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自作主张再加上身入险境,因此,伊容走出淑宁殿的时候颇为心虚。但是,想到自己成功挽救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姐妹,她仍旧感到这一趟冒险去得相当值得。
若是没有身临其境,她哪里会想到,这闹得天大的风波居然是郑瑕自己造成的,原因只在于让小皇子ri后能够免遭天花之害。
若不是她那时陪伴在侧,恐怕一有闪失,郑瑕便会自绝。
后宫中那么多女人,谁不想保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算平时再谨慎,遇到这种事情也就顾不上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顿时呆若木鸡。其中一个自然是赵佶,而另一个却是脸sè铁青的高俅。
“拜见圣上!”
她匆匆上前行礼如仪,起身后却见赵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更加心中惴惴。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去看高俅的眼睛,平ri的镇定和洒脱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伊容,朕这一次为了你松口,差点落下了一身不是。
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朕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和伯章交待了!”赵佶也是头一次见到伊容如此模样,不觉很有些好笑,但脸上的神情却渐渐柔和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多亏了你。罗蒙和朕都说了,若非是你,方寸大乱的郑贵妃恐怕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而朕的小皇子也不能这么快脱离危险。
总而言之,朕身为君王,欠你一个人情!”
“圣上!”伊容闻言大震,终于抬起了头,不料在对上赵佶目光的同时,她也看到了高俅yin沉沉的神情。
“好了,朕要去淑宁殿看看郑贵妃和小皇子的状况。
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了!”赵佶潇洒地一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远远地还飘来了一句话,“朕已经吩咐这些内侍不得乱嚼舌头,你们俩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
伊容先是一愣,转头却见除了紧跟赵佶的几个人之外,一大帮子内侍宫女全都如cháo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就连刚刚跟她出来的两个淑宁殿宫人也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她竟发觉自己避无可避。此时此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了两步,低声嗫嚅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是有家的人,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还未满周岁地鹏越怎么办?”眼见周围再也没有碍事的人,高俅再也忍不住心头激动。
突然伸手按住伊容的肩头,恶狠狠地道,“我知道你念着当年姐妹之情,但是,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天我们在家里是怎么过的!亏你还对圣上信口开河说什么小时候感染过天花。
我专程派人去打听过,结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见丈夫雷霆大怒,伊容顿时有些慌乱,但是。肩头的那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要说后怕她当然是有的,在淑宁殿的这些ri子中,她也不知道看过多少瑟瑟发抖的宫女,就连平ri里最是镇定地郑瑕也是夜夜难寐。
若不是天xing达观再加上心有牵挂,只怕她也难以支撑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太莽撞了,可是。
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是被事情冲昏了头,所以……”伊容情急之下,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脸sè更是涨得通红,“一样是为了儿子,我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她便突然发觉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巨大的力道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但是,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这么多天来,她凭借着周到的安排和镇定的举止让整个淑宁殿得以不乱,但是,她安慰了别人,别人却不能给她半点安慰,几乎每时每刻,她都在担心家中地孩子和丈夫,可这一切,她还能和谁去说?
“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高俅自顾自地苦笑了一声,忽然左右张望了一阵。换作是现代,他的这种做法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这是十二世纪的大宋,不是二十一世纪。
见果然没有一个内侍宫人,他这才吁了一口气,顺势松开手想再说几句安慰话时,却发觉怀中的人已经睡熟了。
“这丫头!”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定睛看了看怀中那张睡熟的玉颜。
曾几何时,这个大大咧咧地小丫头便闯入了他的视野,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渡过了难关,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张满不在乎的脸。
他喜欢她爽朗地笑容,喜欢她毫无矫饰的xing格,也喜欢她永远惦记着旧情的心……可是,他唯独不喜欢她事事为别人考虑这一点。他多么希望,伊容的心中只有他一个!
他轻轻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却不敢挪动脚步,唯恐惊醒了沉睡中的佳人。
此时,他倒有些痛恨起目前的处境来,若是再没有人过来,他总不能在这里一直死死站着吧?正踌躇间,他终于看到淑宁殿那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才想开口呼唤,他却突然发觉,那个没有带任何从人的,居然是赵佶!
“伊容睡着了?”信步走过来地赵佶低头瞅了伊容一眼,突然莞尔一笑,“还真是像她的脾气,总是不管不顾地冲在前头,让别人为她担惊受怕!”
高俅见赵佶脸sè怅惘,顿时有些疑惑。按照道理,赵佶既然是去探望郑贵妃和小皇子,那就不应该这么快出来才是。犹豫片刻,他便开口问道:“圣上,你这是……”
赵佶闻言并不搭话,下一刻,他竟不管不顾地在高俅旁边的台阶上径直坐了下来,完全忘了帝王风度。“伯章,你陪朕坐一会好么?”
尽管知道地点完全不恰当,但是,高俅最终还是坐了下来,顺手帮伊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以为此刻赵佶只不过想寻一个说话的对象,因此索xing保持了沉默。
“朕的生母去世太早,所以,朕一直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一直以来,钦圣向太后都对朕看顾有加,朕也一直把她当作真正的母亲。
”说起当年旧事,赵佶脸上属于君王地sè彩渐渐淡去,取而代之地则是一个寻常青年的惘然神情,“那时,钦圣太后地慈德宫中有三个最出sè的宫人,一个是伊容,一个是郑瑕,一个是王锦儿。
这其中,由向氏一族抚养长大的伊容最无心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郑瑕最善解人意,而民家出身的王锦儿则最为娇柔善媚。
那时朕每每觉得心情难解,就会去找瑕儿或是锦儿,总觉得她们看待朕是和旁人不同的。”
“所以,在即位之后,朕便向钦圣太后要了她们,又一步步地册了她们为妃。如今的宫中,除了皇后,没有人的位分能够高得过她们。
”说到这里,赵佶的语调不由骤然提高了几分,“可直到今ri,朕方才发觉,相处那么多年,朕其实从来没有看懂过她们!”
听赵佶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回忆旧事,高俅不由感到头痛至极。要知道,尽管他和赵佶有旧ri情分在前,但是,听这些宫闱隐情无疑是极其不妥当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若是要走只怕会立刻惹怒赵佶,因此尽管如坐针毡,他仍是只得耐着xing子听。
然而,听到最后,他终究还是耐不住xing子。“圣上,请恕臣直言。
官员们大多是三妻四妾,而圣上则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即便郑贵妃王淑妃再好,圣上可会因此而不搭理其他嫔妃?”见赵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连忙趁热打铁地道,“圣上乃一国之君,家事即国事,专宠郑贵妃和王淑妃已经让外面时有微词,所以即便是她们,也会和其他嫔妃一样感到忧惧,所以也会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情。
正如圣上刚刚看到的一样,伊容的事也让臣非常焦躁,但是,臣却仍然要包容她,这也是男女间的应有之义。”
“包容……”大约是头一次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赵佶不由觉得异常新鲜,忍不住抬头多看了高俅两眼,“别人都说女子应该不妒,应该包容,朕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伯章,有的时候朕不免会觉得,你总是能够另辟蹊径,以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那臣应当把圣上的话当作是褒扬还是jing告?”见赵佶心情转好,高俅不由也开起了玩笑,“总而言之,今儿个臣只是进宫来接伊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好了,是朕自己对你说的,难不成还要追究你的罪过?”赵佶没好气地瞪了高俅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好了,你还要和伊容在朕的宫里头卿卿我我多久?你若是再不走,朕可是要下逐客令了!”
“圣上说的简单,她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走!”高俅勉强架着伊容站了起来,脸上自然是苦不堪言,“至少也得让人帮臣一把!”
赵佶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久违的爽朗笑声响起的时候,竟惊飞了不远处的几只小鸟。
“朕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也罢,朕就让人送你们回去!伯章,别亏待了伊容,否则朕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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