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奈死了。
带着那些对师父和师兄的怨怒。
锅盖不知道在幻境之中死了与真实世界中死了是否一样。也许在真实世界中,或者哪一个世界中,还会有一个吴奈或者呢?
不过,即便吴奈还能在真实世界中活着的话,她或许还要再杀他一次。
这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虚拟空间中,她已经出不去了。
她完全不懂虚拟空间的解法。吴奈建造的空间,可是他死了,就远远跪在那里。
而另外懂得虚拟空间的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太师父,都躺在碧云阁的卧榻上,连骨头都没有了。
要不然,先把他埋了吧。
锅盖蹲下身,用手默默挖着坑。虚拟空间里的土质很松软,但是她的手指还是渗出了血丝。似乎只要一直这样挖下去,就会让自己变得淡然和平静,不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不一会,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坑。
锅盖回过头,看着跪定在那里,已经没了气息的吴奈,缓缓走过,然后把他搬到了坑里。
而当她一下一下,把挖出来的土填在坑里的时候,她听到,似乎整个虚拟空间剧烈震荡了起来。
——这虚拟空间是吴奈所建,而他现在已经身死,是否意味着,这虚拟空间即将荡然无存?
那么自己,岂不是将要与这空间,一起消失在这里?
正当她望着那已经灰暗的天空之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想出去吗?”
锅盖应声回头,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里没有人。
但是这声音她熟悉的很。
“任公子既然来了,装神弄鬼做什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声音似乎急促,但又有意拖着节奏,道:“竹儿既知道你在虚拟空间里,外人进不去,又如何是我装神弄鬼。我能用个幻影与竹儿对话,已是不易。”
果然,锅盖再仔细一看,那虚影确实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一种能量。
她心下有谱,从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上听得出来,这任良臣,在这种情况下,只可能是带她出去的,不可能是落井下石的。
锅盖开门见山道:“你有办法让我出去?”
“有啊。虚拟空间即便再奇妙严密,比起八卦阵法,也还是稍有逊色。用八卦阵法破解虚拟空间,还是可行的。况且,你所在的虚拟空间,想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人生处处有惊喜。如果自己不能做成的事情,别人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现成的好处,白捞谁不捞呢?
况且,再待下去,只怕要和这叛徒一起死在这里了。她实在不想。
“那就有劳任公子一救了。”
“竹儿,我不是白救的。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锅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趁火打劫、乘人之危吗?”
“随你怎么想,竹儿,如果你答应,我便救了你。如果不答应,我宁愿看着你永远留在这虚拟空间!其实我说的事很简单,我叫任良臣。你改个名字叫任美景,我就救了你。”
锅盖目光一冷,没有答话。
虚拟空间震荡得更加剧烈,似乎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而任良臣的虚影就在前方晃晃悠悠,像一条催命的条幅。
“这空间快支持不住了,竹儿,还没想好吗?”
“我都不着急,任公子着什么急?无非就是一条命,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稀奇的。”
任良臣在虚拟空间之外,流出几滴虚汗。
从之前锅盖杀吴奈的过程中,他就看得出,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他明显感受得到,那是赤荒毒血的操控。
或许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控制了。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试探,只是为了看一看,她究竟变了多少。
而当被人威胁的时候,她却丝毫没有要软语妥协。
“竹儿,只是改个名字而已。”
锅盖最后把吴奈埋好,随便捡了一根树枝,插在了土地上。顺手把手中短剑别在了腰间,随着虚拟空间的晃荡而晃荡。
“任公子,您都说了,不过是改个名字而已。那我便改了。”
任良臣目光微动,心下竟然有些失落。
只是一趟赤荒回来,只是离开了她那么几天,她却不再是以前的竹儿了。
这情绪还没完全展开,锅盖就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想叫二狗子,明天想叫三猫子,后天想叫西风,大后天想叫东风,我就是不叫什么美景,你奈我何?”
任良臣原本黯淡的神色又发出了神采。
竹儿,同病相怜,果然,你还没有完全认输。你也和我一样,在用自己最后的本性,去抵抗那赤荒毒血的控制。
锅盖缓缓抬头,只见天空一个霹雳而下,直直向自己劈来!
就在她静静等死之时,她感觉到有一种强大的吸力,将她带往了一处地方。
而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只看见,江水湍急,柳芽青葱,还有任良臣眼角含笑看着她。
不是说不救吗?
锅盖警惕道:“我说了,你的那个什么烂名字,我才不会用。”
任良臣一笑:“有恩必报,有仇必报,这不是竹儿的本性吗?我救了竹儿,竹儿却像防备敌人一样防着我,合适吗?还是说,是因为我没带竹儿回到温暖柔软的房间,而只在这草地上落脚?”
“任公子不回木阳城管你的长乐坊,却愿意与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说笑。”
“长乐坊没了,难道竹儿不知道?”
任良臣早就算到,他走之后,长乐坊便会被外人入侵,所以在临走之前早早就遣散了赌手和打手,只留下几个愿意陪长乐坊道最后的人,守在那里。
锅盖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一个新起的军队,劫了长乐坊财物起兵,逼原来的皇上退位。拥立了新皇,改了国号天监。”
“与我何干?”
“竹儿真是越发冷漠了。连对青梅竹马都如此不待见。”
锅盖头一扭,不去看他。
任良臣却颇有意味看了不远处一眼,似乎有些赌气又委屈。而后高声道:“敖淸,还藏什么。她对你这个青梅竹马,比起对我,可是好多了。”
敖淸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便树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