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嘉的这句话,英娘顿时愣了,要说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进宫为公主伴读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当然,这对于高嘉更是平常,问题是,丈夫刚刚特地派人来说要接高嘉出城,这里圣瑞宫孟后便突然提出此事,究竟是什么意思?虽说孟后如今尚未正名,按照事实来说仍然是废后,但天子官家毕竟如同敬长嫂那样礼敬有加,自己该怎么回绝?
想到这里,她只得把脸一沉,训斥起了怀中的女儿:“孟娘娘怎会提出这件事,分明是你自己想要时时进宫去玩,所以才去求来的吧?嘉儿,不是娘说你,你一个宰相千金,虽说圣上宠爱,毕竟没有一天到晚往宫里跑的道理。
你爹刚刚还有口信送过来,说是要我将你送出城去,在庄子里头呆一阵子。”
“啊?”
高嘉闻言差点跳了起来,若是以前没在自家那几个庄子上呆过也就算了,偏偏她曾经去过好几次,深知那里除了大片田地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
最重要的是,那里人人都敬她是大小姐,她根本找不到一个玩伴,还不如这样在京城呆着,好歹还有人说说话。
想到这里,她深幸今天赵芙对孟后求恳了此事,暗中吐了吐舌头之后,便笑吟吟地抬起了头。
“爹爹一定是想我才这么说的。
娘,你就派人和爹爹说,我如今除了初一十五,每ri都要进宫陪芙姐姐念书,所以不可能出城去庄子上住,让他别记挂我,我初一十五一定会出城去看他的。
”她一边说一边撒娇似的拽住了英娘的手,“娘,芙姐姐没两年就要出嫁了。就像婧姐姐那样,自从嫁了希晏哥哥,她哪里能够随便出来?芙姐姐也很可怜的……”
英娘闻言几乎哑然失笑,堂堂公主居然可怜,那么,天下间还有谁是可怜的?虽说她打定主意寻个机会入宫去问问情况,顺便看看此事能否推了,但此时不得不在嘴上答应了女儿。
“就当我怕你了。小小年纪就这般磨人。”英娘伸手在女儿额头上戳了一下,满脸嗔怪地斥道,“好好念书,别忘了你那些诗词!”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高嘉忘情地欢呼一声,小拳头一挥便跑了出去,临到门口却转过了头,“我去学里看看两个弟弟,一定让他们好生念书!”
英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却知道高嘉这种脾气没法改,也只能随着她去了。起身走到堂前,望着已经有些秋意的碧蓝天空,她不由想起了心事。
如今伊容在城外地庄子里陪着高俅,白玲和她则在家里照应孩子。家里也倒是平安无事,但是,外面的风声却已经很可怕了。
之前刘正夫的那道弹章,分明是有心置自己全家于死地。
幸好天子并没有信,可是,仅仅靠当初那从龙之功换来的圣眷,究竟能顶用多久?这满门顶尖的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容易享用的,也不知有多少人用眼睛盯着。
正当她长吁短叹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夫人!”
英娘闻声望去,见是管家高丰景满脸不得劲。不由斥道:“你一个管家,什么事要做出这种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高丰景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但仍是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宫里头来了人,说是送来了中秋地各sè点心以及其他赏赐之物,足足有好几箱子。小人。
小人……”
此时此刻。别说高丰景这个往ri办事利索的管家有些慌神,就连英娘自己何尝不奇怪?先是感慨自己连中秋节也忘在了脑后。
但是,当听说宫里头送来了很多赏赐之后,她顿时有些木了。
自打高俅辞相之后,这府里的热闹劲顿时消去了大半,虽说赵佶上次赐玉带时,有不少人上门探风sè,但还是在她的搪塞下渐渐不再来,谁知道,此次宫里居然又是这样一招!
强自按下心头激荡的情绪,她便示意高丰景在前面带路,等到了前院,看到地上黑漆漆的好几个大箱子的时候,她更感到心下疑惑。
见那两个小黄门上来行礼,她点点头便笑着问道:“这些物事都是谁送的?”
其中一个身材稍高地过来深深一揖,随后神情恭顺地禀报道:“其中一箱子是刚刚送来的贡缎,是圣上说,送给高夫人裁衣裳穿,至于另外那口里面则是一套瓷器,都垫了棉絮等物,以防磕碰。
还有一些是中秋节的挂件摆饰,不值钱,是郑贵妃和王贵妃的一片心意。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一下,皱眉思索了一会又继续说道,“看小人这记xing,其中有一箱子是圣瑞宫孟娘娘送给高小姐的东西,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有秦国公主地一些节礼,所以才有这许多。
圣上说了,让夫人一一收好了,不用忙着去宫里谢恩。”
英娘此时已经看到了外面那辆大车,心中不由哀叹了一声。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东西赏赐下来,外头人不看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另外一点更重要的就是,天子官家如此厚赐,是不是想要高俅尽快回来,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她一面令高丰景命人收拾东西,一面对那两个小黄门说了些好话,当听说此行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之后,立刻又吩咐账房拿了几贯钱来打赏,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几个小黄门人人捧着那一张钱票,千恩万谢地拜了,然后便坐车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地墙,天子官家厚赐高俅节礼的事情立刻便传扬了出去,而这个时候,那些一而再再而三不依不饶的人当中,渐渐有人打了退堂鼓。
眼见弹劾无效劝谏无效,天子的冷脸就摆在那里,他们也不能老是玩拿锲而不舍的一套不是?再说,真正的正人君子如今早已经绝迹了,如今朝堂上还真的像赵佶所说的那样,敢言地人当中一多半是沽名钓誉的。
而在天子连名声都不给他们留的时候,这些人的失望可想而知。
出任殿中侍御史的赵鼎着实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然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子,因此虽然辛苦,面上却不露毫分,只是每ri回到家中的时候不免身心俱疲。
好在上有母亲关怀,中有妻子得力,下有一帮仆从维护,总的来说虽然ri子难过了一些,但还是让他看到了世态炎凉,心中更是认穿了不少人。
而这一ri他刚刚回到家中,家人便告知高傑正在家里等他,这不由得令他心中一惊。
虽说娶了高蘅,但是,他和高俅亲厚不假,却没有见过高傑几次,更知道这一位娶地是蔡京地千金。想到这里,他便提起了全副jing神。
“元镇,你可是回来了!”
不同于赵鼎的半带拘谨,高傑却很从容。论年纪,他实际上只比赵鼎大七八岁,但辈分却长了一辈,而十年在江南厮混下来,阅历自然不寻常。
他知道赵鼎心中对自己地身份有些芥蒂,闲聊了几句便点穿了自己的苦处以及高俅的交代,末了才不无郑重地告诫道:“元镇,我知道你这些天也难熬得很。
只不过,大哥做人向来很有分寸,这些事情他自会处理妥当,你不用担心。”
赵鼎闻言一愣,敢情高傑今ri上门是特意安慰他的?又听了一会之后,他愈发确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最后只得说道:“三叔,二叔的事情我并不挂心。
横竖二叔行得正,纵使圣上也不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我又何必相信这些?倒是我觉得三叔如今一回朝就遇到这些事,夹在中间难以回圜。”
“我如今是户部度支郎中,还不到掺和这种事情的地步,再说,别人总看在我是蔡相公的女婿,不会在我面前嚼舌根。
再说我又不是言官,圣上用我只看我是否得力,谁敢乱造谣言指斥我?你却不同,你虽然清正,但却禁不起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
元镇,殿中侍御史之职非同小可,你若是有心,不妨从另一方面竖起自己的声名。”
声名?
送了高傑离开,赵鼎不禁感到豁然开朗。自己一心要成为言官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真的为了言官清贵?在复杂的朝堂漩涡中,他可不能把自己染黑了。
去上房向母亲请安时,他屏退了几个使女,沉声道:“娘,你曾经教我,武将固然应该不畏生死,文官也不应该只知道明哲保身。
如今朝中多事,我是应该静观其变,还是应该上书直言时弊?”
赵鼎的母亲樊氏原本就是知书达理的人,一听此言便明了儿子的所思所想,沉吟片刻便开口道:“我儿如今已经长大chéngrén,便如你所愿去做吧。
只有一点,高相公当ri对你颇为爱重,所以你万不可效仿莽夫之举。正道的正字固然重要,但是,道字同样不可轻忽。
如今尚不到玉石俱焚的时候,留着有用之身,还可以更待他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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