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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Cm)我满怀希望地等了三个月,但他却像石沉大海似的再没有音信,连星珈玳也没有他的消息。我们俩都觉得事有跷蹊,而星珈玳明显比我更加担忧,因为按照她的逻辑,能够改变他的初衷的人就只有我,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灾难。我听了她的推论之后真是啼笑皆非——竟然把我和灾难等同起来。我们在瞎猜是没用的,不久之后她就请假随父母上北京。在她到了北京的第二天晚上,我接到她的长途电话,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她只告诉我凤也在北京,他很好,也很想念我,但暂时不会离开北京。我说我想跟凤谈几句,可星珈玳却说他失声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坐在电话旁边,想了许久。我知道这是凤的意思,但我不明白,有什么可以使星珈玳替他说话呢?更加奇怪的是,星珈玳回来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再后来,全世界人民就甭想进出北京和广东了。

又到五一,我市教育局无视猖獗人间的病毒,惊世骇俗地放假三天。

在前一天傍晚,我买完菜回来,一进家门,电话就响。

我拿起话筒,“喂?”

话筒里是星珈玳的声音。“风玲,很高兴吧?”

我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高兴的?不用高考吗?”

“难道你还没见到他?他两小时前已经来了。”

“我才刚回来,在我回来之前谁都……”我的话还没说完,话筒就给人抢了去。我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珈玳,这次是你第四次打电话来了,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啰嗦?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呢。……没有哇……她现在就站在我旁边。……知道了……呣,呣……是了是了,好啦,bye-bye!”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四点的时候我就来到这儿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到处脏兮兮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我买来的菜拿到厨房里。

我把鞋换掉,接着走到厨房里气鼓鼓地说:“罗罗都没有说我照顾得不周到,你竟然在我面前说我的不是。”

“这个是事实呀,难道在你背后才说你吗?我看了罗罗对你的评价,虽然不至于不合格,但你是最低级的。”他说着就打开冰箱门。

“哼,我知道你是最高级的,但只是不合格中的最高级!喂呀,你不要只顾喝汽水,今晚你打算做什么样的菜?”

“你也好过份耶,我可从来没吃过你做的饭哪。一见到我就张口要饭吃!”

“不要把我说成叫花子!”

“我又没有说是‘讨饭’,只不过是‘要饭’而已。”

“你……”我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没见你一段时间,你好像口齿不如以前灵活。”他猛地伸手握着我的下巴,“把舌头伸出来,让大夫看看是黄苔还是白苔?”

我连推带踢地甩开他的手,随即觉得下巴像被砂布擦了几十趟似的,不想见到他还没有两分钟就中招了,而且还只能捂着下巴瞪他。

“好了好了,这顿饭就由我来做吧。”他说着就把我推出厨房,“闲杂人等,一律离开厨房重地。”

他的厨艺跟以前一样,没退步,也没进步。但我发现他比以前更能吃,吃完五碗饭后又从厨房里端出一大锅拉面。唉,那袋面粉是我两天前刚买回来的,现在真不知道袋底里还剩下多少星末儿。我不禁问他:“你一次吃这么多,难道不怕挤坏你的胃吗?”

“哪里会。现在我正在增重,目标是75公斤,但目前我只有60公斤,还真的要好好努力。”

我相信他刚到乌鲁木齐时肯定是饿得皮包骨的了。“你在这儿慢慢地吃吧,我上天台浇水。还有,你那些田七都死光光了,我改种了玫瑰。”

上到天台,看见幽幽的暮色弥漫天际,苍茫的烟霭在天边的群山中涓涓而动,如无声的流水一般。静谧的夜将再次降临,无限的星空又成为她广阔的舞台。我走到护墙边上,远处的工地已经停工,只留下十几根钢筋水泥拄在昏暗的霞光中孤寂地等待时间的流逝。我看着这些巨人一般的黑影,想起他离开这里的时候那里只是一片荒地,而现在新楼已经建成一半,再过些日子,天边的群山就会被它们遮住。人们总是喜欢不断建造这种长方体来包围自己,他们称之为城市建设。我用手敲了敲脑袋,唉,自己的思想太不成熟了,自己不也正是躲藏在这个被包围的世界里面吗?一切脱离实际的臆想都是幼稚的,畏缩在内心深处的所谓的勇敢其实正是懦弱的温床。我突然想到,他出走大西北,是不是因为这个?心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幽灵成为他最大的敌人,每当以为它死了的时候它就又会复苏过来,这种纠缠不清的感觉多么难受!我感到有点寒意,于是抱紧了双臂。时间是最锋利的刀,两年的时间究竟把他怎么样了?我焦躁地猛然转身想跑下楼,却一头撞在墙上。哎呀,痛死我了,怎么搞的,怎么我背后会有堵墙?我捂着额头定神一看,原来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而是他!

“你老是鬼鬼祟祟的站在别人的背后,是不是欠揍!”

“你还说!我一上来就挨了你的铁头功,还幸好你长得矮,没撞着我的喉咙,要不我早就断气了。”

“谁说我长得矮!我告诉你,我比以前长高了1cm。”

“哈哈,那就恭喜你哦,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长高,实在太不简单啊。不过我也告诉你,我也长高了,我长高了3cm。”

我一听,马上觉得自己倒是长矮了2cm的十倍。“哼,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撒谎。”

“打死你?我敢肯定连阎罗王都不敢打死你,但是呢,看你这样子,都差不多快要气死了。”

“你……”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举起手就想打他。

“喂喂,你的额头不疼了吗?”

“当然还很疼。”我连忙又捂着额头说。

他拨开我的手,“让我看看,哎哟,真的肿起了一个大红包。”他说着说着就用手指戳我的额头。我早就知道他是黄鼠狼向鸡拜年!我立刻伸手去拧他的脸蛋,但我很快就缩回手,因为我觉得他的皮肤粗糙了许多。也许是我对过去的记忆添加了主观的粉饰,也许是西北的风沙对他进行了岁月的加工,总之,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怎么了?”他拍拍我的肩膀。

“没什么。哎,你的西北之旅有什么新奇刺激的事儿发生?”

“没有哇。”

“怎么可能没有,你经过什么地方?有没有到过大草原?你翻过阴山吗?还有天山、祁连山、喜马拉雅山……”

“你胡说什么呀,看来你退步许多耶。”我笑着吐了吐舌头,没吭声。他又说:“先不说我,你呢?你在这两年里过得怎样?”

“我吗?每天都是三板斧,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看你的样子好像你觉得这种生活很无聊似的。”

“那又不是,和罗罗在一起是不会觉得无聊的。”

“你很喜欢罗罗?那就太好了!罗罗是我和鏦凯的心血结晶,你会帮助我们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有可能对他们有帮助吗?我握着他的手臂问他:“你这次回来……”

“回来看看你呀。”

“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笑着摇摇头,“大家都在变哪,一切都在变。你曾经说过,今天的夕阳已不是昨天的夕阳。”

“夕阳已经下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夕阳下山了,旭日会重来。”他忧伤地抬眼看了看深蓝色的天空。

“嗯,我明白。或许在短暂的人生当中有许多事情都不能像日出日落那样可以反复,失去的东西就将永远失去,例如时间,或者是……生命。”我握着他的手臂的那只手感觉到他整条胳膊都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随即我的手就被他甩开了。“星鏦铠近来好吗?你最近有与他联络吗?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他的消息了。”

“哦,他很好。”他马上笑着说,“我还和他一起坐车来这儿,到了车站我们才分手。他去了珈玳那里,我就来这里。”

我听了他这么说,也略略松了口气。我抬眼看看天色,已经入夜了。他突然用手捂住我双眼,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在北京发生了什么事?”在黑暗中我觉得像被吞噬一样,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下推开他,其实是他松开了手。“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我垂下头,“我完全不清楚你在北京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我不会过问。在人的一生当中,有许多经历是值得拿出来与别人分享,也有许多的回忆应当留在心底里珍藏。判断一个人坚强与否,并不是看他能够独自忍受多大的压力,也不是看他要求别人与他分担多少忧愁。真正的勇气应该发自心底,源自于正确的矢志不渝的信念。”我抬起头,看见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光,跟期中考试后那一晚的情形一模一样。“如果心中仍抱有希望,那么就不必害怕迈出下一步可能会是错误的。”

“唉,老矣老矣,”他摇头晃脑地说道,“没想到两年没见面,你竟然老了这么多。”

“我这怎是老!这叫做‘成熟’,我天生机敏,洞悉红尘,专给你这只迷途小崽子指点迷津。”

“我还以为你看破红尘,想削发为尼呢。啊哈哈……”他做手势按住我的火气,“你说你成熟,你知不知道成熟之后是什么?就好像一个苹果熟透了,等待她的便是腐烂。”

我眼一瞪,“你这破脑袋专想坏东西!”

“如果你不想腐烂也不是不可以,”他又狞笑着说,“那就像核桃吧,成熟的时候有硬壳保护,只不过……”

“只不过要跟大脑回沟一样凹凸不平吧?”

“那又不是,只不过你要等到九十岁才像颗核桃。”

“哼,我才不愿意做又硬又皱的核桃呢。”

“那你就做烂苹果吧。”

“你这混帐的东西!你算是什么?”

“我嘛,既不是烂苹果又不是皱核桃,我是古莲子,千年之后又重生。”

我笑着摇摇头,“真是讨厌!无论如何我都赢不了你。”

“胜负之分有许多方面,但决不是在于表面。”他很认真地看看我,“能够和你聊天真好!喂,我想今晚跟你聊通宵,够胆量吗?”

我拱拱手说:“乐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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