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个声音,郭成大步跨出门来,随即便看见了门前众人,脸sè由红转白,又从白转青,竟是在那里愣住了。
赵佶他是在回到东京城后就见过的,而高俅他也不陌生,毕竟打过交道,可是,这一个天子一个宰相突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还要查岗么?
他这边刚想行礼下拜,赵佶便连忙赶着笑道:“郭帅这里果然是门禁森严,我刚刚和高相公想要进去看看,谁知道凭着政事堂玺印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怎么,莫非里头正在干什么隐秘事么?”
郭成着实不知道该称呼什么是好,犹豫了老半晌,他方才勉强蹦出了一句话:“我只是寻思着京城人多,主要是为了防止别人窥探,想不到这些小崽子谁都敢拦!”他狠狠瞪了那些卫士一眼,心中叫苦不迭。
万一赵佶看见里头那些人在做什么,不会直接罢了他的职吧?
赵佶遂不再多问,背着手便头一个走进了门,而见郭成顾左右而言他,高俅心下也诧异了,连忙跟在赵佶后面,谁知顺着青石小路才进了那个大院子,他便听到了一阵琅琅的读书声,待到近前一看,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原来,那些年轻军官的脸上或多或少地全都多了些墨迹,个个都在那里垂头丧气地读着书。
“这是怎么回事?”赵佶强忍着笑容,指着那些人对郭成问道,“难不成这就是今天的课程?”
郭成知道躲不过去,脸上自然是懊恼十分:“前几ri枢密院一个副承旨来给他们讲行军布阵,结果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抢白了几句,然后我便问他们兵法,谁知竟有一多半是不识字的。
我一时恼火上来,便命他们十三天之内把孙子兵法十三篇背出来。每天背一篇。脸上一个圆圈的便是少背了一篇,现如今只有寥寥几个人背了出来。”
“哈哈哈哈!”赵佶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倒不是因为郭成此举有什么违例之处,只是觉得这个已经过了五十岁的沙场老将还有几分小孩子的脾气。
大宋武将中,除了那些家庭条件较好地世家子弟,其他的莫说读书,便是识字也是稀罕事。不过,这些人虽然不懂什么兵法以及行军布阵的必须之道,上阵却极为勇猛。当然。
这样的情况也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凭一个勇字,这些军官很可能永远都只能当下级军官,莫说做到一方大将,便是求一个中级军官都不可得。
郭成见一旁的高俅也只是在笑,心中不由愈发惴惴然。“我当年也是在军营之中和那些个参议学了认字,然后囫囵看了些兵书。
却也为此耽误了一段时间,当然想让他们年轻的时候能够懂得多一点,莫要捣我当年地覆辙。”
高俅笑够了,便摇摇头道:“郭帅此举虽然急功近利了一些,倒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这人人脸上一堆墨圈未免不像话。
你看,其中有些人脸上还有刺字,你再弄上去这么一堆墨圈,看上去着实怪异得很。”他略微顿了一顿。又疑惑地问道,“这三十个人当中,不识字的真有那么多么?”
“着实不少!”郭成见天子只是在那里看一帮子读书的军官,并没有怪责自己的意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连忙解释道,“我都一一问过,除了姚家那个小子和其他五六个人之外。
有的认识百八十个字,有的则是一个大字都不认识。
最后我才知道,因为这一次讲武堂是第一批,各军之中都是以军功评议,所以送过来的无不是战场军功赫赫的年轻军官,但是大多投军很早,要说认字读书根本就没几个会地。”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高俅和赵佶对视一眼,心中不无嗟叹。为了防止徇私舞弊。如今评议军功都用的是责任制。所以几乎杜绝了冒领军功的可能。而那些军中世家子弟虽然起点高,但是。
真的论起战场表现来,有的时候也很难及得上那些平民出身地军官,再加上这些人往ri都受过正统训练,往后几批再来参加军官讲武堂也不打紧,这也就为这批人腾出了位置。
“郭帅,你今ri让我大开眼界!”赵佶悄悄地从旁边转了一圈回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
“读不读书和战场上的表现并不相干,但是,之前评议军功的时候,那些识文断字地总归比纯粹的大老粗占了便宜,这样未免有些不公道。
此番回去之后,我定然在这上头好好下功夫,一视同仁,决不是一句空话而已!”
郭成闻言大喜,几乎想要立刻拜谢,好容易才按捺住了心头这股冲动。
不过,他还是立刻命人打来了水,命这群军官一一洗脸,最后方才领赵佶一一看过这些人的房间,还有那一张长长的课程表。
这其中,不少军官都觉得这一行人有些奇怪,而见过赵佶的姚平仲钟达几人却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惊讶就别提了。天子官家居然有这么好的兴致,居然亲自来巡视军官讲武堂?
而王恩只是瞥了孙子王敏中一眼,便紧跟在赵佶后头。只是十几天的工夫,王敏中已经瘦了一圈,但是jing神却看上去不错,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地。
他只是对郭成的举动有些担心,刚刚那些还能够解释为胡闹,但是,先头卫士把拿着政事堂玺印的人挡在外头,这便有些过分了。
一圈看下来,虽然没有看到想象中热火朝天演武的场面,但是,赵佶还是比较满意,临出门时,他突然转过头对郭成笑道:“你也无需有什么顾虑,万事开头难,如今讲武堂才刚刚开始,你能够处处为他们着想,足可见立身持正,至于刚才的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东京城乃是龙蛇混杂之地,小心些也没有什么不对。好生去做,只要你能够始终保持公心,将来这军官讲武堂,迟早都会变成武人的太学!”
一番话不但说得王恩和郭成一愣一愣,就连旁边的高俅也是大吃一惊。
武人的太学,这一句话自然是非同小可,须知太学从汉朝开始,一直都是天下士子心目中地最高殿堂,哪怕是不能出仕,只要在太学中转过一圈出来,在外头也能受到相当地崇敬。
而现如今赵佶居然说能够把军官讲武堂变成武人的太学,无疑是说,可以组建一所军校,而这又是什么概念?
回去地路上,赵佶见高俅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笑道:“伯章可是担心,朕给一群武官许了一张这么大的饼,会引起御史的议论纷纷?”
高俅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连忙点了点头:“不错,每逢有武臣因功劳入朝,必然会成为御史的众矢之的,而现如今圣上如果要做这样一件大事,则必然也会遭受到他们的攻击。
他们的存心虽好,却有可能让民间舆论有所改变,这样一来,恐怕对于朝局是没有好处的。更何况,如今的情势……”
“正因为如今的情势,朕才不得不痛下决心。”赵佶收起了笑脸,一字一句地道,“如今我国看似稳定,其实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外势的干扰。
西北就算大胜,也需动用大量钱粮安抚。倘若不能在军事上盖过辽金两国,谁敢断言未来如何?朕并不是说一定要文武并重,但是,如今武事远远不够。
不说别的,前些ri子泸州又有一群西南夷闹得沸沸扬扬,朝廷益州路派出了三营七千五百人军士,结果几乎一触即溃,最后还是用夷人土军方才克制住了。
天下那么多禁军,倘若只有西军能用,那于国又有什么裨益?”
这一通话说得入木三分,高俅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然而,整军不比梳理一个枢密院,要做的工作不计其数。
再说,当年只是动一个枢密院便惹得上面下面鸡飞狗跳,更不用说动整个军伍了。
单单看如今河北整军的结果,便是裁汰下来各式军卒七万五千人,要是延升到各地,立刻就是一个更大的数目。
而这就意味着,原本就不算很宽松的大宋财政又会受到空前的压力,除非辽国眼下便送来一大批钱——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
思量再三,他却不好在赵佶头上泼凉水,随即开口建议道:“圣上之前不是曾经说过,要让军中宿将也给枢密院各层官员讲讲武事么?借用这个机会,可以趁机把讲武堂的架构再扩大一些,然后废弃军官讲武堂这个名字,而直接便用讲武堂,而对象不一定便是军官,而可以是那些对武事感兴趣的文官。
等到时机成熟,便把讲武堂改成讲武院,然后对外招收学生。今后若是开武科,名额从这里取三成,这样应该会有些效用。”
这几乎是套用了蔡京当初的兴学计划,但是,武学和一般的学堂不同,官员的重视程度较低,而这样一条路子无疑比单单从军要理想。
只要能够真正推行下去,无疑便是又一条出路。
“伯章,你比朕狡猾!”
听到这句评语,高俅微微一笑,心头却有些得意。若是不狡猾,自己能够在这些年一直左右逢源chun风得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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