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散,武、萧二人离去。
临走之时,武天雷说了句“两不相欠”,这句话不亚于“后会无期”。看来,他这是也不想再建立什么新的联系。
锅盖便按着原来的想法,想去梨园转一转。
而蒋二两被“保镖的承诺”残忍抛弃之后,虽然不甘心,但终归自认倒霉,毕竟人蠢太年轻,一切没看清。而经历过这一件事,她发现,锅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她也确实铁了心要跟着锅盖了。她悄悄告诉锅盖,自己现在被长乐坊的小帮工邀请到长乐坊长住,而她愿意做锅盖的“卧底”,这让锅盖哭笑不得。一路上,蒋二两都在思考如何让长乐坊垮掉……
长乐坊住进这么一个白眼狼,他们知道吗?
而且,蒋二两言语间还透露出,她盯上了敖淸……“对了,锅盖,你那个保镖,能不能借我用两天?”
果然,还没忘了这茬。
锅盖默默走在前面,不想理她。又觉得叽叽喳喳地聒噪地很,干脆在耳朵里塞了两个随时带在身上的小棉球。
当路过长乐坊的时候,蒋二两却停下不动了,也不再说她那些如何当卧底的算盘了。
“怎么?累了?别指望我背你。”
锅盖原本想一走了之,而在没弄清她想法之前,却也没走。如果这丫头不想回长乐坊住,她现在身无分文,可就真没地方去了。把一小姑娘扔下,她还真不忍心。
没成想,蒋二两又玩起了她的鞭子。她对着锅盖一甩手,差点打到她脸上!
打人不打脸!
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上次恩将仇报还不够,现在还突然袭击,谋杀吗?
锅盖恶狠狠看着蒋二两,如果她不给出一个解释,这次说什么都要给她点教训。
谁知道,蒋二两假装一个趔趄,猛然向前走了两步,趴到了锅盖身前,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假装矛盾,我潜入敌人内部!”
然后,大声说了一句,生怕长乐坊的人听不见:“锅盖!你这个大笨蛋,长乐坊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怎么赢得了!趁早回家玩泥巴吧!”
锅盖后退两步,心说,就算是演戏,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况且你赌本都押在了我身上,现在反水,是不是迟了点?要蠢到什么程度才能相信你这行径和说辞?
虽然蒋二两的戏演的不怎么样,而锅盖接下来去的地方却是一个实打实演戏的地方。
※※※
上次来梨园的时候,这里还是热闹满座,而今天一见,却发现梨园冷清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没有宾客,平时早应该开始的戏文表演也没开始。
老班主在一旁收拾着戏服,愁苦的脸上,皱纹深刻。
而听着角落里两个戏子之间的哀怨,锅盖也弄清楚了情况。原来,前些天,他们这里一位名角儿台柱子,无声无息留下了一封信,就辞行了。
而来听那位名角儿唱戏的客人,来这儿之后发现角儿不在,也因此当场恼火,不再登门。这才导致了这些天,梨园门可罗雀。
名角儿。
锅盖回想那个着,上次听吴奈的意思,太师父是把靛蓝色水晶吊坠送给了一个角儿,而且还应该是个女子,莫非与失踪的这位有何关联?
她上前打探道:“不知二位说的这角儿,可是个女子?”
二人用惊奇的眼神扫了一眼,悠悠答道:“怎得木阳城还有不知道九儿姑娘的,这可是梨园唯一一个女角儿。”
唯一一个?
看锅盖一头雾水,二人好心解释道——戏园子这地方,向来不招收女子,即便是旦角儿,往往也都是由纤细貌美的男子画上浓墨重彩,登台出演。而女子倘若干这行当,是会被人轻贱耻笑的。
偏偏这位九儿姑娘,前段时间误打误撞来到了梨园,自己不介意被人指指点点,又对戏文天赋极高。除了记不清自己的来历之外,一切都好。于是,老班主就留下她唱戏。没想到没过多久,她便扛起了梨园的大旗。
“所以,她因何离开?又是怎么离开的?”
“好像是有位客人,送给了九儿姑娘一个宝石还是珍珠的东西,九儿姑娘当晚便头痛难忍,叫了几个郎中都没见效果。本来老班主是想白天带九儿姑娘再去看看,没想到却在九儿姑娘的房间发现她已经离去。”
果然,那吊坠现在应该就在这位九儿姑娘手中。太师父说,吊坠与我密切相关,那人不知是善是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把吊坠拿到手才要紧。
拿到吊坠,和让赌场亏损,先做哪个?
※※※
阳城江水底。
靛蓝色水晶吊坠在照入水底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通透。
水底的世界光怪陆离,红色珊瑚与绿色藻草相映交缠,各色鱼类从水中穿梭而过,自由自在在江水中遨游。
而这一处水下,却没有鱼。当鱼群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逃命一般快速通过,甚至迅速掉头游走。
因为这里,有一个貌美的女子悬浮在水中,长长的发丝在水中飘着,而那靛蓝色水晶吊坠就在她的掌心。
她终于想起了她自己的身份。
她是九儿姑娘不错,但她还有一个身份。
一个可以在水中自在呼吸的人,一个身负血仇的人,一个被抛弃的人,一个漂泊无依的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见它——这个名为“深海”的吊坠,她可能还想不起来。深海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海底的感觉,曾几何时,龙宫恢弘华丽,金碧辉煌的龙宫始终在她的记忆里敲打着她。
而比起那金色的绚烂,让她更加记忆犹新的,是红色。
九儿一个失神,身上的贝壳埙掉了出来,飘在了水中。她一挥手拾起,随后,凄婉的埙声便从江中传来。
远在七维驿站房顶上等着锅盖归来的敖淸,似乎是听到了这声音,惊坐起,便一路借着那些门户的梁上瓦作为踏板,蹭蹭蹭,便来到了江边望江楼顶之上。
他看着平静的水面,听着这熟悉的埙声,静立良久。
她还活着。
敖淸心下一紧,原以为,她已经在混战中死掉了。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活着。
这时,埙声停止了。敖淸最后望了一眼水面,离开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那么凌威可以抛开,血仇可以放下,可以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所想、所看、所知、所追逐。
可是,如果还有同一阵营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