝着门口指了指,“夏沫来了。”
温黛也是一愣。来了就来吧,她一点都不奇怪。夏沫本身对她就有怨气。这会当然是要和那些媒体记者们痛打落水狗。
“你打算说什么?”龙喃喃看温黛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忍不住好奇。柳一其实没有夸奖过夏黛。至少没有说过任何负面的评价,以她对柳一那个老木头的了解,便知道他是欣赏着温黛的。
温黛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恰好是元思逸打过来的。她没有犹豫,直接挂断。
时间到了,该结束现在所有混乱的一切。
她站起身,连手机都没有带。
推开大门,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了她。潮水一般,向她涌过来。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几乎是一落座,便有记者对她攻击。
“今天把我们招来是想认错了吗?还是说躲了几天,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了?”
立刻有人哄堂大笑。大家当然更倾向于后者。这个小律师心怀不善,做错了事情没有第一时间承认。媒体们在各种平台上面兴风作浪,都是正义的化身。可不,你看现在,温黛这个缩头乌龟不就是被逼出来认错了吗?
温黛稳稳坐着,沉静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人,漠然、鄙视、不耐的神情,出现在这些陌生人的脸上。
那一瞬间,她想起事务所里的那些人,想起哥哥,想起嫂子。如果自己不做一个了断,那么生活永远都要背负着这样的十字架,别想要重新来过。
人群里面,有一道恶毒的目光。温黛敏锐得感觉到,望了过去,看见得是一个人熟人。夏沫没有化任何妆,素颜朝天,十足的伤心人形象。
那个时候对着夏母十分不耐烦,态度恶劣的人,不也是她?
人死了,大概是才知道失去的可怕,拥有的难能可贵。
温黛移开目光,手指轻点开话筒的开关。
“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媒体来到这里。我——温黛,对于前段时间烈士家属自杀的事情,有话要说。关于这件事,我认为我没有错,因为我做的,都是一个辩护律师该做的事情。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会给夏沫妈妈带去困扰。其实在更早的时间,我和她接触过。她等在夏沫的公寓前……”
夏沫一下子直起了背。怎么看着这个情形,温黛当时就在现场?她一下子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墨镜,眼刀子,一刀一刀砍过去。真没有想到,温黛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要反咬一口。要是她把当时她对夏母的恶劣的态度说出去,那怎么办?
手一用力,啪一声脆响,墨镜腿在掌心里断成了两半。她可是费尽了苦心,借着妈妈死的事情,挽回了自己的形象。
温黛和夏沫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当事人最清楚。谁也别说谁清白,谁一尘不染。这个俗世里打滚的人,哪儿有那么多的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多的是,不要碧莲的“圣母”。
看她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夏沫表现出来的痛苦,更多的是作秀。
温黛嘴角轻轻勾起,嘲讽在眼里面,只有夏沫能看懂。
正要开口,刚才还锁着的大门突然间打开。从门口进来一人,步履生风,背挺的特别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精神气,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元思逸!”有八卦记者激动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多少人想要挖掘他的八卦,可是他好像就是一个能够上天入地隐藏行踪的能人,愣是透不出半点多余的消息。即使偶尔有消息,聪明人也明白,那大概是他想要透露出来。
元思逸直接朝着温黛的方向走去,目的明确温黛忽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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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
压低的命令,只有他们俩能够听到。
温黛心说今儿是自己的主场,他来干什么。
夏沫在场下一时神情松懈下来。元思逸来了,打断了温黛的思路,让这个讨厌的女人不再说下去。看这个情形,温黛今天做的事情估计是没有通知元思逸的。
元思逸是什么人?最不喜欢别人擅自自作主张。如果顺他心意还好,一旦逆了他的心意……
夏沫露出期待的表情,等着看温黛遭殃吧。
元思逸嫌弃温黛动作磨叽,也不废话,直接拿起了话筒。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清冽如冰泉流淌,一时之间沸腾的会议室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对烈士家属的事情表示哀悼和歉意。为了做出补偿,我们事务所将为凤凰县南平乡捐建一所希望小学,以烈士夫妇的名义。”
台下有议论声渐起。
捐一所希望小学,没有个一百万不行吧?
“您捐钱给希望小学这是好事,可是你们事务所里的律师还是没有正式道过歉呢!”
温黛同时站起来。
今天她来,就是要解决这事。
元思逸抢在她前面,“关于这件事我们事务所有决定:解除跟律师张丽的一切合作关系。会议到此结束!”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锤定音。
看似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其实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让人猜想连篇。元思逸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得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有思维敏捷的记者立刻嗅到了这中间的八卦气味。
“张丽?张丽是谁啊?”
“难道是办公室的甄嬛传?”
记者们立刻朝外走,很快会议室就空了出来。只有夏沫仍旧坐在位子上,墨镜遮挡的眼镜下面的眸子里都是不甘心和怨恨。
*
车子徐徐发动。
温黛其实一直有话想说,可元思逸刚才到现在,那张脸像是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柳一也感受到有股寒流在车厢里面萦绕。
律师事务所很快就到,车子眼看着驶入停车场,一个人影从旁边猛然间冲出来。
“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司机动作够快,及时得刹住了车子,恐怕平白就要出一场车祸。司机回过神,满脸怒容。
“是张丽。”柳一看清外面那个疯狂女人的脸。
张丽从车子前面大步奔到后面来,疯了一样拍打着车门。
“开门!开门!凭什么开除我!”
张丽气疯了。
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被开除了,就她自己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律师事务所里面现在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怪异至极。没有一个人安慰她!
另一边的车门打开,温黛从上面下来。
张丽气得发抖,拿手指着她,“你要不要脸?自己为了赢不择手段!还怪到我的头上!”
元思逸推门下来,张丽一见到他,刚才那股泼妇劲就消了一大半。
“”元总,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元思逸居高临下,英挺的眉眼在阳光底下十分耀眼,眉梢里的那抹无情也十分显眼。
“公司不需要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小人。”
长腿一迈,元思逸越过了她。
头上的阳光照下来,烤的人脑袋似乎都在烧。张丽眼前发昏,耳边重复着元思逸说的那句话。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可是她不服。
“她有什么资格留下来?她什么都不会!除了会爬男人的床,还会做什么!?不就是她陪你睡了!我也可以陪你睡!”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停车场里,甚至有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在回响。
“叫保安。”
这三个字,元思逸是对着柳一说的。
元思逸的步子,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向。颀长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动感应的玻璃大门之后,再也看不见。
张丽彻底崩溃了,涣散的眸光对上温黛的脸,生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恨意。是柳一及时挡在她和她之间,“张律师!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不要再找借口!”
柳一一面给温黛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温黛加快步子,走到台阶上的时候,鬼使神差得抬起头。二楼的走廊里,有好几个人在看热闹。估计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抬起头来,连脸上八卦的笑容都没有及时得收回去。
温黛的步子,悄然放慢,忽然间之间好沉重。
一走进办公室,便能感受到和平常不一样的气氛。以往和她关系好的同事们,都一副专心致志看着电脑的模样。
一间容纳了二十多个人的办公室,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走到自己的工位上,那儿狼藉一片。她以前栽种的那些多肉植物,小型盆景全部都碎了。土撒满了整个办公桌面。
她无助地站了一会,咬紧了唇,准备打扫卫生。
柳一从里面出来,“温黛,总裁办公室一趟。”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温黛挺着僵硬的背脊,缓缓走进去,有种去上坟的沉重。
“站那么远干什么?”元思逸眯着眼。这个女人从进门之后,就远远得站着。这个距离,让人不爽。
这是俩人那次亲密接触之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站着说话。
“你怕我?”元思逸双眼沉沉。
温黛硬着头皮走近一点。每靠近一点,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怪谁?怪她自己,腿软,没有经验,那天那么清醒的状况下都能被他得了手。
耳朵尖莫名就发起了热,双手和双脚都不争气得在发软。
“我今天开新闻发布会是打算担下这个失误。”她用的是担下,而不是承认。用的是失误,而非错误。
大家都是律师,玩文字游戏不过是家常便饭一样寻常。
元思逸很明白,嘴角勾起,手里的笔却啪一声直直砸出去。砰一声,突兀的响声,笔从桌面滚到地毯上。
温黛这不就是在说,我不需要你来帮忙,我能够自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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