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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一集(1 / 1)

()第一章重返残城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香格里拉上空金鳌岛当整个毁灭性的破坏发生时,金鳌岛正处于一个完全失控的状态。主控室内的操纵人员被郝可莲带着撤离,朱炎在外与魔犬群激战,而一直以意识命令操控金鳌岛内设施的周公瑾,又正因为身受猛招重创,意识无法飘移他顾,使得金鳌岛在应变能力上正处于最空虚的一刻。

魔屋所化的飞空艇,在通天炮正要射击的那一瞬间,正面攻入了发射口,强行将发射口给堵住,在璀璨耀眼的蓝白强光下,产生惊人动地的剧烈爆炸,强烈冲击波与炙焰热流一下子笼罩整个金鳌岛。

直接在岛内引发的爆炸,与蕴含大地能量的岩浆合流,扩大了破坏的规模,金鳌岛本身的防御结界在抵御片刻后,宣告彻底失守,任凭汹涌热流疯狂肆虐,重创这千万年古远遗迹的每一处。

飘身在金鳌岛外围上空的泉樱,纵然使尽力量,也没法在空中稳住身子,被冲击波重重地抛甩出去,仿彿流星般坠落香格里拉,撞毁房舍,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凹坑。

(不知道大家的情形怎么样?)

接踵而来的冲击波,毁尽地面上所能接触的一切房舍建筑。强大的能量冲击,甚至比声波传递更加快速,只见一栋一栋的房舍高楼,无声无息地坍塌崩毁,香格里拉数千年所累积的不落繁华,几乎就在这瞬间毁去。而当外部波及已是如此厉害,泉樱简直不敢想像金鳌岛的内部会是何等样子。

丈夫兰斯洛的安危倒是还好,毕竟他武功强绝,只要没有被公瑾给击毙,怎样都有逃生机会;最令自己担忧的反而是枫儿姊姊,在魔屋飞舰与自己错身的刹那所听见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她的,而那艘飞舰敢死队似的挡在通天炮炮口,阻止发射,整个被吞没于蓝白光焰当中,自己亲眼看着它先是一片一片崩解,最后整个化为灰烬,点滴无存,位于其中的枫儿姊姊安危如何,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泉樱姊姊,你在这里吗?”

在持续的风暴冲击中,少女的娇声呼叫显得微弱,不过当t1000的广播功能启动,那就是另一回事。泉樱忙不迭地扬手回应,很快便与仍然昏迷的妮儿以及在旁守护着的爱菱会合在一起。

风暴冲击仍持续袭来,而第二波的火雨流星也开始袭击地面,那是金鳌岛建筑开始崩毁的征兆。爱菱没有能力保护整个香格里拉,但是张设一张笼罩周围十尺的电子结界仍是轻而易举,便藉此做为三人的屏障守护。

泉樱望向爱菱,解释刚才所发生过的事,并说出自己的担忧,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些安心话语,但情形却事与愿违。

“不……不可能的啦!被卷进那种爆炸中心,不管是多坚固的结界或是合金,都不可能撑得住,就算是……就算是……”

爱菱想了半天,却举不出可能的例子,因为在她的认知范围中,不管是什么物体、材质,陷入那种状况中,肯定是毁得灰飞湮灭,半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泉樱听得整颗心直冒凉气,因为这个说法,等若是那艘飞舰已经宣告彻底毁灭,连同在上头的青楼众人、枫儿姊姊,都为此壮烈牺牲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我又该怎么向夫君交代呢?)

想像到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兰斯洛的那一刻,泉樱难过得胸口郁闷,喘不过气来;爱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当她检视t1000刚才所进行的各种纪录时,却有一项很不寻常的意外发现。

“这个数据是怎么回事?刚才的爆炸有震动到这个空间?不,这是发生过时空震的证据,有人刚刚在这里进行过时空穿梭。”

想到这里头所代表的意义,爱菱欢喜得跳了起来,泉樱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看她这般喜形于色,想来不是坏事,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身边一下颤动,本来昏迷沉睡的妮儿蓦地睁开了眼睛。

“妮儿,你怎么样?”

问题才问出口,泉樱发现妮儿的面色古怪,直直地望向天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起初并没有看到什么,然而当运足目力去看,就见到一点小小黑影,随着高速接近而增大,奸像有什么东西认准方向,一下子向这边飙来。

(难道是……)

泉樱察觉了那是什么东西,立刻抽出天丛云剑,但仍是慢了一步。由高空急速飘射下来的奇雷斯,速度惊人,而且似乎还使用了某些邪异术法,一下闪现,便由百尺高空消失,出现在泉樱等人的身前,利爪急出,弹扣在天丛云剑上,把剑锋荡开,跟着便反扣向泉樱咽喉。

泉樱闪避,侧边的爱菱连忙出手,但奇雷斯却似早有预备,左肘一撞,右膝跟着就转身飞踢,狠准兼备的一击顺利把人逼开,还连带封死了泉樱的进路,短短几下交手,便轻易压制局面,无论速度与眼力,奇雷斯似乎比前次交手更强,大出众人意外。

(奇怪,力量大不如前,似乎消耗得很厉害,但是出手的速度与招数应用,比之前高明得多,短短时间之内,他怎么会进步这么多?难道刚才那场战斗……)

这个估计似乎猜得不错,因为奇雷斯重手一挥,洒甩去身上的血污,任满身伤口增添了狰狞杀气,长声大笑。

“连周公瑾都给老子干掉,你们这些无能之辈,一个个都想争着找死吗?”

泉樱这一惊非同小可,公瑾师兄这次现身以来所向无敌,斋天位力量连挫一众高手,如果说当真败死于奇雷斯之手,那这头魔物此刻的武功……

(还有,夫君该是与他一同作战,现在这头魔物回来了,夫君他……)

不及细想,奇雷斯再次动手,急劲爪风迫开泉樱,却不追下杀手,而是朝地上的妮儿抓去。

经过那场越级挑战的磨练后,奇雷斯似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公瑾师兄是何等人,奇雷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假如他也同样身受重伤,那么此刻的威势不过是唬人而已。泉樱作出了这个判断,而自己绝不会让丈夫的妹妹被他这样擒去,所以将全身力量灌入天丛云剑,刹时间仙气剑芒暴炽,斩向奇雷斯。

灿发着明曜剑芒,天丛云剑在奇雷斯眼中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而且还是一个让他浑身气血如沸的可恶太阳,尚未靠近,就已经千扰着他的天魔劲;同一时间,爱菱也从旁边掩护攻击。

“找死!”

明白不先撂倒这两人,绝没可能把人带走,奇雷斯悍然反击,手臂一扬,刹那间魔气大盛,黑暗阴森的邪恶杀气,几乎与天丛云剑分庭抗礼。

“住手!”

一声呼暍,及时阻止了三方面即将爆发的冲突,缓缓支撑身体站起来的妮儿,虚弱无力,却用眼神表明了自己的坚决意志。

“妮儿……”

“别拦阻他,这是我与他的约定。”妮儿喘了两口气,很艰难却也坚定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守约定的话,以后还有谁会相信我们呢?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妮儿的坚定,奇雷斯的朗声大笑,两者合并营造出的情势,让泉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尊重妮儿的意愿。

拍了拍爱菱的肩膀,妮儿尝试安抚她不安的心情,跟着勉力绽放笑靥,对泉樱说话。

“替我告诉我哥哥,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女爽朗而明快的笑容,在满空的灿烂金阳照映中,似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让泉樱能够稍微说服自己,相信妮儿的离去并不会发生危机,但这感觉到底是真是假,她实在无法肯定……

焰火流窜,在金鳌岛内疯狂肆虐的爆炸威力,同样也威胁到本来操作它的一群人。

有雪引走了魔犬群,郝可莲这边所承担的压力却没有减轻,她要负责把几十名技术人员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些人虽然都懂得武艺,但在这种天崩地裂的末日惨状中,却都派不上用场,微薄的力量甚至连自保都不行,然而,他们脑中的太古魔道知识,却是第二集团军中不可或缺的人才。

公瑾深谋远虑,远从百年前就开始秘密筹组太古魔道研究小组,储备人才,但他到底不比白字世家千年基业,根深蒂固,拥有丰富的人力与资源;这批研究小组就是他手上所有的筹码,少了任何一个,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所以郝可莲拚尽全力要保护他们周全。

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因为郝可莲只有孤身一人,而爆炸威力却不时由各处通道中喷出。如果郝可莲站在队伍最前头开路,后头就照顾不到;如果守在队伍最后头,前头就整个处于不设防状态。首尾难以相应,郝可莲在热浪中急得焦头烂额。

“可莲,你这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情急当时,有道人影一马当先地从火海中杀出,赶来赴援,正是之前被困魔犬阵中的朱炎。

当岩浆与连串爆破窜流金鳌岛内,围着朱炎撕咬、扭打的几头魔犬,就像看到了天生克星一样,一下子就夹着尾巴跑得精光,无复之前的凶狠,半刻也不敢多停留。

这些魔化而生的不死生物,运气并不怎么样,也绝不如同字面上看来的那般不死。在逃跑的路上,一股突然狂卷出来的岩浆热流,瞬间将它们吞噬卷入,魔犬们发出连串怨忿、痛苦的悲鸣,整个身体迅速在岩浆中分崩离析,终致融化。

朱炎起先非常错愕,不能理解这些与自己剧斗多时,隐隐占着上风,力抗自己天位力量而无伤的魔犬群,怎会如此脆弱,一下子就被岩浆消灭,但经过简短思索后,他明白了其中道理。

普通的岩浆,没可能轰穿金鳌岛的防御系统,造成这等严重伤害。这些来自香格里拉地心的岩浆狂流,蕴含着沛然的大地能量,象征着大地的怒气,对于不住骚扰这块土地的人们进行反扑,这种蕴含着恐怖能量的高热与爆炸力,连金鳌岛的防护建材都无法承受,纷纷被一击而破。

魔犬是奇雷斯以魔血凝结成形,本身是至阴至邪之物,但蕴含着大地热能的岩浆,却是至阳至刚,两股属性相反的东西碰在一起,立刻产生排斥,但岩浆中所蕴含的能量之大,却远非奇雷斯的几滴魔血能比,两边一接触,这些不死生物的灵魂烙印会瞬间被抹去,神形俱灭。它们正是因为感觉到这点,所以才疯狂奔逃。

领悟了这点,朱炎更得到启示,不敢硬碰硬地闯进岩浆,而是运起天位力量,形成护身火罩,凭此同质力量在岩浆中飞快前进,与郝可莲会合。

两名第二集团军的一流高手会合,一个领头、一个断后,每当岩浆爆发喷出,即将吞噬他们一行人,郝可莲与朱炎就各自施展力量,组成气墙隔绝岩浆,确保大家的通路。

一行人就这么停停走走,即将到达脱离金鳌岛的一处出口,突然大量岩浆由前后数个通道急速涌来,将他们的前后通路截断,欲将一行人就此吞噬,朱炎与郝可莲全力运劲,但这些岩浆中所蕴含的大地能量,却与他们的天位力量来回碰撞,僵持不下。

如果是平常,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他们,但无论朱炎或郝可莲,在历经连场激战后身上伤势都不轻,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连挨了几浪岩浆冲激后,伤势复发,鲜血不住由唇边涌出。

(唔……糟糕!)

郝可莲内力稍逊,伤势又较重,苦撑之后终于失守,汹涌岩浆突破气墙,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突然一种冰寒的感觉不合理地出现,当众人因为那剧烈温差所造成的头痛而睁眼,就看到一个闪电出现的孤高身影,气势如同渊淳岳峙,傲然漂浮在整个队伍的中段位置,一手平举,眨眼间就把狂袭过来的岩浆浪潮冷却、硬化,无法再对这边造成什么伤害。

察觉到危机已经过去,众人抬起头来,望向正飘栘在半空中、冷眼环视周围的男人,只见他衣衫飘飘,铁面若雪,如同王者一般的无敌气势,看来就像刚从战场中凯旋,除此找不到别的形容字眼。

“公瑾大人!”

朱炎与郝可莲同感欣喜,因为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无法与公瑾取得联络,也没法确认他那边的情形,虽然深信主帅不会战败,但一直联络不上,这点却着实令人忧心,现在终于看到他现身,举手便冶冻岩浆的力量,强得超乎想像,战斗结果不问可知。

公瑾却没有回应属下的喜悦呼唤,从刚刚接受到的讯息中得知,主控室已经全毁,没法再从主控室去操作金鳌岛的一切,而假如再没有人能够指挥,这座庞大的太古魔道遗迹,马上就要坠毁。

“唔……”

公瑾飘落下来,朱炎正要问话,却被主帅反手一掌抓住,将某样东西塞入掌心。

“主控室已毁,但是凭借这枚操作核心,你仍然能以心念意识操作金鳌岛,现在这工作就交给你处理,把不能修复的残破部分爆破抛弃,然后进行空间转移,航向艾尔铁诺。”

“可、可是用心念意识操作,需要很强的精神力,我修为不及公瑾大人,为何不由您亲自……”

“因为……”

公瑾没有再答话,只是任由一抹鲜血从他唇边流出,紧跟着,连串血肉骨的爆裂声响,在他神一般的无敌身躯上出现,胸膛、小腹、手足,都爆裂出型态不一的伤口,鲜血疯狂流出体外,喷洒在附近每一个人的身上。

“就……就交给你们了。”

没法再说出支言片语,而斋天位强横的自愈力量也没有运作,无敌、不败的公瑾就这么晕死在属下们的惊叫中。

朱炎、郝可莲分两边接住了主帅的身体,当火热的鲜血沾湿他们掌心,两个人相顾愕然,想不到这一场战斗最后是以这样的形式告终。

爆炸的威力,在金鳌岛内持续蔓延。朱炎那浑蛋死到哪里去、阿纯小亲亲又逃到什么地方去,有雪实在是管不着这些问题了。

召唤出来的岩浆,似乎已经不再喷发,但是受到爆炸威力鼓荡的影响,这些岩浆持续奔流着,冲击的威力似乎更胜之前,好几次都险些把雪特人一口吞噬。

地狱般的酷热下,有雪早就已经挥汗如雨;满身脂肪比肉多的身材,假如真的被岩浆卷没吞噬,肯定很快就变成一堆肥油然后蒸发,为了避免这种结局,有雪只能没命地奔跑。

他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逃命,之前追着他狂咬的金属魔犬,现在成了他并肩逃命的艰苦战友,奸几次当有雪回身释放一个克难结界,想要尝试稍微阻挡岩浆时,这些魔犬还趁机跑在他前面,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不对啊!不要这样子看我,我没有打算要牺牲自己救你们啊……”

自然界的定律,两条腿很难跑赢四条腿的,虽说有雪之前逃命时,凭着神行符的帮助曾一度跑在魔犬前头,但是当持续处于高热状态久了,绑在小腿上的符纸自动燃烧,化为灰烬后,早就已经跑得脱力的有雪马上慢下脚步。

滚烫岩浆从后头急涌过来,火烧屁股的危机,逼得有雪只能仓皇大叫。

“喂,你们别独自逃跑啊。我还在这里……”

对狗喊救命、对牛弹琴,不知哪种行为可以名列今年的蠢蛋排行榜首位,但有雪的呼喊并非没有效果,在他凄惨叫喊的瞬间,那些狗还真的停下步伐,很有感情地迟疑望着他。

“你们……果然是有道义的……”

在这短暂的瞬间,一种超越种族、超越生物与非生物的情谊,友谊的滋生,几乎就要写下雪特人外交史的重要一页了……不过,那只是错觉而已,继承着原主人奇雷斯性情的魔犬,嚎呜一声,在滚烫岩浆的迫近下夹着尾巴溜走,甩下了后头疲惫呼叫的雪特人。

“没义气啊!没义气的家伙!你们这群狗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一刀一刀剁成肉酱,做成肉包,再拿去喂狗!”

姑且不论怎么把合金生物剁成肉酱,雪特人凄厉的呼喊声,令听者不禁狂掬下一把同情泪,而那足以焚化一切的岩浆热流,汹涌奔流,几乎淹到了雪特人的脚后跟。

“烫!烫,烫……”

正当雪特人忙於呼救的当口,一声闷雷似的呼吼传出,由左方的合金板壁之后传出来,跟着就是一声巨爆,整个合金板壁被一下重击轰得炸裂,乌黑电光流窜,一道伟岸身影如同旋风般飞射而出。

“吵死了,你***叫个屁啊!”

破壁而出的身影,不只是来骂脏话的,更伸出了有雪最需要的援手,一下子抓住他,瞬间离地而起,闪动身形矫若神龙,爆破声中不知连续穿过多少层板壁,在逼得有雪睁不开眼的猛烈疾风中,骤然穿破一层最厚的板壁。

灼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凉,逼得人眼睛生痛的火红豪光也转为金亮,当有雪睁眼面对阳光,听见耳边呼呼风声时,他发现自己正飞翔在天上,被兰斯洛抓着缓缓降落。

“轰!”

爆炸声音持续传来,由他们身后所穿出的破洞,熊熊火焰与冲击气流大盛,几乎将两人吞噬,只是兰斯洛百忙中紧急加速,一下子从火舌中冲离出去。

脱离火焰吞卷范围,兰斯洛这才带著有雪缓慢降落,与爱菱等人会合。才一落地,发现妮儿不在这里的兰斯洛大为错愕,再一询问,知道妮儿已随奇雷斯离去,心中不安,但运转天心意识去搜寻,对方却早巳隐匿气息,不知走往何方,而自己周围又是遍地伤兵,兰斯洛权衡轻重,只得先留在这里善后。

一把将泉樱搂过,兰斯洛确认爱菱平安无事后,比较放得下心,但想到目前仍下落不明的战友,感觉就很担忧。

“老三不在,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妮儿随着奇雷斯离开,这件事假若被源五郎得知,素来以妮儿守护者自居的他,定然急得跳脚,然而,源五郎目前下落不明,这也是让兰斯洛很不放心的事。

“你们在金鳌岛内作战,完全没有看到源五郎师兄吗?”

对于泉樱的问题,兰斯洛只能摇头。能够阻止通天炮第一次发射,那应该就是源五郎的功劳,可是与公瑾苦战时,整场战斗中他都不曾现身,这点无形中就说明了什么。

“人妖老三虽然娘娘陉,而且一肚子坏水,但贪生怕死是绝对不会的,他没有现身参战,一定是因为没有办法现身。”

没有办法现身的理由,如果不是身受极度重创,就是可能已经亡故,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让兰斯洛笑不出来。

“源五郎师兄吉人天相,应该会没事,可能等一下就出来与我们碰面了,所以不用太为他担心的。”

泉樱不懂得怎么看相,但这时候除了这么说,也没有别的**可丛让大家稍减不安了,而她更接着向兰斯洛查问,他是否与奇雷斯联手,才能打败近乎无敌的公瑾师兄。

“奇雷斯那家伙确实是很厉害,不但天魔功强横,还会一堆有的没的,没有他是赢不了的……其实有了他还是赢不了,决定胜负关键的人并不是他与我。”

“那……还有什么人?”

“这个嘛……”

兰斯洛也说不太清楚,因为那个人突然出现,帮助自己与奇雷斯将力量稳定、合力攻破公瑾防线时,一直位在背后,看不见那人的形貌。

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三人的所有力量,魔气旋锥发出之后,体内乏力,气闷欲死,却也成功重创公瑾。强大的魔气,令公瑾**持续受到腐蚀,伤害速度超过斋天位的自我痊愈,但公瑾凭着绝顶力量,还想镇压驱除,可是在那时候,金鳌岛内的巨爆连续传来,爆破威力令战场变成了一片火焰炼狱,难以再战下去。

强烈光焰令在场四人些微迟疑,而一直在自己与奇雷斯身后的那人,则是在这时候飘冲出去,重重撞推向公瑾。和已经筋疲力尽的自己与奇雷斯相比,这名生力军无疑还保有着体力,连新遭重创的公瑾都有所不如,一下子被这一击推得往后急退,瞬间没人身后的火焰之中。

“是你?连你也选择与我为敌?在这种时候过来拚命,你不怕受人利用?”

“嘿,把命留下!”

火焰烧得无比灼热,光影晃动中传来连串气劲交击的爆响,显然战得相当激烈,但最后那一声撼地巨响与爆炸,似乎代表两人已经撞穿壁板,穿出金鳌岛去了。

这名生力军究竟与公瑾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战起来这么舍生忘死,誓要绊住公瑾无法再回战场上,兰斯洛实在很难理解,不过在那人冲出去的瞬间,从背影看起来,很像是某个讨人厌的家伙。

“花天邪?不会吧,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气势了?”

尽管从情报中得知花天邪异遇连连,但是在兰斯洛的记忆中,这人始终是那种长时间不得志、急于有所成就、郁闷偏激的感觉,力量虽然大有长进,但却缺乏那种成为顶级高手的个人魅力与格局。

然而,从那匆匆一瞥的背影,还有在战斗中所显示的力量,虽是尚未突破强天位,但成为绝顶武者所需要的个人风格与气质,他似乎已经拥有,与过去相比完全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妈的,这个杀兄求荣的卑鄙小人,怎么也爬到这种位置来了,真是没天理……)

话虽如此,但若没有这个杀兄求荣的卑鄙小人,自己与奇雷斯的仓促联手势必惨败,也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与大家说话了。

当时公瑾与花天邪双双消失不见,兰斯洛把注意力放回身边时,奇雷斯也不知何时偷溜离开,他一个人也只得选择逃出金鳌岛,路上遇见哀嚎的有雪,就顺手把他给救了出来。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我们是靠围殴取胜,但假如战斗没有被爆炸打断,铁面人妖继续战下去,胜负怎样还是未知数。”

这是兰斯洛的真心话,因为公瑾的成长性相当惊人,如果持续战下去,他有斋天位力量的自愈异能护体,不怕久战,万一又让他有所突破,那再来多少生力军都没用了。

(不同天位的差距实在太大,就算不做力量比拚,光是一个万物元气锁就让我们处处受制……在下次碰到之前,一定要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才行……)

兰斯洛有着这样的体悟,而在他把这想法行诸语言之前,天上不住发出闷雷爆响的金鳌岛,突然有了动作。

像是进行某种自我分解,金鳌岛伤害状况最严重的底层,开始迅速剥离、脱落,朝地面坠下。还燃着血红火焰的金属,分解成一块一块如同马车般大小的残破区块,持续脱离金鳌岛主体,向地面砸去,数量又多,速度又快,刹时间满空就似燃起一场流星火雨,璀璨耀眼。

每一块残骸落地,大地就是一阵轻微摇晃,更新的灾情因此而发生,尝试尽可能多击毁一些残骸的兰斯洛等人,除了再次因此疲于奔命外,也注意到金鳌岛持续的变化。

摒弃掉受创最重的这个部分,金鳌岛似乎回复了最起码的活动机能,尽管无法使用时空跳跃,但却朝西方迅速飞去,航速颇快,一下子就飞出几百里外,脱离丁香格里拉周边。

“他们想逃?铁面人妖回到金鳌岛了吗?”

兰斯洛是这么怀疑着,但无论是与不是,目前己方都没有办法再与公瑾作战,以这种形式结束战争,也是一个不错的考量,就是担心源五郎至今都未现身,该不会还在那座机械岛上吧?

“咦?好奇怪喔……”

爱菱察觉到一件怪事,金鳌岛的底层部分虽然被弃置脱落,但她匆匆扫描一次坠落下来的物体结构,并没有发现理应位于金鳌岛底部的通天炮。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么重要的东西,脱离弃置之前一定会先回收,不然难道平白无故送一台通天炮大礼给我们,让我们改拿通天炮去轰他吗?”

有雪的话点醒了泉樱,她突然想到:爱菱之前偷出了通天炮的设计图,如果制作手续不是太困难的话,己方确实有可能造一台出来。

“啊,不行,那个设计图好像没有动力装置……”

刚刚冒出的策略,马上就遭到封杀。泉樱忆起己方没有完整设计图的事实,然而,有雪却做了补充。

“动力装置我们是没有啦!不过如果是要动力装置的设计图,我们可能有一张?”

“什么?这是怎么搞的?”

有雪在泉樱的诧异声中提出解释,前两天他被困在地底洞窟,与爱菱通讯时,两人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小计画。在爱菱当初送给有雪的一堆随身道具中,有一袋特殊的粉末,那是太古魔道的奈米技术结晶体,本来是陷入某些迷宫时,广洒粉末,就能在电子萤幕上显示出整个地形,而爱菱变化用法,让有雪把粉末洒在动力装置上,渗透进入,也藉此得到整个动力装置的结构图。

“……所以,只要分别照这两张图去制作零件,之后再尝试组装拚凑,单纯就技术上面百,我们是可以制作出通天炮的。”

爱菱的简短解释,让泉樱非常惊讶,在她的知识中很难想像太古魔道有如此神通,但是看爱菱说得自信满满,应该是没有问题。

“真是好厉害的技术啊!是什么时候开发完成的呢?还是以前就有的技术呢?”

泉樱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爱菱忽然间支吾其词的迟疑表情,似乎说明了某些事。

“那个……那个太研院是应陛下的秘密命令,在他即位之初所开发的技术。”

雷因斯。蒂伦的国王陛下只有一个人,而那个男人此刻正表情错愕地站在旁边,想不起来这到底关自己什么事。

“我的命令?我偷偷让你们开发的?奇怪,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在泉樱质疑的目光中,兰斯洛尴尬地轻敲脑袋,却想不起来相关讯息。这倒并不是说刻意否认,而是在即位之初,每当脑里有了新想法,或是灵光一闪,马上就宣旨把稳坐太研院长宝座的小师妹找来,扔给她一道密令,要她马上着手进行开发,现在光是想得起来的就有十几件,实在弄不清楚这种粉末是什么密令下的完成品。

“咦?师兄你忘了吗?你说白字世家长期以来走私贩毒的利益很大,不过仿冒的利益也不小,所以命令我们开发精确仿冒、盗版方面的技术,这种奈米探测粉就是初步成果啊。”

被爱菱这么一说,兰斯洛马上一拍手掌,记起了这件事情,面露喜色,但也立刻迎上泉樱不赞同的规劝目光,唯有改换上一片讪讪的笑脸。

“……看看公瑾师兄,再看看你,我有时候实在搞不清楚你们两个哪边才是坏人。”

泉樱的感慨,被有雪嘻皮笑脸地混过去,扯说什么作奸犯科虽然是坏人,但至少不会发起狂来毁灭世界,如果从是否危险的角度来看,铁面人妖不管怎么说都是生人勿近。

“或许吧……真是想不到,师门的几名弟子最后居然是弄成这样子。”

泉樱由衷慨叹着,在白鹿洞弟子人强马壮的兴盛巅峰,众人没有齐心协力,朝着共同方向努力,让整个时局变得更好,反而是同门阅墙,凄惨地自相残杀,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伤心的事。

思索中,天上忽然传来一阵无声波动,令人不安的冲击波,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只见天幕的颜色变幻,最后在空中出现了好大一个破洞,情形与金鳌岛破空而出时候的情景如出一辙。

“那是……”

突然见到这幕景象,泉樱以为是金鳌岛去而复返,吓了一跳,但是从那时空裂缝中出现的物体,却比金鳌岛小得太多,只是一艘伤痕累累的舰艇,周围的甲板满布破损,不时更有零件、板壁坠下,显然伤得相当严重。

可是,泉樱与爱菱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东西。这个圆锥形的飞行舰艇,无疑就是刚刚疾飞过来,阻止通天炮发射的魔屋飞空舰。

飞空舰缓缓朝这边下降,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让人由衷为其担忧,不过最后它还是稳稳地降落下来了。

舱门很快地打开,但是由于周围板壁变形,舱门是被强行踢破的,而首先从舱门中出现的人影,则是一个众人都很熟悉的人物。

“枫儿姊姊!”

见到久别的枫儿,泉樱喜形于色。能够确认她平安无事,这是目前最大的喜悦了。

第二章黑色大逃亡

要重新收拾、处理香格里拉目前的灾情,是需要大量人手的工作,而青楼联盟的回归,适时地填补了这个空缺。

本来隶属于石崇的武装部队,在这晚之前就已经悄悄撤走大半,青楼联盟可以说毫不费力地就夺回了这座城市,然而,香格里拉受创严重,从昏迷中醒来看见残破家园的百姓,更是需要安抚,这些都是要马上进行的事。

“清理掉尸体,尽速火化,如果让尸体腐烂造成疾病蔓延,那就很麻烦了。”

“筹措粮食与饮水,第一批不可以少于三万吨,马上送来,还有……尽速搭建临时住所,这次流离失所的灾民很多,要立刻安置他们。”

青楼联盟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一直统治着香格里拉,整体人脉的盘根错节,是石崇所没法比的,而当魔屋再次回归,这些潜藏人脉全部活动起来,以最快速度控制情况,不让灾情恶化下去。

对于全体市民来说,青楼联盟的适时回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因为如果没有他们,那么香格里拉的许多紧急系统就没人知道怎么启动,让灾情持续扩散的结果,死伤会以倍数成长。

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不过那些都不关兰斯洛等人的事了。他们始终是外地人,在这边的战局告一段落后,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疗伤。

魔屋回到香格里拉后,很快就在原来位置重新回复成房屋型态。在枫儿的带领下,兰斯洛等人进入了魔屋。

“堵塞住通天炮发射口的时候,我们这边受到严重创伤……”

枫儿向兰斯洛等人解释当时的情形,也是他们最不解的事。

“假如堵在通天炮的炮口,硬受通天炮一击,即使通天炮的威力不完全,我们也只有全军覆没,可是,魔屋确实有些很巧妙的机关……”

时空跳跃——这个金鳌岛曾经做过的事,魔屋也同样能够做到,而且由于魔屋的体积远比金鳌岛来得小,此一技术实用上的灵活性也比对方要高出许多。

魔屋的重重一下撞击,配合本身速度,完美地破坏了通天炮的发射口,在即将轰发的前一刻,把那爆发出来的能量锁住。但这对魔屋本身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度被封锁的恐怖能量,会在下一刻更强、更猛地爆发,尽管那个威力无法直击香格里拉,但整个嵌在发射口的魔屋,却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哼!虽然是抱定必死决心过来的,但那可不代表我们这些人就非死不可啊!”

冲向发射口之前,枫儿听见那位女士如此说,而在通天炮即将爆发威力的那一刻,整个魔屋突然开始变化,依照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程序,瞬间爆破外壁,解除外部装甲,整个内部的核心部分紧急时空跳跃。

如果说硬接通天炮一击,是必死无疑的愚行,那么在这种状态下时空跳跃,就是需要赌命的冒险行动。整艘飞空舰艇仍在激烈撞击的反向摇动中,所处的空间又因为庞大能量高度密集,呈现不安定的危险状态,紧急时空跳跃所引起的时空震,也是跳跃时一项危险变因,如果一失控,可能在时空跳跃时被抛向未知尽头的远方。

事实上,在魔屋进行时空跳跃时,受到庞大能量干扰,还有那股威力强大到震撼时空的爆破影响,所有仪器全部失灵,无法在时空流内定位航行,差点就要全员殉难,成为永远漂流于时空缝隙内的垃圾了,幸好那位女士亲自掌舵,熟练地自那个危险状态中重新突破空间,回到正常世界。

“听她们说,我也帮了一点忙,因为以前有过穿越时空的经验,所以我本身成为混乱中的一个座标,详细情形我也不懂,反正我们就是这样子回来的……”

枫儿微笑地说着。之前在日本,她与兰斯洛曾经一起被五极天式扔到异次元,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在那种时空乱流中,她反而很能适应。

经过这一场激战,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需要休息,毕竟周公瑾受了这样的创伤,连金鳌岛都开着逃跑了,短时间内该不会再回来作战,在迎接下一场战斗之前,他们要先疗伤调息,回复战力。

“对了,一直着眼于金鳌岛,忘了另一个大威胁。”

泉樱所在意的事,就是石崇所留下的威胁。照理说,香格里拉地下还埋藏着石崇所预留的爆裂物,随时有可能爆发,虽然直到目前都没有爆炸,但想到那个爆裂物的危险性,泉樱不得不提出警告。

“……虽然不能排除说是石崇那边的疑兵诡计,但这种大事宁可信其有,还是去查一下比较好。”

“这点不用担心,魔屋降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青楼联盟在香格里拉扎根千年,有专门的人才在守护遗迹,现在已经潜入地下,开始搜索各个可疑位置了。”

但最新传回来的进度报告,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东西,这点委实令众人觉得奇怪,尤其是泉樱。石崇特意来后台说的那些话,当时给人的感觉、神情,都不像是作伪,虽说石崇本身就是个大骗术家,可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形,泉樱很难相信那只是虚言恫吓。

“我也觉得应该不是这样。”枫儿道:“所以目前工作人员仍在搜索,有消息回来会立刻通知我们。除此之外,刚刚奇雷斯与妮儿小姐离开的时候,与我们在异空间短暂擦身,青楼那边以独门秘法留下了记号,正在追踪,最后纪录是朝自由都市东南方行进,只要再有消息,我们马上就可以追上去了。”

有办法追踪奇雷斯与妮儿,对雷因斯这边来说,这是天大的奸消息,可是却有人对这喜讯表示狐疑,那就是妮儿的监护人兄长。

“等等,追踪?你们的追踪记号该不会是那种查到最后,摆了一个大乌龙,发现原来记号在一头猫身上吧?”

“不会的,青楼联盟所使用的追迹之术,是术法而不是太古魔道器械,不会闹出那种乌龙场面的。”

枫儿的解释,让身旁的爱菱大为不服气,想要提出抗辩,但是让她扳回一城的机会马上到来,在众人要过一个走廊转弯时,两名神色慌张的侍女匆忙赶到枫儿身前,弯腰行礼,好似很尴尬地低声说话。

“找到讯号了?呃……什么?记号在一条狗的身上?”

枫儿错愕而尴尬的表情,正说明着事情超出掌控,这时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是兰斯洛起手一掌拍在旁边柱子上。

“兰斯洛大人!”

“夫君!”

在众人眼前,兰斯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口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跟着就重重倒了下去。

“嘿,什么把戏不用,耍这点小手段,就想要对付老子……做他们下辈子的大梦吧!”

在距离香格里拉西北边千里远的某处树林,应该带着青楼联盟追踪术印记的奇雷斯与妮儿正在那里。

奇雷斯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感应到青楼联盟对他的追踪,但那种级数的追踪术法,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顾,脱离空间转移时,他早就随手转抛到其他生物身上,现在敌人应该追踪到错误目标了。

“赢过那些本来就不如你的人,很光荣吗?真的那么有本事,就不会被铁面人妖打得夹着尾巴跑路。”

妮儿出言讽刺,重伤的她并没有多少体力,一直脑袋昏昏想要晕去,但一股倔强的坚持,让她紧咬下唇,支撑着不在敌人面前晕倒示弱。

“你不用急着挑衅,这次战斗我们是趋于下风,周公瑾能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怕,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我们又能全身而退,下次再战孰胜孰负,这就是他要预备去承受的风险了。”

奇雷斯说得自信满满,妮儿也明白他话中蕴含的意思。当日耶路撒冷两强对决,公瑾虽然少了一臂,但那一战所带给他的见识与经验,却让他得以突破天位之壁,以斋天位的强绝力量横扫当代,而这次香格里拉的激战,众人获益不少,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资质,去吸收这次战斗中所学到的东西,下次再战时难保不会有人突破强天位,以对等立场与公瑾战斗,而这……想必也就是公瑾最担忧的事。

想到这里,妮儿脑中的晕眩感觉更盛,没有时间多做嘲弄,冷冷问奇雷斯一句:“你要带我去哪里?”

奇雷斯不答,只是嘿嘿冷笑,不时更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妮儿问了一句,脑内灵光一闪,奇道:“你是不是在找刚才那头乌鸦?”

之前奇雷斯拉着妮儿在空中飞行时,与一头乌鸦遥遥擦身而过,妮儿只是奇怪那样的高空不该有乌鸦,奇雷斯却马上觅地降落,现在想来,可能代表那只乌鸦有问题,不然以这头野兽的急躁个性,怎么可能不拉着人持续赶路,会这么好心地停下来休息?

(听说魔法中有些技巧能够操控生物或是符咒式神,用以攻击敌人或是侦查,那头乌鸦是这样子的东西吗?)但以奇雷斯的狂野本色,如果那头乌鸦真的是敌人耳目,他应该立刻出手毁灭那头乌鸦,然后等在原处,待敌人追踪而来后,放手大杀一场,没理由像现在这样找地方躲起来,除非……

“你受了伤?那个铁面人妖把你重伤了,所以你才不敢和人动手,要找龟洞躲起来?”

妮儿的推测与语气,刺激到这头绝世凶兽的怒气,反手一拳出去,劲风到处,所有树木全在轰然声响中拦腰折断,倒地时整个枝叶腐朽枯死,一整片树林直线蔓延出去,鸟兽惊吓奔逃纷飞,也不知道被他毁了多少树木。

“哼,我有伤?这点小伤能难倒魔界皇族吗?三两下就痊愈了,周公瑾想用这些伤来要我的命,他还远远不够格咧!”

奇雷斯话声不大,但中气十足的感觉,显示状态不错,顶多只有一点激战后的疲惫,却怎也不似身受重伤的样子,令妮儿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更是不解他为何要选择退避,难道是敌人很强吗?

妮儿所顾虑的理由,只有奇雷斯才知道真相。之前与兰斯洛联手战敌,合并两人天心意识,爆发最强一击时,有些话他并没有坦白对兰斯洛说出,其中就包括这套功法的反噬与副作用。

这种急就章的拚命功法,本来就一定有着因为急速提升力量所造成的缺陷、反噬,更何况这套功法还是未经实验的半成口叩,会完美无瑕才奇怪。当时的局势千钧一发,如果不打倒周公瑾,根本就没有“往后”可言,所以这决定并没有错,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就该思考副作用的隐忧。

到底会有什么副作用与反噬伤害,奇雷斯自己也不知道,典籍中更不曾写明,只知道在功法运使完毕后,那个副作用随时会发作,不论是他自己,还是配合施展的兰斯洛,现在都处于高度危险的未知状态,为了避免与敌人交手时,副作用突然发作,奇雷斯才选择了退避,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那……什么人在追你呢?是铁面人妖吗?还是……我哥哥他们?”

“嘿,公瑾那小子如果要追踪,现在一定是用太古魔道仪器;至于雷因斯,一个快变废墟的香格里拉就够他们自顾不暇,他们自作聪明的结果,现在大概已经发现了那条蠢狗,脸色发青……”

“那会是什么人?你该不会仇家太多,连什么人想追踪杀你都搞不清楚吧?”

“哼,肯定是石崇那个鬼祟的东西,他和鸠摩狮那两条狗东西,最喜欢用魔法玩些见不得人的无聊东西,会用式神追踪我们去向,一定是他们的小伎俩。一“奇怪,听你的口气,好像和他们很熟啊……喂,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旧识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旧识吗?桀桀桀……”

被妮儿一问,奇雷斯忽然诡异地大笑起来,声音听来像是喜悦,但又有说不出的怪异。

“应该可以说是旧识吧,我和这两个狗东西很熟,和他们全家都很熟,常常受托向这两头狗东西问好呢!l“哦……你们这些魔界来的说话真怪,问好就问好,也要说得那么阴阳怪气的。”

妮儿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寻常,但也没兴趣多问下去,更不会知道往昔在魔界时,奇雷斯恶名昭彰,走到哪里,便被追杀到哪里,而石崇更曾经主导过其中数次的围杀行动。

与当初李煜相同的处境,但李煜只在反击的时候杀戮,并不会主动让所经之处血流成河,更不会无故伤及妇孺,与之相比,奇雷斯连李煜一半的仁慈都没有,在石祟初次设局围杀失败后的隔天晚上,这头负伤的凶兽就摸上门去,把敌人未及撤走的家小杀得一个不剩。再隔一天,则把鸠摩狮的满门连同所住城市化成血河尸山。

追杀行动从此便不曾停过,奇雷斯的凶残之名远传四方,而即使逃窜到人间界来,奇雷斯仍感觉到这几个“旧识”始终追踪着自己的行迹。

“嘿,丫头,你在人类那边好像是什么大元帅,管过很多的人类,是不是?”

“这关你什么事?”

“你在外头闯荡那么久,一定很久没有回故乡了,怎么样,招待我去你故乡玩玩,有兴趣吗?”

奇雷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妮儿大感吃惊,但回心一想,自从与兄长相认,离开故乡之后,就再也不曾回去过,有时候夜深人静,往武炼方向眺望过去,是满怀念故乡的一切,现在被奇雷斯这么一问,一股怀念的情绪油然而生,强烈思念着那个告别数年的家乡。

“你问这个做什么……”

妮儿一句话问出口,自己也恍然领悟,这次与奇雷斯一同离开,主要目的虽说是医治身体异变状况,但与这问题牵扯在一起的,就是要去面对自己的身世问题,奇雷斯说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但少女思索片刻后,仍倔强地抬高下巴,傲声道:“去就去,怕你吗?”

“你肯去,桀桀桀……那就实在太好了。”

低沉的笑声,奇雷斯的诡异声音让妮儿很不安,尤其是看他说着说着额角青筋显露,双手更紧握成拳,似乎在蓄劲预备出手般,这种不必要的动作更让妮儿觉得他意有所图。

“你、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好的?这关你什么事?”

本来以为奇雷斯意图不轨,或是打算到自己故乡去放手大杀的,哪知道自己这一句话问完,他却邪邪地一笑,额上突起的青筋忽然爆裂,血染地面,紧绷的身体肌肉一下子失去力气,虚弱地倒了下去。

“……那后面的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不可一世的绝代凶兽就这么倒下,昏死过去,妮儿被这个不合理的变化弄得大张嘴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才想到是否该过去踢他两脚,确认他是真昏还是假晕,附近的树林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鸟兽惊走,数百道血红火影自西方高速飞掠过来。

定晴看去,飞过来的东西是某种鸟类,型态与乌鸦极其类似,让妮儿想到之前被奇雷斯干掉的那头东西,但这些血影火鸦却不是什么平凡的东西,从它们身上缭绕喷发的光焰,还有死死盯着猎物的那种锐利目光,妮儿肯定这几百头血鸦极有杀伤力,假如自己保有十足状态,那自是坦然无惧,但换做是重伤未愈的现在,怎么想都很危险。

“鸦!鸦!鸦!”

火影闪动,几百头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味的赤鸦纷纷停在枝头,刚奸居高把妮儿包围住,血目凶瞳狠狠盯视着他们,不住发出刺耳的高声鸣叫,此起彼落,像是在联系什么。

而从那股越来越紧绷的气氛,妮儿明白这些可能是由魔法成形的怪物群,准备马上发动攻击,自己不但要以重伤之身去应付,更糟糕的是,自己甚至算不上是孤军奋战,因为孤军起码不用被伤者拖累,自己眼前却还有一个昏迷不醒人事的大累赘。

“鸦!鸦!鸦!”

“有、有没有搞错……我是重伤病人耶,我……我应该躺下来静养才对的耶!”

少女气愤而无奈的控诉,并没有打动这群没有同情心的鸟儿,当妮儿背起伤者,拔腿狂奔,周遭一片“鸦鸦”聒噪声响中,数百头火鸦离开枝头,以最猛烈的势道朝他们身后追逐攻击。

“石崇——你这头大奸狗,落井下石,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章失心疯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了二天,香格里拉在青楼联盟的全力运作下回复了最起码的生活条件,尽管大量死亡与毁坏对人们造成的伤害,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事,但那也已经不是雷因斯众人的管辖范围,他们都对此感到同情与黯然,可是重新建设这地方的责任,是青楼联盟,当敌人已经离开,他们甚至不便在此逗留太久,惹来嫌疑。

“何必这么见外?我很希望你们能够多留一会儿,妮儿与奇雷斯的行踪还不明确,等到有回报后再离开,不是比较好吗?而且,我方希望能够检验有雪永一相所持有的卷轴,关于这件事……”

辞行时,珠帘之后的那位女士依依不舍地提出挽留,而她所说的也是实话,纯以私交而论,她与妮儿、枫儿都是结义姊妹,与泉樱也有授艺之谊,就连爱菱这几天也在她刻意拢络之下,对她极有好感,以这样的关系来看,当她说“不用见外”时,泉樱确实很难找出辞行理由。

不过,虽然青楼联盟以“研究”为名,希望取得有雪的卷轴几天,但泉樱仍旧无法答应。她看出这件事情内有蹊跷,与其仓促答应,还不如留作某种外交筹码,更何况……现在是不能无视有雪本人意愿的。

“这点我们可能帮不上忙呢!因为如果要他放开那管卷轴,可能要有与他一战的觉悟,我们并不想与他开战,那么好运的对手,与他为敌一定会招来厄运的……而且,我想我们应该离开,因为很多事情都不能搁下不理,现在该是回去处理的时候了。”

委婉地提出回绝,泉樱说话的时候,一双星眸被外头的声响所吸引。从窗口往外看出去,卸下t1000装甲、头戴工程帽的爱菱,正站在高处比手画脚,威势十足地指挥工作人员建筑程序,迅速而确实地重建香格里拉。

随着一担担砂土、一车车木材的运输入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工事几乎昼夜无休地轮班进行,从人们专心投入重建工作的情境,泉樱也感受到那种想把一切悲伤抛开,努力迎向明日的决心,对于刚刚才迎接重大悲伤的人们面言,这是一件好事。

正在迅速重建的,不仅是香格里拉城内的各个地标建筑物,也包括了魔屋本身。在通天炮炮口自爆外壁的“金蝉脱壳”,本身也属于一种自毁战术,让这幢魔屋受创很深,几乎丧失了大半的机能,必须藉由与地面结合、稳定吸收能量,才有办法再次活动。

泉樱看过魔屋是如何增建补强的,那甚至与建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让工人群把大小建材运到屋内的某处后,置之不理,那些建材就受到莫名力量吸引,迅速分解,自行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叠建起建筑物。这样的诡异情形,泉樱觉得根本与建筑扯不上边,只是魔屋若有生命般地吞噬这些建材,像“消化”一样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么不合科学精神的现象,让爱菱看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不出该怎么把这情境背后的道理抄写在笔记本上。而这也正是青楼联盟用以拉拢矮人少女的方法,在那位女士的有心拢络下,炼金术文明与太古魔道文明就这么进行起友善的交流。

“香格里拉能够尽快站起来,对我方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这么美丽的城市,如果因为战争而毁掉,真是太令人痛心了,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回复成我初到时的繁华。”

辞令应对,泉樱的表现很得体,在雷因斯的阵营中,除了已经倒下的白无忌外,能够像她这般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彬彬有礼、进退有据的人,实在不多。

必须急忙离开香格里拉的理由,主要是稷下方面的要求,那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指挥系统整个崩溃掉了。

兰斯洛皇帝陛下闭关、苍月草秘书长长假外出、临时指挥者天野源五郎失踪、长老梅琳失去联络,就连能够稳定人心的妮儿公主都不知去向,偌大的雷因斯。蒂伦,整个领导阶层全部瘫痪,底下的大小事务官不知道该向谁请示才好。

“……本来,还有华院长可以请示的,但她从自由都市回来后,就封闭整个暗黑魔法研究院,现在那边血光翻腾,妖气冲天,从十里外就可以看到种种异象,可能整个研究院上下都在进行大规模生体实验……”

由于没有其他人可以汇报,所以稷下方面的白家人联络太研院,希望能请回不假外出的院长隆。爱因斯坦回帝都坐镇。太研院向来是稷下学宫的首脑,太研院院长俨然就是学宫之长,虽然不涉政事,却在雷因斯地位崇高,如果有她坐镇帝都,那起码能稳定人心,不然整个领导阶层全部无法管事,这消息如同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传出去,到时候势必动摇整个国家。

从电子萤幕中听完属下报告的爱菱,表示会马上启程,但最受到报告冲击的,却是身在一旁的泉樱。

尽管已经与兰斯洛站在同一阵线,但泉樱仍对“我是雷因斯人”一事,感受到些许困惑。别的姑且不论,雷因斯能否接受自己这个一度为敌的外国人,这尚是未知之数,所以日本一战后,她一直在风之大陆的各处地方奔走,却不曾踏上雷因斯的上地。

可是,当太研院的干部向爱菱报告,顺便要求爱菱请回身在香格里拉的新任右丞相时,泉樱就为此大吃一惊,因为对方口中那名“才德兼备、曾为莉雅女壬与无忌殿下同窗”的新任右丞相,赫然与自己同名,而且是无忌殿下在遇刺前所留的遗嘱中所提到,一旦自己身有不测,便须请这人回来为相,顶替自己右大相之位的贤才。

(这……这太荒唐了吧,我根本不认识白无忌啊:又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同窗过?而且,哥哥的同学为什么还会与妹妹当同学?他们两兄妹起码差了百多岁啊?)

聪慧如泉樱,仓促问脑筋也有些转不过来,而看出这一点的枫儿则微笑解释。

“一点都不奇怪唷!无忌殿下是学宫的万年留级生。事实上,一直到他遇刺为止,他的名字都还登记在稷下学宫的留级名单上。而当他国葬入土之时,稷下学宫还特地奉上一张荣誉毕业证书陪葬,殿下如果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那……所谓的继任宰相是……”

“……是小草小姐的安排。”

枫儿私下向泉樱解释,在这一场香格里拉战役之前,小草就已经顾虑过,假若自己与源五郎先后倒下,雷因斯一方将乏人指挥,陷入难以为继的窘状;而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发生,必须另觅后备人才。

兰斯洛与妮儿是不成的,他们兄妹两人的武力,威望有余,智谋计略却是不足,而且缺乏冷静镇定,尽管偶尔可以收到奇兵之效,但只要把战斗时间拉长,这两个人一定会被公瑾的计策牵着鼻子走。

几经思量,熟娴军政方略的泉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草便以兄长白无忌的笔迹写下紧急锦盒,让手下人在紧急时候打开,顺理成章地让泉樱进入雷因斯的指挥体系。

本来忌惮招惹闲话的泉樱,这时也不得不接受小草的好意,立刻与众人动身回稷下。

“不过……下次伪造这种密旨的时候,别写得那么夸张,又说什么三顾茅庐,又说什么磨墨脱靴……写得这么夸张,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啊!”

“这也是小草小姐的意思,她说雷因斯人喜欢热闹,写得夸张一点,比较有广告效果。”

众人临行前,并无法从青楼联盟得到任何关于妮儿的下落,也找不到海稼轩、源五郎两人,唯一能肯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香格里拉地底并没有埋藏任何爆裂物。

青楼联盟的术者在地底下来回搜索了两天,直到地底洞窟中的怪物慢慢苏醒,重新开始活动,这才不得不撤离该处,但根据他们的保证,地底应该是没有残留任何不妥的危险物体。

听到这个结果的泉樱极度困惑,不解自己是否真的被石崇所愚弄,但那位女士却支持她的想法。

“石崇老儿的恐吓应该不会假,所以我相信他曾在地底动了某些手脚,但可能是我们运气不错,这些爆裂物因为某个未知理由而消失,或是被他们自己拆除了,因此我们找不到……”

这个说法任谁也觉得牵强,但在找不到合理解释的状况下,也只好用这方式暂解彼此心中的疑惑了。直到离开,泉樱还在思索石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这时的她并无法料到,事情会在不久之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形式再次爆发。

而当坐在前往雷因斯的特快车上,任八头长角六足的异兽高速奔驰,遥望香格里拉半颓圮的城门消失在视线中,泉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为这次香格里拉之行定下评语。

爱菱仍在尝试调整仪器,追踪着几个大目标。妮儿与奇雷斯是很难找,但金鳌岛这么一个庞然巨物,绝不可能忽然消失,爱菱用仪器追踪两天后,已经找到了金鳌岛的方向,发现它正以高速朝西行进,照方向来推测,目的地应该是中都。

回中都做什么呢?由于香格里拉的连场激战,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大批雷因斯军队正朝中都开拔,两国的战斗正进行得如火如茶,公瑾结束了香格里拉大战后,立刻就赶回国都,先稳定艾尔铁诺的王都。

“夫君与奇雷斯能够全身而退,应该是伤到了公瑾师兄,但就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

传闻斋天位武者有极强的自愈能力,甚至更胜乙太不灭体,如果此事属实,不管公瑾师兄在战斗中受的伤有多重,现在都应该痊愈得差不多了,可惜无法向夫君兰斯洛查问那场战斗的详情,不然一定会有所帮助的。

“爱菱小姐,妮儿小姐那边有下落吗?”

枫儿向爱菱查问着,但少女却摇头。

“查不到耶!七个仪表上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青楼联盟留下的那个仪器,也只能找到那一条狗……”

爱菱皱眉说话,但却被后舱一阵愤怒的咆啸声给打断,原本正交谈中的三女蓦地安静下来,很尴尬地彼此对望,不得不觉悟到目前雷因斯最大的问题,并非是仪表上那只仍在趴趴走的流浪狗,而是身在后舱中的那头猴子。

泉樱苦笑着站起身,朝后舱门扬声喊话。

“雪太郎,你那边……”

“快闪,我拉不住他了。”

有雪高喊了一声,跟着就是“哗啦”裂响,整个舱门木板被一样东西撞碎,跟着就是一道黑影冲撞进来,势道好猛,速度也快得让人没法捉摸,只是一眨眼,就看到那个东西扑在枫儿身上。

枫儿没有闪躲,但生性拘谨的她也不敢主动张手去抱,就这么任那个东西扑抱过来,一下子搂了满怀。

“兰斯洛大人,你有没有……”

本来是想要问有没有好一点,但现在看来是没有了,兰斯洛一手抱住枫儿后,另一手却弯起来在脑上抓头,一双虎目不见往昔的威势,反而像是绕圈似的直打转,咧开大嘴嘻嘻微笑,看来没有半点绝代霸主的气势,遥遥望来,还真像一头从山里跑出的野猿猴。

被兰斯洛搂抱在怀里,享受胸膛的温暖气息,对枫儿来说是一件满享受的事;被他亲亲吻吻,这在双方已经有过亲匿关系的此刻,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当他连连伸出舌头,像品尝什么美味瓜果似的,从细嫩雪颈直舔到耳根时,受不了痒的枫儿就只有连忙**,想把兰斯洛推开。

不过这企图却完全落空,枫儿虽然伤愈,但是她的推挤力道和兰斯洛相比,却有着极大的差距,让她在惊讶兰斯洛武功进境的同时,又被兰斯洛抱在怀里,这次的情形更糟,除了连续舔吻过来,一手还像是捉虱子似的,在她背上、腰上连抓。

“不……不要这样子……会痒……兰斯洛大人……**啊……哈……哈哈……”

“哈哈哈,枫儿姊姊,好有意思,看来夫君大人真的很宠爱你呢!”

“别说……这种风凉话,快点……快点把他拉开,哈……哈哈哈……”

无法挣脱,枫儿甚至没机会抹去满脸的口水,就被身上的痒意笑得快岔了气,但泉樱也没法一直在旁边看好戏,她的开心笑声吸引了兰斯洛注意,跟着就放开枫儿,一溜烟地朝泉樱扑抱过去。

车厢的空间狭窄,就算泉樱的身法再快十倍,也没有足够的地方来闪躲,更何况兰斯洛来势奇快,想闪避或招架都不容易,但泉樱有过经验,对此早已有备,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澄澄的物体,朝爱菱方向一扔,反应不及的爱菱顺手接过。

“这是……啊,香蕉?”

大发明师的反应并不灵光,在她想起自己手中怎么会拿着一根香蕉前,如同饿虎扑羊般的凶猛猿猴已经冲上来,将她一下扑倒,跟着就张口咬住她放在胸前的那根香蕉。

“啊,不可以……师兄你的舌头……不要一直……啊……哈哈……**喔……别一直把舌头往我领口舔啦……”

爱菱的窘状比枫儿更糟一筹,而最后也是靠三女齐心合力,才半诱导、半压制地摆平这头纯靠本能行动的泼猴,当这情形终于被控制住,累得说不出话的三人,都回忆起那天兰斯洛病发倒下的情形……

几天前,兰斯洛脸色突变,不支倒下,造成众人一阵惊慌,但当兰斯洛由昏迷中醒来,就变成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模样,既不认得眼前的亲友,也没有思考能力,好像整个人返祖退化,变成了一头猿猴。

对于这个状况,众人毫无异议地认为,这必定是金鳌岛一战造成的伤势影响。有伤就要医,但是要这头泼猴老老实实坐下来看病,那可真是一场恶梦。

兰斯洛虽然失去神智,武功却并末因此而减退半分,天魔功的霸杀威力较平时稍逊一筹,但是身手敏捷、反应灵活的程度,却在平时数倍以上,登时把香格里拉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如果是对上天魔功高手,那还好;如果只是对上一头会天魔功的猴子,那我们也认了;可是……这头猴子根本是疯的,要捕捉一头会天魔功的疯猴子,这种任务简直是人间地狱!”

泉樱的感叹一点也不假,在捕捉过程中,她因为身先士卒的缘故与丈夫正面交锋,被兰斯洛一拳打中小腹,妖雷魔电爆发,差点就将她的龙体圣甲一拳击破。中拳刹那,痛彻心肺,泉樱讶然于丈夫武功之高,而虽然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但她由衷同情起被这双串头痛殴过的石崇与鸠摩狮。

有雪的卷轴帮了不少忙,但主要的制胜因子,是泉樱与枫儿交替使用天丛云剑,凭着神剑两种不同异能,再加上些许的……美色诱导,这才半软半硬地制服了这头肆虐香格里拉的魔猴。

青楼方面的医道好手看不出任何东西,最后是由那位女士亲自出马,检测之后的结论,是脑波发生了某种异常变化,这才导致行为失常。

“如果周公瑾当真如你们所说,拥有斋天位的绝世力量,那么别说奇雷斯与床上这位病人联手,就算找齐当前所有强天位武者,也未必能将他击败,所以他们必定是用了某种能够影响天心意识的合战功法……我曾听说,魔族的武学中确实有这一门绝学,而奇雷斯出身魔界皇族,很有可能通晓这门奇异功法……”

那位女士的推论百分百命中事实,而根据这个推论,使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玄奥功法,很有可能引发某些副作用,最明显的冲击,就是运转天心意识的脑部,所以兰斯洛的异常行为就非常合理。

讲是这么讲,但是众人并没有什么方法医治,青楼联盟的群医也对此束手无策,最后的建议,是必须要找专业人士处理。

医道方面的专门人才,无论是华扁鹊或玉签风华,目前都离香格里拉甚远,这也是泉樱必须立刻离开香格里拉的原因,于公于私,如果身为雷因斯领导人兼最大战力的兰斯洛无法复原,未来的仗真不知道该怎样打下去。

“主要目标是回到稷下,华扁鹊大夫在那里,她虽然思想乖僻,但却是有真才实料的专业人员,交由她来处理,我想是最妥善的安排了。”

记起在杭州的往事,泉樱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己与那个阴阳怪气的巫婆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如果不论医德,只论医道,世上大概没几个人有信心在那巫婆面前自夸。

没有人质疑泉樱的决定,但想到这是否为“最妥善的决定”,即使是与华扁鹊最好的爱菱,都感到十分心虚。然而,比起风华所在的北门天关,这里前往稷下是快得多了,所以华扁鹊成为医治这种疑难杂症的不二人选。

这是兰斯洛王的荣幸,也是他的不幸……

第四章噬血入侵

由于兰斯洛的倒下,成为雷因斯阵营首要处理的问题,所以有很多同样重要却无暇处理的事,一时间都被搁置。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当参与那场战役的兰斯洛出事,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奇雷斯,是否真能“全身而退”?还是如他这般也在战后倒下?

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妮儿,但与奇雷斯一同逃亡的她,并没有机会向别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只是独自忙着爬山涉水,不但要背着一具昏迷不醒的黑色躯体,还要肩负起对抗那群飞鸦异禽的重任。

当好不容易甩开敌人追踪后,她躲到一处山泉旁,用手绢沾湿冰凉的泉水,轻轻洗涤身上的血污。当已经凝结住的血渍被冰水化开,少女皱起眉头,痛呼出声。

“我……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来做苦卫?”

妮儿抱怨的心情非常认真,现在的情形比当初预想更糟,如果单纯只是被奇雷斯绑架,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尊重,不会有什么苦头吃,但眼下却是另一种情形,奇雷斯这个绑架犯莫名其妙倒了下去,一连三天都没有醒过来,而自己背着他逃亡,身上伤势根本没时间好好静养,还要被大批怪物攻击,真是好没天理。

“石崇那个王八蛋,将来再给我碰到,第一个就宰了你。”

把石崇当成始作俑者,妮儿恨他恨得咬牙切齿。自从那日遇袭后,她就突围朝西南前进,目前已经在武炼的边境,只是因为重伤未愈,脚程甚慢,不然以天位力量飞行,早就深入武炼了。

被那群血鸦怪物层层封锁,往东北方去雷因斯的路断掉了,暂时也没别的方法可与亲友取得联络,只有持续逃亡一途。比较呕的一点是,自己还要另外拖一个大累赘,不然或许有机会拉远与敌人的追踪距离。

这样子救奇雷斯一命,真的好吗?妮儿只是觉得,虽然他胁迫自己同行,但自己与他有过约定,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因此目前的救援也算是守信的一环。

奇雷斯是个大恶人,救了他一次不可能感动他什么,更别说要他改恶向善,换言之,只要他继续活着,往后就会有其他人受害,那自己岂不是成为帮凶?

问题是,这次奇雷斯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帮己方而战,如果自己当真趁他虚弱时取他性命,那么往后哪有人还敢与雷因斯合作?尤其是,当妮儿想到奇雷斯不是为己方而战,仅仅单纯是为她而战,她心里就很难抹除那股欠了他什么的感觉。

先把人情还清再说吧!目前的目标,是位于武炼境内的故乡,只要把奇雷斯平安带到那里去,也就算是还了人情。

“找他来联手作战……啧,想想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我胆子还真大咧!居然敢做这样的卖命演出……”

回想起在香格里拉,因为情势危急,决定让奇雷斯吸蚀自己的血肉元气,当时的艰难决定,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回忆起来还是搞不太懂,那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根本是与虎谋皮啊,以后再也不做第二次了……”

妮儿轻声感叹着,耳尖微动,聆听到空气中的异样风声,心中一惊。

“这群浑蛋,又来了,石大奸狗,你真是无孔不入。”

妮儿怒声抱怨,却对改善这种情形束手无策,愤怒地站起身来,环臂运劲,迎向那一头一头俯冲过来的邪火血鸦。

天魔功是魔界诸般邪异内功、剧毒的克星,却对克制魔法效果不佳。两天前,妮儿鼓劲推出的大天魔刀,并无法将这些邪火血鸦斩杀,两天后的现在,她连运使大天魔刀的力气也没有,仅能尝试图个侥幸,使用路上所构思出的战术。

妮儿一抖手,从腰后抽出一卷长鞭。这是她刚才略作休息时,拾起附近飘落的柳枝,缠编成一串,克难制成的鞭子,现在贯起天魔劲,就往飞冲过来的血鸦笞去。

血鸦飞旋的姿态轻翔灵动,妮儿在地上发劲扑打不易,现在多了一条柔韧兼备的柳枝长鞭,俨然是有了一只长及数尺的巨臂,一下回拉抽击,就把几十头血鸦笼罩在鞭劲范围中。

(成功了!)妮儿心中一喜,但却高兴得太早。重伤之余,脑里不甚清醒,天心意识对力量的驾驭程度不佳,妮儿这一鞭施劲太重,挥到中途,鼓满天魔劲的柳鞭赫然轰炸爆碎,功亏一篑。

战术失败,妮儿大感不忿,若是平时,可以尝试直接以天位力量凝劲成鞭,但眼下手酸足软,哪做得到这种高难度技巧?只有拚起残余力道,鼓荡天魔劲,一面尝试突围,一面尽力不让这些血鸦近身。

一下子就陷入苦战,幸亏这群血鸦对天魔功犹有顾忌,不敢过度逼近,每当妮儿像是要豁出去狂发天魔刀斩击时,数百头围绕她周身十尺旋飞攻击的血鸦,就尖叫散开,双方拖拖拉拉地半对峙着。

“鸦!鸦!”

看准了妮儿体力不支,血鸦一下子冲了过来,这一下空档把握得极好,妮儿胸口气闷,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天魔劲溃散,立刻被血鸦攻入空隙。这些血鸦似有实质,其实却是虚体,冲破妮儿的防御阵线后,竟然从她的身体穿透过去。

“唔!”

妮儿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剧烈的晕眩感几乎让她倒地昏去,强行撑住一口气,狂喝一声,凛冽天魔劲从体内海潮般汹涌奔出,刚猛魔气如同黑光暴炽,将入体的血鸦逼出,更把十几头想要继续穿透入体的血鸦给震溃、吞噬,重新夺回主控权。

(撑不住了……再不跑就不行了……)伤疲相互煎熬的**,只想倒地好好睡去,但妮儿却知道自己短暂的神威,如同回光返照,如果不趁血鸦群被震溃消散的时候突围,等到这些弥漫的血雾再次聚合成形,自己就束手待毙了。

“奇雷斯……你好重啊!该减肥了……”

一肩背起不省人事的黑色凶兽,奔跑中的妮儿,只能喊着这样的话来让自己维持清醒。即使不运起天位力量,单单凭她的天生神力,扛奇雷斯这不过几十斤的瘦弱躯体,根本不当一回事,现在之所以会喊重,那完全是因为失血过多,晕眩欲倒的缘故。

被血鸦穿透的背后,与其说是痛楚,其实更多的是麻痹感。妮儿知道那里的伤势如何,三天前她就看过那种伤口了,肌肤完全看不见裂痕,只有淡淡鲜血从里头渗出来,但是肌肤下的神经组织却受到伤害,导致行动迟缓。

三天前的首次遭遇,自己就是不晓得这一点,被这些血鸦从手脚关节透体而过,伤了经络,整个动作变得笨拙缓慢,这才吃上大亏,没法拉开与这些血鸦的追逃距离,更糟糕的一点是,每次被这些东西透体穿过,自己就觉得大量精气仿彿被它们给吸收,神困力钝,缺乏元气的结果,也让本来应该好转的伤势更形恶化。

(别说伤好了,在这种情形下还没死掉,我一定和哥哥一样,都是野兽般的回复能力……)在这种情形下仍能保持乐观,该是不幸中的大幸。就连妮儿自己也没想到,如果不是陷身于致命杀局内,她现在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出身秘密而困扰不已。

只是,穷于应付血鸦狙击的妮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危机,更不晓得自己挣扎的一举一动,全部被别人看在眼里。

“……这丫头看来还是活蹦乱跳,一点重伤的样子都没有,真是好惊人的回复力啊!”

看着水镜中的鲜明影像,石崇抚须微笑,想用这个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疲惫倦意。

三天前从香格里拉紧急撤离,本来还算走得潇洒,但紧跟着的事态急转直下,多尔衮重创而归,鸠摩狮等人狼狈逃回,不但没捉到目标人物,连抓到手的郝可莲都给逃逸无踪,还莫名其妙赔上了阿难达一条性命,连接而来的重大打击,让石崇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

是能力不如人吗?还是冥冥中当真有一股天意,令魔族在人间界的大事不成,难道创世神真希望魔族永远待在那片暗无天日的秽土?

一种近似败北的挫折感,让石崇喟叹着命令手下休息,强提起精力投入另一计画——狙击奇雷斯。在战前评估时,石崇就已经计算过,只要奇雷斯出现在香格里拉,那么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他都必定会牵扯进这场战斗,因为他就是一头这样的疯狂斗鬼。

而只要被牵扯进战争,他与如日中天的周公瑾正面相撞,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届时便可以趁机下手,除去这名心腹大患。那名少女有办法请动奇雷斯参战,这让计画出现了些许误算,但总体上说来,仍然照着当初的计画进行,当施布在香格里拉周围的式神发现奇雷斯,狙击战就立刻发动。

奇雷斯昏迷不醒,如果这消息传回魔界,不知道有多少同胞会笑歪嘴巴,拚尽一切也要来到人间界,把这欠下千万魔族血泪之债的凶兽分尸,而对自己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那名少女挺身保护奇雷斯,让自己的计画受阻,这是另一个误算,但这误算却成了一个绝佳机会,因为那名少女并不清楚她本身究竟有多少价值。

石崇双眼半闭,朗声唱颂咒文,在他浑厚的声音中,前方那座水池逐渐泛起波纹,原本可以透过紫色水日明看见的清澈池水,像是被倒入了什么红色染料,一下子染成满池的红色,呛鼻的血腥气味更弥漫整个斗室。

宛如鲜血般的池水,无风自动,开始迅速地激烈旋转,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无比血腥的腥臭漩涡,但是在不断激溅出紫水晶池的邪恶浓血中,点点紫光从里头灿发亮色,没过多久,紫光开始凝聚,随着石崇一声巨喝,紫光幻化成形,沾惹鲜血后,变成一头又一头的血鸦,振翅飞出,朝着石崇身后飞过去。

血鸦的外形仍然是沾满血污,但是在一片鲜红色当中,两翅羽翼焕发点点紫气,似乎蕴含着某种能量,而大片血鸦在石崇的咒语控制下,一起于空中转弯,飞向同一个方位。

在石崇身后不远处,一名男子身影正在那里盘膝打坐,体型虽然壮硕,但从后头遥遥望去,却给人一种枯瘦如木的感觉,像是在坐着某种断绝生机的枯禅。

血鸦就是朝着他的方向飞去,在要从他上方飞过的时候,被他的力量所捕捉,聒噪着被吸扯下来,甫一接触到他的身体,马上就被吸纳归并于体内,很快就被吸收分解。

百余只的血鸦,转眼间就被吸收殆尽,里头所蕴含的,是从妮儿身上透体而过时,所吸纳到富含魔气的血肉菁华,对任何修炼魔界功法的武者来说,这都是最佳的培元圣品,而得到了这些能量之后,枯坐调息的多尔衮立刻睁开双眼,赤红的眼瞳中精光四射,似乎极为受用。

不只是单纯的精神与感觉,多尔衮伤痕累累的**也在瞬间好转,多处伤口急速愈合,连疤痕都细不可见,这些都显示了他从这些血肉兀气中得到的好处。

治愈了与兰斯洛决斗所受的大半创伤后,多尔衮获益的好处更不只如此,他左手振臂一扬,红袍翻飞间,点点紫色星光漂浮游移,环绕在多尔衮周身,犹如一圈紫色星河,璀璨神秘,悠远深邃。

而多尔衮的表情也更为慎重,浑不似之前随手吸纳血鸦般的从容,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慢,生怕因为一个微小的失误而出错,直到整个呼吸、真气运行、姿势都调整完毕,他才不间断地重吸一口长气。

“呼!”

多尔衮仰首一吸,气吞天地的姿态,让人想起吸纳江海的巨鲸,一口便将偌大汪洋吞吐。而在他的吸摄之下,点点紫色星光纷飞人体,顺着蓄劲已久的干阳大日真气,一一归并回体内的脉络**道,像是围绕着太阳旋转的星体,经过一番冲击后,慢慢盘旋归位,自成系统,配合整个真气的流转而运行。

新吸纳的力量,归化于大日功的王道真气,仿彿形成了一个运行星系般,不住在体内流转、压缩,爆发出更强猛的力量,单单只是进行这个吞吐动作,激烈的气流劲风就往外头吹拂横扫,缓慢朝这边走来的石崇尽管不受影响,但也能充分感受到气流中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不似天魔功的凌厉感觉,石崇并无法将这种感觉以任何比喻来显像,和各种或平和、或霸道、或急走偏峰的武学相比,这种感觉比较近似天地未生的浑沌不明,只是这“浑沌”的感觉还有缺陷,太过于着相,没有到运转无隙的地步。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石崇眼前出现多尔衮的身影。再次披上了红袍,多尔衮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缓缓站直起身,几下呼吸吐气后,冷淡说了一句话。

“已经有七成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石崇却能心领神会,因为这正是他辛苦施法所得到的结果。

“是吗?这真是好消息,照这进度来推算,再有几次的功夫,你就能够完全吸纳那丫头体内的力量,更上一层楼了……那丫头还真是能撑,换做是别人,被这样子连续疲劳轰炸,早就不知道倒到哪里去了。”

石崇抚掌而笑,暗自庆幸自己的机运实在不错,因为那个丫头完全不懂得术法,所以当血鸦袭体的时候,她只察觉到**的伤痛,察觉到本身元气受损,全然没意识到这背后的可能性。

假如是雷因斯当中精通术法的几个人,源五郎、梅琳。格林,又或是那个鬼祟神秘的海稼轩,甚至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奇雷斯,那么情形就会不同,他们会以术法对抗术法,让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再不然,他们也会教导那丫头把天魔功的魔气强化,那么对血鸦的抵抗力就会强化许多,虽然不能因此进行有效攻击,但至少可以阻断血鸦吸蚀元气的效果,也阻止……血鸦吸盗她体内天武真功元气的效果!

这一点完全是意外,二天前看到这丫头拚命掩护奇雷斯突围时,石崇只是想着该如何下手一次杀掉这两大强敌。毕竟,无论是奇雷斯或是妮儿,都已经是他难以正面敌对的麻烦人物,可是在他正要施法时,多尔衮制止了他,并且说出一长串口诀,要石崇将血鸦配合这段口诀使用,于是便产生了这样的意外效果。

要藉着血鸦透体吸纳的效果,逐次偷走来自海稼轩、如今蕴含于妮儿体内的天武真功元气,那除了要当初的天武圣功部分口诀外,还需要一个已经有相当修为的武者作为磁源,才能够把偷盗而来的元气成功转移,否则那只是得之无用的游离能量,而多尔衮就具备着这样的资格。

“即使完全吸纳那丫头体内的元气,集中三分之二的元气修为,仍然没有任何意义,发挥不出实质作用与杀伤力。”

话虽如此,但藉由逐步吸纳的元气,多尔衮的魔族体质活性化,短短几天就尽驱体内敌劲,康复了九成伤势。而听到这句话的石崇,却表现得甚有耐心。

“不打紧、不打紧,做大事需要耐性,修炼神功也是,只要先得到这丫头体内的元气,你就已经在这场争夺战中领先,剩下的……只要得到源五郎那一份就好了。”

说到这个,石崇也很纳闷,那个在雷因斯阵营中扮演智囊角色的男人到哪里去了?在这种强者争霸的世界,动脑的智谋型人物往往不受重视,所拟的策略也常常发生意外变数,但在石崇眼中,源五郎仍算是一个值得付出敬重的人物。

金鳌岛一战至今,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消息,这是雷因斯在弄什么玄虚把戏?还是这个男人当真出了事,未从金鳌岛全身而退,甚至战死当场了呢?可以判断的资料太少,还要继续观察才行。

也不能只把注意力放在源五郎身上,除了他之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并未归来,那就是当初负责绊住梅琳的花天邪。

对于石崇来说,这男人已经变成了一着不受控制的棋子,自从在申都一战,被天草四郎灌顶传功,并且获得天草四郎一生的记忆与经验后,花天邪就形同脱胎换骨,整个气质与感觉全然变了个人,对于这边的协议与命令虽然还照着执行,却不时有脱轨之举,让石崇把握不住他的想法。

得到天草四郎的一生经验与记忆,等若多了一世轮回后,新生的花天邪脑里在想什么、打算做些什么,这些是石崇说不准的事,任他再怎么有智慧,也无法确实估计花天邪的打算,所以当鸠摩狮与蛭妖传来报告,说花天邪最后出现所在是香格里拉地底,不顾他们二人的阻拦,坚持独力闯荡地窟深层后,听见这件事的石崇呆了好半晌,猜不透这年轻人弄什么玄虚。

如果不是因为花天邪这般态度诡秘、难以捉摸,那么本次香格里拉之战,有他正式参战,不管是对哪边阵营,他都有改写战局的力量。光想到这点,石崇就感到扼腕,不过目前他最在意的事,就是目前仍没接到花天邪脱离地窟的消息,他该不会被困在那里头了吧?

除此之外,香格里拉地底爆炸,岩浆热流重创金鳌岛的报告,石崇已经看过了,但有一点是他所弄不清楚的,那就是他特意放置在地窟中的黑核晶,并没有发挥预计效果,否则那阵足以将香格里拉炸飞上天的巨爆,早该把香格里拉轰上天去,命中金鳌岛。

黑核晶到底为什么没有爆炸?这点石崇也不知道理由,甚至找不出那些黑核晶到底去了哪里?这次的香格里拉大战,留下的谜团实在太多……

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但石崇确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在适当的时候,控制着自己的贪心,不去贪求过多的战果,把注意力集中在单一目标上,避免因贪心而多生当前风之大陆上的霸权争夺,过多的二线杂兵根本派不上用场,唯一能够决定胜负的只有顶级武者,己方在这方面确实略逊一筹,所以多尔衮的存在可说是唯一王牌,一定要让他尽早复原才行。

只要能够夺尽那丫头体内的天武元气,就能让多尔衮有所进展,甚至突破,因此这就成了石崇的近期目标,竭力截断妮儿与雷因斯方面的联系,不让即将疲倦倒下的她得到任何援助,逐步削弱她的反抗能力,完成自己的目标。

帮助多尔衮做出突破,看似是一把很危险的两面刃,不过石崇却不怎么担心,因为多尔衮对世俗权位名利不感兴趣,双方目前是各取所需的完美合作,没有冲突的理由,真要说会有什么分裂问题,那也是把台面上敌人都扫光以后的事,届时::连不可一世的周公瑾都能打倒,一个徒负武力的多尔衮又算什么呢?

姑且不论石崇的想法是否太过天真,他的计画确实得到了漂亮的实现,在香格里拉之战结束后的第六天、妮儿进入武炼领地的四天后,一直被血鸦群追缠攻击的妮儿,终于到了崩溃边缘。

手、脚的经络与肌肉都受到相当伤害,更别说这四天以来,几乎都是在贫血的状态下长途跋涉与战斗,如果不是天生神力与毅力,妮儿早巳倒下,但即使她拚命咬牙苦撑,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苦战后,少女的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小五在这里就好了……)以前浪迹天涯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被追杀的经验,那时候身为榜上有名的通缉犯,被各方人士追杀是家常便饭,但不管怎样,那时候身边总有伙伴,或是兄长与四十大盗的亲友,或是源五郎,大家彼此相互依靠,情势再怎么恶劣,至少精神上是一直保持轻松开朗。

但这一次就不行了,独自逃亡的孤独感,不住为无止境的战斗增添压力,妮儿由衷佩服那个死要钱的家伙,因为韩特已经独自面对这种战局很多年了,现在想想,如果日积月累过着这种生活,也就难怪那个死要钱会变成心理变态了。

更何况,没有朋友也就算了,身边唯一的伙伴,不仅是累赘,还是一个与战友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死对头。

然而……

“妮儿小姐或许很适合照顾别人喔!你与兰斯洛老大一样,当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时,爆发出来的力量都特别强。”

源五郎之前曾经这么说过,那时候自己还把这当作是嘲讽,反手狠揍了他一拳,可是,那句话或许真是有些道理的,这几天的战斗,为了要掩护奇雷斯突围,自己确实在许多次快要倒下的濒死关头爆发力量,杀出生天,假如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许精神层面早就支持不住而倒下了。

(浑蛋,那么会教训人,真正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平时,妮儿的自我要求总是很严厉,她不希望自己在任何人眼中是个倚靠兄长威望的女人,所以即使是对源五郎,她也摆出高姿态,不让自己过度仰赖这个可靠的男人。

知道每次自己有危险,默默守候在身边源五郎就会现身护花,这是一件很让人安心的事,尽管不想倚赖他,但每次回身时,就会看到他在身后不远处,那种感觉很好;也因为如此,这次自己累得都快死掉了,却迟迟没有看到他,不安的感觉就加倍浓厚,想起他或许真的在与铁面人妖战斗时有了万一,妮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遗憾与懊悔。

但目前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机,因为一层又一层的血鸦,铺天盖地般袭击过来,数量与规模均超越过往,堪称是最强的一次攻击,妮儿背着奇雷斯,几次突围都冲不出去,心里越来越焦躁。

(这次可能闯不出去了。)妮儿有了这样的觉悟。尽管她并没有意识到,敌人是靠着吸摄她的血肉元气而迅速回复,拉开了两边的差距,但也感受得到敌人实力正快速壮大,血鸦威力和当日在香格里拉附近遇袭时,已不可同日而语,相形之下,虚弱成这种模样的自己,简直是一种无可原谅的丑态。

近千只的血鸦群,并不急着进攻,只是把周边密密麻麻地围住,一层又一层,占据住每一个树梢、每一个死角,不发出半点声音地施予压力,宣告着绝不让猎物逃出去的决心。

妮儿背起奇雷斯,努力撑起身体,不弯腰、不低头地与血鸦群对峙着,疲惫的目光里,却有着仍然坚定的倔强眼神,只是,和她的一双眼睛相比,近千双燃满敌意的血红眼神却来自四面八方,之前妮儿已经尝试过多次,都闯不出血鸦群的包围阵,现在这一次也宣告失败,伤痕累累地退回原地。

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很惨。身上的衣裙没有一处完整,乍一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破损,每处破损中看不见性感的娇嫩肌肤,望上去只是一片凄厉鲜红,那都是被血鸦攻击所造成的伤口,干结的血污覆盖伤处,近几日血鸦追击得越来越急,妮儿连稍事休息、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任浓烈的血腥味笼罩全身。

(要杀我吗?真的那么想杀我吗?可是,我才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你们干掉,即使要倒下,我也一定会把你们都给……)自杀或放弃,并不合妮儿的个性,可是她永不服输的灵魂,在面对必死困局时,却本能地想着玉石俱焚的最后手段,即使要死,也绝不会让敌人好过,十几个同归于尽的必杀技巧,在脑里迅速闪过,只是不确定哪一种在能够消灭血鸦后,还能伤到幕后的鼠辈敌人。

深入武炼的此刻,周围都是高木密林,被血鸦群给层层封锁后,野兽飞禽自然走避,附近更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可是,就在妮儿预备要动手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杂人声。

是有人在高声歌唱,而且不只是一个人,听来像是有数十人高声说话、喧哗,从声音的感觉来判断,好像还有醉意,喊嚷的语句杂乱无章,说话中还带着歌唱。

(糟,是什么人从这边经过了?)为了怕牵连旁人,妮儿这几天刻意挑选人烟稀少的方向逃跑,都是以天心意识扫描,确认前方没有任何人家居住,才朝那方向逃逸,还一直庆幸武炼地广人稀,只要尽量往森林峻岭方向逃跑,就不会有无辜主人被牵连,哪知道一路上竭力避免的事情,居然在这时候碰到。

(不行,得要出声警告他们才行。)妮儿心中一急,忙吸一口气,想要发声警告,让那些人不要靠近,怎知道后方的几百只血鸦早巳虎视眈眈,趁着她吸气动作的刹那,一下子突袭过来,妮儿猝不及防下,只阻挡了两成不到,剩余的数百只血鸦如同星火飙射,竟然由背后完全没入她体内。

(糟糕,这样子下去,我……)之前只是每次十多头血鸦入体,就已经弄得元气大伤、气虚体弱,这次是数百头血鸦一起窜流入血脉,那还得了?

妮儿识得厉害,拚命运劲反激抵抗,可是数百血鸦一旦窜流入体内,庞大邪力立即压制住虚弱的天魔劲,妮儿虽然鼓催劲道,却什么也没法催逼出来,反而被血鸦所化成的邪劲入侵更快,只是眨眼功夫,骇人的鲜红血筋就在她身上飞快延伸。

“砰!”

剧痛攻心,整个身体一下子失去力气,妮儿软软地倒在地上,手足虽然无力,却是不能自主地抽搐颤抖,而突起的血筋也在肌肤上蔓延,很快就由背部延伸到手足,密集突出、冲激,像是要撕裂肌肤而出,断骨撕肉般的剧痛,如千万把小刀在体内切斩,痛到让人无法忍受。

妮儿不是忍住不叫,她痛得想要尖叫,可是干哑的喉咙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些怪异的式神生命体,在入侵体内吸取元气的同时,似乎也大量损蚀血肉,尤其是现在这样几百只血鸦一次侵入,那种痛楚简直没法想像。

(我就这么完了吗?可恶,那个奇雷斯,这种时候还睡得那么沉……)脑里只剩下这个想法,妮儿的意识渐趋昏迷,甚至忘记了附近还有一群行人,然而,整个局面的变化也在此时发生。

由于意识昏沉,妮儿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有感应到有任何人往这边靠近,承受剧痛的她,只是忽然看到一道强光,从不远处的前方笔直照射过来。

是某种强烈灯光?是某种猛兽的眼瞳?还是什么不明材质的发光体?

这一点妮儿实在是没力气去判断了,但是这道如日光般的白芒,却在刹时间将整座树林照亮,栖息于枝头的近千血鸦群为之骚动不安,纷飞上天,虽然一再想要往下靠近,可是强烈的白光却蕴含某种能量、某种正气,凝聚形成了一层能量网,迅速伸展着范围,把尝试靠近的血鸦二驱离。

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那些狂叫乱飞的血鸦,就连那些钻入妮儿体内吸汲元气的血鸦也不能幸免,全部感应到那股与它们生命型态相反的纯阳正气,不安地狂躁着。

如果说血鸦是至阴至邪的魔物,那么这道白光就是纯阳正气,当其中一方越来越强,另一方就相形受到削弱,没过多久,钻入妮儿体内的血鸦群就抵受不住,悲鸣着窜飞出去,甫一离体,便被炽盛到极点的白光所净化,消失无踪。

所受到的痛楚大减,妮儿稍微回复了一点清醒,勉力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在前头的幽暗树林中,明耀的雪亮白光已经减弱,露出了里头的人影。

白衣宽袍,看不清楚面孔,柔和光芒中的那道人影,看来相当俊俏,有若女儿家般的秀气,还有那强大的魔力与亲和感,让妮儿脑中只浮现一个人名。

(小五……怎么那么晚才来……)

第五章monky,monky,pink!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雷因斯。蒂伦领空青楼联盟的六脚快马,确实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当泉樱等人行进到自由都市的边境后,便把马车交还给青楼联盟的人员,自己则越境进入雷因斯,转换交通工具。

甫一进入雷因斯,爱菱就发出讯号,一艘早巳等候在云层中的百尺飞船从天而降,安静而迅速地降落在众人面前。那是太研院刚刚造好的院长座机“铁达尼一号”。为了迎接院长回到稷下,特别安排了首航,上头除了装载目前太研院最新一代的武装,也配备了刚刚开发完成的新引擎,让众人能以最快速度赶回稷下。

看着这艘百余尺长的飞行气船,流线形的洗炼外形,让泉樱感受到一种美感,为之赞叹,佩服雷因斯在太古魔道上所累积的成就,如果没有这份底子在,众人日后要对付金鳌岛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同登上“铁达尼一号”,在抵达雷因斯边境之前,枫儿就与众人先行告别,赶往自由都市的中部,去查探小草的状态,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件事,而假若兰斯洛清醒,一定也会同意她这样的作法。

泉樱把天丛云剑交还给枫儿,尽管自己身为龙族的正统继承人,但她还是认为,枫儿姊姊才是天丛云剑的主人,是龙神授命将这柄神剑赐予她,自己这些时间只不过是暂时借用,如今自由都市的问题告一段落,便该奉还。

“神剑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枫儿姊姊你把剑带去,应该会有些作用的。”

枫儿把剑带走,在一阵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她朝自由都市而去,而泉樱等人则按照原定计画转搭飞船,朝稷下全速前进。

甫一登舰,泉樱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与动弹不得的丈夫共处一室,一面照顾着行为失控的丈夫,一面翻阅起雷因斯的各种军政资料,为着即将开始的辅政工作进行准备。

要忙于事务工作的不只是她,船上的另一名女性也面临同样困扰,那就是再次坐上院长宝座的爱菱。

抛下公务擅自出走,这本来应该是难以卸责的重罪,可是太研院内没有人会这样责备。说来或许有些好笑,但在整个稷下学宫,尤其是太研院院士的眼中,这名半大不小、娇俏中犹带几分稚气的少女,简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让众人无条件地拥护与爱戴,配合她的意愿来办事。

不过,对于一心只想当个研究人员,从事单纯研发工作的爱菱来说,过度的信赖与期待,确实也满让她困扰的,因为……

“这文件是什么?呃……要我出任教育改革委员会的召集人?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院长,下面那一份橘色的档案夹,里面是希望您出任这一次在东方家举行的自由经贸会议,担任雷因斯的领队。”

几名属下一脸正经的表情,让爱菱不知所措,连连抬高眼镜,把桌上文件反覆看过两次之后,还是掩不住心内强烈的疑问,提出抗辩。

“真的没有搞错?可是,我只是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院长,作研究与开发新技术是我的职责与能力范围,哪有资格去过问国政呢?而且……我不仅教育,也不懂经济啊!万一搞出什么问题,害到了雷因斯的小朋友,那怎么办呢?”

“啊?您不喜欢吗?可是,以前的太研院长官们很喜欢做这些呢,就算什么也不懂,他们还是喜欢到处去当总召集人,反正最后出了事又不用负责任,过去的长官都做得很开心,还有人毛遂自荐,要担任我国与艾尔铁诺之间的和平谈判大使呢!”

“等一下,一个研究员要那么多权力做什么?难道他们要统治世界吗?还有……为、为什么做错了事可以不用负责?”

“……这就是我国官僚体制的伟大之处了。”

越来越难了解自己继任之前,过去的太研院长到底在做些什么,不过爱菱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为何当年皇太极老师要离开这个知识宝库。

只是,从自由都市回来的一路上,爱菱也在思索着一个问题,泉樱等人虽然察觉她的态度有异,却不晓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烦心,也帮不上忙。而此刻她重新坐回了办公桌……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恰如字面意义般的坐在办公桌上::一手托着下巴,扁着小嘴,把目光缓缓望向面前的部属。

皇甫平、青团、丹罗……这几个人都是太研院的各部主管,从爱菱接任院长之后,就一直忠心跟随,但爱菱迟疑良久,仍无法肯定是否能与他们讨论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家,我有一个问题……”

爱菱小声地问话。即使已经当了好一阵子的院长大人,爱菱仍学不会那种威严与领导风格,她总是很平和地与部属商讨,藉助他们的力量,找出一条最适合众人行走的道路,这种作风或许不适合治理国家,但在打理太研院的时候,这就是最好的治理模式。

不过,就在她向部属们询问意见时,一声爆炸隐约传来。众人所在的工作室,有特殊的隔音装置,但众人根据声音大小与隔音装备的效能,还是能推测出这场爆炸威力不小,纵然如此,他们仍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在爱菱院长任内,平均意外爆炸的发生次数,是过去的十倍,众人早就对各种爆炸声习以为常,安全措施也做得十足,特别是“铁达尼一号”这样的顶级飞船,防护装置更是众人的心血结晶,保证无懈可击,因此听到爆炸声,即使知道爆炸威力不小,他们表情却变都不变,继续聆听院长大人的问话。

可是紧接着而来的那声尖叫,让爱菱的小脸蛋变了脸色。整个飞行船上也不过寥寥几名女子,那方向正是泉樱的居室,会出现这种声音,难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敌人杀上船来了?

匆匆往监测仪表一看,瞧不出有任何陌生人登舰的讯号,所以如果真有人来,那必定是敌方的绝顶高手,以此来推断,莫非……是铁面人妖来各个击破,以雪前耻了?

想到这一点,爱菱再也坐不下去,命令众人回到各人岗位加强戒备,她开启t1000装甲,立刻开门赶去现场。

开启了t1000铠甲瞬间贴体着身,物理崩坏枪也迅速填充能源,可是这些东西能不能带给自己什么保障,爱菱是一点都没有把握。想到几天前众人是那么辛苦才打退了铁面人妖,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泉樱姊姊强撑局面,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赴援之前,爱菱命令一众手下准备弃船撤退,可是几名部属都对她爱戴有加,哪肯在危急时舍她而去,脑里都只想着要用身体当院长大人的盾牌,绝不能让她伤到一根头发,所以匆匆用通讯设备下了几个指令后,他们都跟随在爱菱身后,一起朝目标方向而去。

爱菱一马当先,速度奇快,转过几个弯后,也不管门开还是门关,一下子就冲进泉樱的居室,询问事情状况的话还没出口,马上就是一声惊呼。

“哇!”

爱菱大吃一惊,被突然破门而入的泉樱也傻在原处,本来正在拉袜子的右手停顿半空;长发披乱,尚未穿戴整齐的衣裙,前襟出现一个大弧度的开口,裸露出雪嫩的香肩、大半个高耸的胸房,一双半穿上香袜的**更是曲线完整地展现在爱菱眼前。

当前雷因斯阵营的佳丽中,泉樱和风华的姿容确实艳冠群芳,刹那间的倾城仙姿,就连爱菱都看得脸红心跳,害羞地用小手捧住发热的脸蛋,却舍不得把手指完全紧闭,间断地从指缝中贪看这一幕艳色,好奇自己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泉樱姊姊居然那么漂亮。

由于平常很难有人够胆在龙族前族长更衣时闯入,所以鲜少碰到这种场面的泉樱,一时间也无复平时的聪慧多智,呆呆地想着该先拉好衣服?还是应该先关上门?大脑足足花了十多秒的时间,才得出“爱菱也是女生,应该拉她进来,先关门”的结论。

不过,当瞥到后头有几个陌生男人快步跑来,这位新任的雷因斯右相,采取了闪电般的反应,右手猛推,升龙气旋在千分之一秒内打了出去,巧妙地将铁门推封起来,重重地关上。势道太猛的结果,爱菱被关门的冲击力轰退几步,一跤跌坐在地上,只觉得鼻子一阵痛楚,伸手一摸,赫然发现自己正在流鼻血。

“哇!”

“院长大人,您怎么了?”

“真的有刺客吗?敌人在哪里?我们可以让这整艘船与敌人自爆。”

“神经病,那样连我们也会被炸掉……”

一群属下在这时赶至,见到院长大人受伤,七嘴八舌地连声探问。为了怕属下紧张过头,提早把“铁达尼一号”,变成“铁沉泥一号”,爱菱捂着鼻子,连忙做出解释。

“没有啦,这里没有刺客,我也没有看见铁面人妖,只是泉樱姊姊刚好在换衣服啦!”

“可是……您的鼻血……”

“都已经说过是因为有人在换衣服,所以我才会变成这样,你们是听不仅吗?”

无心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爱菱只是急着再推门进去,看看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又担心泉樱姊姊还没换好衣服,踌躇不前,只好连声敲门。

在人情世故上不甚敏感的她,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的话,在部属们的耳中代表了什么,也没察觉到几个大男人正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因此,新任右大丞相不但博学多闻,更是姿容无双,连女性都不能在那绝色魅力下幸免的香艳传闻,就此传开,并且在短短时间内传遍雷因斯。

与这个无稽传闻一同传播的,还有“太研院院长鲜少与男人传出绋闻,并非因为她与兰斯洛陛下或已故右相有何暧昧,而是因为她只爱女人”的传说,一回让阅读到这篇新闻的稷下群众震惊不已,有人甚至把绋闻联想到黑魔法研究院的院长,那名冷艳阴森的女巫,毕竟太研院、黑魔法研究院的两名院长过从甚密,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这些传闻后来所掀起的事端,是爱菱此刻所不能预见的,而在她担忧的连声敲门下,那扇扭曲而紧闭的铁门终于打开,穿戴整齐、仪容端正的泉樱走了出来。

尽管之前窃语不断,可是看到泉樱出来,一群男士全都静默下来,弯腰行礼。与爱菱的亲和力不同,端正丽容的泉樱,有种如同贵族般的王侯气息,很容易让人为其威仪所慑,不敢心存侮慢。

“泉樱姊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问到这里,爱菱的目光越过泉樱,瞥向混乱而空荡荡的房间,看不见应该在房间里头的兰斯洛,奇道:“师兄呢?他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该和你在一起吗?”

“你师兄他……”

提到丈夫,泉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事情又不能不解决,想了一会儿,才在爱菱耳边简单解释事态。

刚刚泉樱在房间内阅读公文,微感到有些倦意后,预备更衣就寝,可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本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丈夫,突然目露奇光,跟着就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将妻子推倒,受惊的泉樱发出一声尖叫,也就是爱菱那时候听见的声音。

“讨厌,泉樱姊姊你该早点说嘛!人家被你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铁面人妖来了呢,”

爱菱一面说着,一面又用小手捧着通红脸蛋,露出一个“这是你们夫妻的私房事,何必对我说”的羞赧表情,这种娇俏可爱的模样,和泉樱的倾城仙姿相比,是另一种动人的风情,让身在后头的一众部属大赞眼福。

“不,不是你想像得那样啦……”

如果真是闺房情事,泉樱虽然害羞,但也会因为与丈夫处得甜甜蜜蜜而喜在心头,但这次的事情之所以羞于启齿,完全是一个不想解释的误会。

但是,又不能不说……

泉樱贴唇在爱菱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爱菱大惊失色,失声惊叫道:“不可能,你说师兄把你扑倒以后,抢了你的衣服,就冲出门去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啊!”

听见院长大人的惊奇与疑惑,后头一众男性部属像是深有同感般,一个劲地猛点头,直到泉樱转头过去,严厉地望向他们,这群惊觉表错情的男人才连忙改为摇头,然后又不知该表什么情地一下点头、一下又摇头。

“……总之,就是这样子,你师兄冲出去之后就不见了,当时我……嗯,当时我不方便追他,现在我也找他不到,这艘船是你建的,有没有什么设备能够扫描一下呢?”

“没问题。”

爱菱透过t1000的装置与船舰系统连线,开始扫描兰斯洛的位置,但脑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以科学观念转了几转后,顿时恍然,拍掌大叫。

“我、我知道了,师兄是因为现在照本能行动,而猿猴对于人类的动作,有很强的模仿性,所以才会把你推倒后跑掉,绝对不是因为泉樱姊姊你不漂亮或是难看,绝对不是的。”

爱菱一心一意为自己想解释与安慰,这份心意让泉樱觉得好体贴,可是,在这种时候解释,只会让本来尴尬的情形变得更糗,泉樱通红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反手一下轻敲在爱菱头上,要她专心搜索敌人。

“啊!找到了。”

爱菱的叫声让众人吓了一跳。并不是搜索到兰斯洛的踪迹,而是“铁达尼一号”的左侧甲板突然发生爆破,被一股强悍力道从内部击破,无论是力量的刚猛或是击破位置,都应该是兰斯洛所为。

甲板被打破,整个船舱内气压失调,马上狂降高度,幸好“铁达尼一号”自动反应,开动隔绝闸门,把破口封死,逐步调回应有的压力维持,让飞船能够稳定飞行。

“我们立刻赶过去。”

确认了位置,众人便不再迟疑地赶奔过去,毕竟谁都知道兰斯洛目前状态不寻常。武功强横的他不仅没有自保能力,还可能反过来伤害自己,然而,即使赶了过去,可能也要先打一场没有胜算的苦战,这又该怎么办呢?

所有人之中,只有爱菱仍然在思考,脑里还盘旋着刚才的问题。

如果说师兄现在化成了一头猿猴,整个照本能行事,刚才扑倒泉樱姊姊,是因为猿猴模仿人类的冲动,那么,他打破飞空舰之后,到底会做些什么呢?

不,与其要这么说,还不如回归原点来想,想想他夺门而出之后,到底是要作些什么,才会打破甲板?

(难……难道是……)众人脚程均快,才一下子就已经到了隔绝闸门,爱菱用t1000向系统发了几个命令后,众人身后的隔绝闸门放下,前方的闸门缓缓开启。

才一打开,一阵豪迈而悠扬的歌声,从门缝下方传来。

“……苍江长千里,红河水不停,前尘已旧,人事尽非,只剩古月照今尘……”

声调悠扬,豪迈中隐约带着沧桑悲凉,正是一派英雄气势,众人闻声为之一凛,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暗忖莫非兰斯洛陛下已经康复,不然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歌声。

怀着七上八下的惊喜心情,众人看着那道厚重闸门完全打开,看到了舱门后头的景象,刹时间,周围只剩下呼呼风声,所有声音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次,众人没有“哇”的一声,只是在目睹前方情景后,脑海里如同霹雳爆炸般眼前发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也不想再多看一眼前面的东西,如果能够选择,他们甚至愿意在开门的那一刻瞎掉眼睛。

高空中的凛冽寒风吹得人四肢冰寒,从甲板的破口往外看,已经来到了稷下王城的上空,下方千万人家灯火通明,笙歌不绝,整座城市犹如一颗闪映光彩的美丽宝石,正是最美的一幕夜色。

以这幕华丽夜色为背景,在甲板的破口上,站着一个体态雄伟的男人,背后映着冰轮明月、万家灯火,看见众人进来,威严的目光平淡扫过众人睑上,令所有人心头同感一震……直到这里,本来都还是一幕足以被形诸笔墨的名画景象,然而,顺着长风飘扬,男人披在身上的那件浅蓝长裙,却不住刺激着所有人的视觉。

“那、那件衣服是……”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是看看领口的大红蝴蝶结、两边袖子上的荷叶滚边,还有裙子末端的蕾丝绣饰,都在在提醒着众人,那是一件很好看的女装……真的很好看,样式大方,手工细致……如果不是穿在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彪形大汉身上。

“喔!神圣的狗屎!”

“天啊!陛下、陛下他穿了女装!”

瞬间的惨叫声像是炸了锅般,沸声腾腾地传扬开来,但是从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可以明白在场众人的精神被逼到了什么程度,那几乎是让人为之崩溃的梦魇。

不过,在一众慌乱声中,还是有人劝大家力图镇定,别丢了身为太研院高级干部的脸。“大家不要慌张,女装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那是我国的伟大传统,历代的女王陛下都喜欢穿,我自己里头现在也穿了一件……呃,我的意思是说,即使穿上了女装,他仍然是我们的国王陛下,看,他的霸者气势仍然是那么强大,一点都无损于他的王者威严啊!如、如果铁面人妖看到了,一定会被王者神威吓得屁滚尿流的。”

“狗屁啦!别把你的个人嗜好套到别人身上,一个霸者怎么会穿女装?穿了女装的霸者就不是霸者,是……是……是女霸者了。”

“女霸者?直接说是霸女会不会好一点?”

“你们几个,别再玩国王新衣的文字游戏了,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面对事实吧!这根本就是一个穿女装的人妖啊!更糟糕的是,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丑陋的人妖?人妖不可以当霸者的,一只有性别错乱症状的猿猴,只会传染奇怪的疾病!”

即使是太研院每月一次的学术激辩,都不会有这么热闹的场面发生,而相较于一团惊惶失措的没用男人们,始终一语不发的两个女人,还保有着起码的冷静……或者该说,她们已经渐渐回复了冷静。

看着丈夫站在破碎甲板上跳来跳去,高举双掌连续拍击,口中不住发出“吱吱、吱吱”的猿猴叫声,仿彿在嘲弄着底下众人的手足无措,泉樱不由得叹了口气。

站在“嫁鸡随鸡、嫁猴随猴”的立场,自己应该要走过去负起责任,至少要负责把人给弄下来,可是,想到小腹上隐然作痛的感觉,泉樱实在不想走过去后,又像上次那般挨上一记猛拳,那根本就是赌命的行为。

“爱菱……这边交给你,把人弄下来吧,都快要降落稷下了,这样子降落下去成何体统?”

“哇,泉樱姊姊,不行啦!师兄是你的丈夫,这应该是你来处理的问题啦,”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但要是再被他打上一拳,那就不只是家庭暴力的问题,我的腰要是被打断了,就要连续看巫婆的脸好一阵子,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经验……做人不应该太感情用事,还是理智一点比较好。”

轻轻一掌拍在身旁少女的肩头,泉樱微笑道:“这是你的船,这个问题就交给你处理吧!用你的电脑和大脑,应该有什么办法把猴子诱下来吧?”

“引诱猴子……啊,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准备香蕉。”

爱菱在猛力点头后,打开隔绝舱门,飞奔而去,泉樱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香格里拉大战结束的时候,本来想找机会好好与丈夫谈一谈,确认彼此的情感,把一些失落很久的东西做个厘清,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个意外,让自己满心期待刹那成空,一颗芳心又要七上八下好一段时间,真是难捱。

唉,也许上辈子真的欠了这男人什么,所以前世欠完,今生又欠,落得整日要为他牵挂若斯,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清静心境……

泉樱轻叹一声,转头便要离去,但一句轻轻的歌声却在此时传到耳里。

“……关……关雎鸠……”

唱歌的声音很轻,咬字也不甚清晰,其实像是在念字多过唱歌,更与“好听”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泉樱听见这句歌声,整个身体如遭雷殛,脚底重重地一记踉跄,第一时间猛转回身,不敢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源头,那个正同样望着自己,轻轻拍手歌唱的男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古雅的词句,出自一个如同猿猴般粗豪的大汉口中,在场没有人能够理解其中的缘故,但泉樱却听得懂那里头的意思,不仅听得懂,她还记得这首歌谣的典故,数年前印象深刻的那一幕,仿彿又在眼前重现。

……在那座小庙的前院,无视周围有大批人群围观,那个豪爽开朗、笑得像是一个大男孩般的汉子,突然单膝跪地,引吭高歌,对自己献上他的真心与诚意。

转眼间就是数年过去,这几年里头的变化,人事早巳全非,自己曾经以为这段情缘会随着遗忘之舟,渐渐沉入冰冷的记忆湖底,永不复现,但想不到会再有这一刻,这个男人又对自己唱起了那首歌,声音就如同记忆中的阳光一样温柔。

一幕幕过去的情景,在眼前刹那间闪过,泉樱下意识地抬手捂着嘴巴,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一定会失声哭出来。

久违的温热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鼻酸的感觉是那么难受,可是胸中的情感却又那么欢喜,透过模糊的视线往前看,那个男人正向自己扬起了手,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泉……泉樱……老婆……”

之前还在教训爱菱,做人不可以感情用事,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理智,可是,听到丈夫那么吃力地唤出自己名字,泉樱再也忍不下去,不管什么理智、不管什么尊严,一下子飞奔出去,回应丈夫张开的手,重贴上那副一再给予自己温暖感觉的胸膛。

“夫君!”

进入他怀中紧紧相拥,两个身体的温度仿彿在这瞬间合而为一,泉樱好想马上把心里的话全告诉这个迟钝男人,但想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看,只好强行把这感觉忍住。

夫妻两人抱得很紧,泉樱想抬起头凝视丈夫的脸,但一颗芳心却不争气地急促跳动,让她好半天都情怯而抬不起头,直到终于调匀了气息,才大著胆子抬起头来,仰望着丈夫的表情。

刹那之间,那个爽朗的开怀笑脸,与记忆中那个大男孩的笑容重叠,没有一丝邪气,仿彿是晴朗阳光般的感觉,让人非常舒服: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只不过与往日相比,这个笑容的弧度似乎笑得……太弯了一点。

“吱吱!”

一声不应该存在的声音,从丈夫的口中发出,让泉樱有所警觉,不过那已经晚了一步,以兰斯洛现今的强横武功,慢上一小步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

而在一众旁观者的眼中,只看到这样的情形:先是泉樱夫人面露惊惶,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兰斯洛陛下高举双手,像是猩猩表示开心那样连续拍了几下掌,突然之间就出手如电,一把搂过泉樱夫人的柳腰,仰头嚎叫,在她来得及做任何挣扎动作之前,纵身一跳。

“喔——呜呜呜呜——”

像狼又像某种凶猛野兽的嚎叫,划破稷下城的夜空,象牙白塔的主人与新任夫人就这么跳下飞船,飘扬在稷下城上方近万呎的高空。

在飞行船上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再次感到了魂飞天外的震惊,单单只是这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到底受了多少惊吓?实在是不想去数、去面对了,而看到国王陛下与宰相大人一起殉情似的从高空跳船,所有人都腿软地蹲坐了下来。

“怎么办?兰斯洛陛下他拉着泉樱夫人一起跳船了,这该怎么办?”

“天位武者那么厉害,这一下应该摔不死人吧!而且兰斯洛陛下虽然神智不清,泉樱夫人可是清清醒醒的。”“那可难说得很,这里是稷下城,他们夫妻穿着两套女装一起跳下去,就算身上没什么事,给底下的人看到了,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现在才说太晚了啦。人都已经跳下去了,下头起码几十万双眼睛都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给旁人看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甚是热烈,突然船舱下方发出一阵怪异的机括声,跟着就是一道耀眼红光在底下骤闪,众人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直接看到那道红光,可是整个稷下城却全都被笼罩在红光范围内。

“咦?刚才那道红光,是不是……”

“应该就是吧,怎么看都像是新研究开发出来的洗脑光线,如果正面接触,会透过视神经,把前后十秒内的短暂记忆洗去,还造成十几秒的失神状态。”

“这东西不是才刚刚完成人体实验吗?说是我们白家划时代的新成就,有了这项产品,以后秘密工作时就不用整天灭人家口,可以少死很多人,造福万民呢!”

“如此说来,刚才在底下看到洗脑光线的人们,就会失去十秒钟的记忆,陛下和泉樱夫人的丑闻也就不会上明天早报了,这装置使用的时间太好了。”

“哈哈,广大市民可真是没有眼福啊!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真正的秘密与丑闻总是被独占,怎么能给不相干的闲人知道那么多事。”

既然已经没戏可看,一行人谈谈说说,预备重新开启闸门回到船内,话题全都是洗脑光线预计中的神奇效果,好奇着是谁把这项新装置装在院长座机上,却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刚才是谁开启这套洗脑装置的?

“嘎嘎。”

气压闸门应声打开,众人正要进去船舱,却被一个人拦住。穿着t1000盔甲的爱菱就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一众部属。

“咦?院长,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去拿香蕉了吗?”

“是啊,院长你不用拿了,陛下和泉樱夫人都已经跳下去,这里没人吃香蕉了。”

一面听着部属们的话,爱菱保持微笑,往手臂上按了几个按钮,一套强化塑胶做成的护目镜,降下遮住了她可爱的闪亮明眸,而一根银亮外壳的钢笔,也快速出现在她掌心。

“咦?院长你为什么戴上护目镜?这里风虽然大,但是没有强光,距离天亮还久得很呢!”

“喔,这不是为了防护强光,我只是要趁机向各位介绍一下我的新作品,就如你们刚才所见到的,那套洗脑光线的设备,是我们太研院新完成的技术结晶,但体型笨重,携带不易,在实用上还有许多障碍。”

“这也没办法啊,现有技术只能做到这样了,要把那套设备再缩小,起码还要多研发一年半载,才能……”

“不,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各位,相关技术已经获得突破,我昨天已经做好了一个携带型的洗脑装置了。”

“真的吗?实在是太好了,院长大人,那个装置在哪里?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这有什么问题呢?各位请看看我手中的这根钢笔,有没有看到它最上头正在闪着红光?对,大家注意往这边看……笑一下吧……”

爱菱微笑着向部下们说话,跟着“喀擦”一声,闪亮的红光瞬间炽盛,照遍周围三尺范围,也深深映入每个凝视者的视网膜内。

“……唉,每次都是这样,难怪以前的前辈总是说……人类真好骗……”

第六章不死的强者

朝中都方向前进的金鳌岛,在脱离香格里拉不久后,就启动了时空跳跃的机关,消失在天空中,而在之后的几天里,金鳌岛也不曾在风之大陆任何一地的空中出现。

时空跳跃,需要精准的测量技术、庞大的运转能量,并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东西。金鳌岛在香格里拉之战被一再重创,伤害极深,多处机能受损,就算在时空跳跃途中发生什么意外,那也不足为奇,而一旦时空跳跃失败,最理所当然的结果,就是永远被困在时空的缝隙中,漂流千年、万年。

只是,正如所有敌人给公瑾的高度评价般,没有人认为那个男人会如此轻易倒下,也没有人相信他会因为这种无聊理由而死,每个人都在戒慎等待,等待公瑾由暗处突然出现,并且深信他的现身必定伴随着雷霆般的沉重一击。

这个推测与事实相距不远。在不可见、不可触摸的时空缝隙中,金鳌岛缓慢地漂流着,那么巨大的一座岛屿都市,和整个浑沌安静的亚空间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片弧叶,如果不是因为金鳌岛还有能力开启防护罩,那么随便一场时空风暴,都足以将这座岛屿彻底毁灭。

这是朱炎的判断。当金鳌岛驶离香格里拉后,他第一个让苍巾力士与工兵团去确保、修复的,就是防护罩装置,在开启防护罩之后,金鳌岛启动时空跳跃程序,整个避入亚空间当中。

第二集团军目前可说是众矢之的,无论是石崇一党人,或是雷因斯。蒂伦,都把公瑾大人当作头号大敌,如果他们得知公瑾大人受伤,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机会。与其要面对层出不穷的连续敌袭,亚空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避难所,没有敌人能够追到这种地方来,只要把防护罩开启,金鳌岛在亚空间中安全无虞的飘栘,正好趁机修复整备战力。

身为太古魔道方面的专业人才,朱炎的判断非常正确,就算公瑾亲自下令,也不会有第二种应变措施。

连场激战,所带给金鳌岛的伤害确实很重,修复的工作格外不易,但金鳌岛本身就是个大型都市,有什么建材不足或耗缺,只要拆下已经废弃的旧有建筑来填补,倒也问题不大。

在防护罩的完美隔绝下,无数的星火在金鳌岛内窜闪,由于工兵机械人的数目不足,就连苍巾力士都被输入工兵程式,开始一钉一锤地在金鳌岛内办事。成千上万的机械人,如工蜂般爬窜在金鳌岛内的每个破损处,辛勤修复,让受到重创的金鳌岛快速回复旧观。

朱炎目睹着这一切的景象,慢慢饮下机械人送来的浓茶。即使是天位武者,连续六天六夜没机会阖眼,那也是非常疲劳的煎熬,不过自己却责无旁贷,因为公瑾大人不能管理问题的时候,大小事务就只能由自己一肩承担。

(如果这时候蒋忠在这里就好了……)疲倦到想阖眼时,朱炎冒出这个想法,那个被所有同伴视为公瑾大人第一心腹的副官,并没有随行参加香格里拉之战,而是负责率领第二集团军回国,从后头追截雷因斯军队,歪让敌军蹂躏国土、进犯王都。

不能追随在主帅的麾下,蒋忠想必很遗憾吧!但即使他在这里,现在也派不上用场,因为这些需要太古魔道知识的指挥工作,并非蒋忠与郝可莲能够代劳,除了公瑾大人,就只有自己才能够完成这些指挥,一定要在公瑾大人醒来前,把所有工作整备完毕才行。

“哔!哔!”

代表有人靠近的蜂鸣声响起,厚重的金属门升起,郝可莲从门口走了进来。

素来自负美艳的她,此刻也免不了形容憔悴的模样,虽然已经洗去了满身血污,破损撕裂的衣衫却无处替换,只不过……当事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将破损衣衫缠缠绑绑,守住最起码的走光限度后,很大方地任手臂、小腹、背后的大片雪肤香肌裸露,全然不顾这撩人打扮对同伴造成的困扰。不过……这样也不坏。就连朱炎自己都不得不苦笑承认,比起浓茶,这等香艳装扮看来确实更有提神效果。

“公瑾大人醒了,要见你。”

九个字,郝可莲传来相当重要的讯息,已经连续昏迷数天的公瑾大人终于醒了,朱炎放下了手边工作,与郝可莲同去面见主帅。

在那间专属休息室里,长长的座椅上,坐着刚刚离开苏生水槽不久的公瑾。

几天前,他昏迷不醒时,朱炎做了很正确的判断,认为主帅已臻至斋天位的绝顶修为,若是等闲的伤势,很快就能够自我痊愈。现在自愈效果没有出现,必是他认为伤势严重,如果不先把人体敌劲驱除、散化,就先催愈**,那肯定会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结果更糟。既然如此,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把主帅放入苏生水槽,以太古魔道技术稳定伤势,等到主帅将人体敌劲驱散完毕,自然就会痊愈醒来。

这个判断完全正确,连公瑾都很庆幸自己有个好部下,如果没有这个辅助措施,自己醒来的时间起码要再延上三天,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刻,不允许这样的时间浪费。

一手横放小腹,那里的伤处已经痊愈完好,但公瑾仿彿仍能感受到几天前的撕心剧痛,实在想不到,三名次自己一级的武者连成一线后,居然会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破去自己的护身劲,把自己给结实重创。

(强!真的是很强,奇雷斯……想不到魔族会开发出这么强横的合击技,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那么就算自己斗志再强,也绝对无法在这恐怖一击下逃生,因为三名强天位武者合并的力量,几乎是压倒性地涌来,假使自己未曾突破,纯以强天位力量抗衡,整个身体会在少于一秒的时间内支离破碎,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套合击功法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双方正面对撼一击后,力量冲击甚至震撼脑部,令自己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万物元气锁来应敌。

奇雷斯的天魔功纯熟老辣,确实是劲敌,不过真正恐怖的,还是兰斯洛的重拳。蕴含着无比强霸的天魔蚀劲,妖雷魔电又把威力一再提升、暴增,在高度集中的状况下命中,看似一拳,杀伤力却是集中一点以锥状爆发,不但杀敌,更麻痹敌人的筋骨脉络,瘫痪掉自己的防御力。

这头没理智、没脑子可言的猿猴,几时练成了这么可怕的武功?现在的他,不仅是大敌,更险些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

然而,真正把握住兰斯洛所造成的良机,对自己**给予重度破坏的,却是那个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男人。

“花天邪?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插手?”

当两方武者都被重重一击的反震力给抛开,自己眼见金鳌岛大势不妙,决定暂且撤离时,花天邪穿越火墙,猛虎一般地将自己扑撞出去,而自己在惊愕当中问出的话,就隐含了几个意义。

石崇一方与艾尔铁诺尚未正式破脸,最符合石崇一方的利益,应该是放任自己与雷因斯一方斗得两败俱伤,再趁隙下手,而自己多少也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强压伤势,誓要毙掉两名伤势同样沉重的敌人才走。

奇雷斯与兰斯洛的伤势都不轻,自己却还保有相当战力,如果不顾一切事后代价,悍然反击,可以把在场的任一人轻易杀掉,甚至把他们三人一举消灭。花天邪挑在这种时候动手,这完全不是捡便宜,根本就是找死的拚命行为!

如果是在过去,那个自大、目空一切的狂妄二世祖,会做出这种误判,毫不奇怪;但公瑾却不信如今的花天邪会有这种判断,所以,即使公瑾也不明白,花天邪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插手。

“不知道。或许我仍是以前那个无知的二世祖,或许我是想证明你并非天下无敌,或许我是想重创你来换取时间,或许我就是希望你死在这里,又或许……我只是单纯的不爱惜生命而已。”

“既是如此,就请你去死吧!”

两个人的嘲讽对谈,都伴随着一记一记的重击而发,纯以攻击气势来说,公瑾甚至还被压在下风。

并不是公瑾在心存退却时,战意有所不及,而是花天邪就像不要命似的,豁出生命在战斗,每当身上中了一击,他便让痛楚与伤刺激意志,悍然反击。

无视身上伤势如何,花天邪仿彿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洒着血花,一再还手重击敌人,那种悍不畏死的狂猛姿态,甚至连奇雷斯见到都会为之咋舌。

这样的豁命攻击,终于对公瑾造成了不能忽视的威胁,尤其是当公瑾几次还以重击,预备将敌人轰退,趁隙离开,结束这场没必要的战斗,但浑身浴血的花天邪却打死不退,怎样都要死缠上来时,公瑾就有了觉悟。

如果不付出相当的代价,是不可能摆脱这头战鬼的,而如果战斗继续拖下去,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比现在更大……

怀抱着这样的觉悟,公瑾进放森冷杀意,强大力量灌劲于手臂,尽管这样的超近身战中不便拔剑、抽鞭,但是当他全力运劲于臂,这只手臂就不逊于任何神兵利器,于此同时,公瑾的护身力量却大幅下降。

这些变化,正在打超近身战的花天邪,完全感应到了……

“来吧!”

同样的一句呼喝,从决斗中的两人口中同声喊出,战斗意志在彼此目光中激昂飞扬,灿发着生命的火花,紧跟着,毫无保留的一击,在同一时间贯穿了彼此的身体,而积蓄于拳内的庞大力量,则于敌人的体内爆发。

公瑾放弃了防守,只求尽速杀敌,得以抽身;即使不能使用万物元气锁,他的护身力量仍远在花天邪之上,一定的伤害会有,但肯定远不及他给花天邪的那么致命。

惊人的血雨,在焰火飞窜中迅速化作青烟,受创的花天邪伤势极度沉重,无力稳住身形的他,笔直往下摔坠,摔进重重烈火飞焰当中。但即使如此,摔坠中五官不住溢出鲜血的花天邪,仍然笑得那么邪恶狂妄,那种笑声令稳操胜券的公瑾非常讨厌。

尤其是,在被火焰吞没身形之前,花天邪竖起拇指,快速在颈部画过,比了一个象征“斩首”的挑衅手势,这就令公瑾有个预感,虽说理性上判断,花天邪所受的伤、所掉落的地方都足以致命,但在不久之后,这个危险的男人必定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他就是一头不可理喻的东西。

而在赶回去与部属会合的路上,公瑾更发现花天邪到底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并不只是全力一击那么简单,花天邪的贯体一拳,把之前兰斯洛、奇雷斯所造成的伤害一次引发,亦是因为如此,连自己都不得不受创倒下。

如果只有花天邪一个人的力量,纵使再强,杀伤力也有限度,可是当他借力引力,把另外两名天魔传人造成的潜藏伤害引发,尤其是兰斯洛的重拳,那个杀伤力就非常恐怖……足以创伤斋天位武者的恐怖。

姑且不论花天邪生还与否,假如他是存心拖延时间,让公瑾无法在战后立刻追击敌人,那么,他的基本目的确实达到了。

策划好的军国大计,总是被这些没道理可言的人,不讲道理地破坏。意识到这一点的公瑾,也只有苦笑了。

(确实是很麻烦的人物,绝对不能再让他们三人联手了……)思索中,两名部属也来到身边,简短报告过目前金鳌岛的修复进度,当然也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在完全修复之前,先行停留在亚空间,这样多少可以给外部的敌人一点压力,让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不过,石崇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作?”

置身在这样的异样空间里,等若完全与外头断绝联络,不过,朱炎还是有办法取得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妮儿与奇雷斯正朝武炼方向前进的情报。

这都是太古魔道技术的功劳。当初在发射轨道光炮的炮台上天时,也送了一枚军事卫星上去,只不过拍摄与记录的技术不成熟,图片与影像经常失真,这次能够记录到妮儿与奇雷斯,其实颇有点侥幸的意味在。

从朱炎所传来的图片中,可以模糊地看见妮儿掩护奇雷斯突围,并且承受血鸦攻击的情形,这些被朱炎判断为“不知名异兽”的东西,马上就被公瑾识破真相。

“风之大陆上,没有哪个生物是长这副德性的。这些不是异兽,而是式神,会用出这么鬼祟东西的……大概是石崇在幕后操纵吧!”

一开始把握住问题重心,后头的几个问题就清晰浮现。石崇为何要袭击妮儿与奇雷斯?他们两人又为何要走在一起?去武炼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都是必须思考判断的问题。

奇雷斯昏迷不醒,这自然是在那场战斗中受到的影响,以公瑾的智慧,很快就猜出是那套合击技巧的反噬,并且猜测同使合击技巧的兰斯洛,不知道如今状况怎样?至于那些血鸦式神,显然是能够吸收生物元气的东西,石崇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最后一张,是几个时辰前最新拍下的,在那之后,监视目标就失去行踪,卫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朱炎所指的最后一张图片上,妮儿与奇雷斯正受到血鸦攻击,可是一道白光开始驱离、净化血鸦。这是图片上所能显示的东西,朱炎与郝可莲都不是术者,没法分析这张图片所代表的意义。

但公瑾却不一样,精通东方仙术的他,早巳触类旁通,对其他各派系的术法多有了解,纵然不会使用,也能够凭着对其原理的认识,推测出很多东西。

好比像现在,从那道白光的型态,还有血鸦受到净化消灭的情形,公瑾就得到了一个与石崇相同的推测。

“很奇特的术法型态,正气凛然,却不霸道逼人,这种风格……正统的王道术法,颇似东方仙术,但……东方仙术中却没有这样的术法。”

这个鉴定,出自公瑾口中格外具有说服力,因为他本身就是白鹿洞数一数二的仙道士。

(难道……是师父他……不,这不可能,他中我一击,即使不死,三年五载之内也不能够出来活动,况且这术法形似东方仙道,本质上却已经有所变化,绝不是他能够施放的。)自己虽然是仙道士,广识各门各派的术法,但终究不是数术中人,对此道高手也不熟,可能只有雷因斯的魔导公会,才有办法认出是什么人出手破坏。

但,真的是这样吗?这道净化白光隐约含着东方仙术的路数,普通修炼魔法的人,会使用白鹿洞秘传的东方仙道吗?

回思生平所知道的各个数术高手中,有一个人可能研究出这样的术法,但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出手干涉这种事,绝对是……

公瑾感到困惑,不过他随即撇下这个疑惑,把精神专注于处理当前的事务,而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战时的惩处。

跟随他日久的朱炎与郝可莲,无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当简报告一段落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前我应该已经有说过,当我与敌人作战的时候,你们的责任就是死守金鳌岛,别让任何人突破防护罩进来。”

通天炮的发射受阻,这点非战之罪,但是擅自打开防护罩,给敌人有机可趁,这点却是有人应该要负起责任的。

朱炎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辩解,但他却相信这些东西公瑾大人一定都已经考虑过了,自己多说无益,所以就闭口不语。

“前功不能抵后过,第二集团军也少有将功折罪这种事……不过,你这几天不眠不休,伤势相形加重,我若在此时惩处,你伤势更重,对即将面对的战斗很不利,所以这个罚责暂且记下。”

公瑾站起身来,平静的语气中,却蕴含着一股寒意。

“我希望你记住,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不要多问为什么,也不要自做主张,当我对你下令的时候,不需要你来质疑我的决定,否则……你就再也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不带任何情感,公瑾的这句冷淡话语,让身旁的两名部属感到些许心寒,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抗辩,因为当公瑾大人开始讲起军法与军政,这时候就不该蠢得与他讲人情。

“那么,公瑾大人,等到通天炮修复完毕,要立刻轰击香格里拉吗?”

为了弥补前过,郝可莲尝试问了一声,但却得到主帅否定的回答。

“没有必要。现在轰击香格里拉,没有任何意义,该把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觉得主帅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似乎隐藏着极度的疲乏,朱炎与郝可莲识相地离开,让公瑾独自一人留在室内,进行下一步的战略思考。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第七章吻!妖里妖气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武炼猿猴山刚从昏迷中醒来,妮儿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盲目地张望四方,想找出一点判断所在地的证据。

要这么做并不容易,因为放眼看去,布帐外头的景色,都是同样的树林与巨木,看不出明显差别,除了知道自己仍然身在武炼外,妮儿看不出其他的明显东西。

不过,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窄小的帐棚,这说明是有人帮了自己一把,但究竟是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

转头往旁边看去,奇雷斯还是倒在旁边,一点回复清醒的征兆都没有,可是比起几天前,情形好像更恶化了,因为他的黝黑皮肤变得干燥,甚至像是个脱水的干尸,再这么恶化下去,就会变得苍白如雪,像是那日被天丛云剑镇住一样。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种德性,是被那些红色乌鸦给吸的吗?但是……那些红色乌鸦应该没有吸到他啊……”

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妮儿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的混乱,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人声,好像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大声叫嚷,依稀就是那天昏迷前听到的吵闹声,这时妮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好像看到有人驱散血鸦群。

如果那个记忆属实,那么这里可能就还存在着术法方面的高人,眼下的情形不知是敌是友,务须小心为妙。

略一运气,手脚上的酸痛,让妮儿知道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久。运劲防身之后,她走到外头去,看见几十个商旅打扮的人们朝这边过来。

不愧是远离人类国度的武炼区域,外头那数十名商旅打扮的行人中,真正的人类还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兽人与半兽人。

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异族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本来做奸心理准备的妮儿,顿时有一种参加展览会似的错愕感,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一名狼头人身的半兽人过来向她招呼,妮儿这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你醒啦,这两天看你睡得不错啊!一定梦到了好东西啰!”

这句话令妮儿错愕难当,再怎么说,她都想不到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两夜,看来这些血鸦对**与元气的伤害,确实超乎预期,居然让自己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回复清醒,而**犹自感到疼痛。

“这、这位狼人大叔,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谈话中,陆续有人靠过来,狮头、虎头、豹头,妮儿觉得自己就像是战利品般给团团包围了。

幸好脑袋虽然长得不一样,语言却还是相通,从他们的口中,妮儿大概知道了整个事态。这群兽人是来往艾尔铁诺与武炼的商入团,在两地采办货物,游走买卖,偶尔也兼作旅行团向导的工作。

两天前,他们在从艾尔铁诺回到武炼的路上,发现了昏倒的妮儿与奇雷斯,基于人道考量,他们把人救了回来,不管是否会耽搁行程,就缓慢行进,直到今天。

妮儿知道事情并不如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因为自己不是单纯的晕倒,那天在晕倒之前,曾经看到有人把血鸦群驱走、净化,如果这群人把自己与奇雷斯抬离原地,那么出手驱散血鸦群的那些人一定在他们里头。

想到这一点,妮儿抬眼打量这群人,想从他们的眼神与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因为这些兽人与半兽人都不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垂垂老矣,动作迟钝蹒跚,皮毛稀疏脱落,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服装,颈项缠着串过兽牙的项炼,有几个手里还必须用拐杖来支撑身体,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看不见半丝欺骗与作伪,只是溢满着关怀、真诚。

面对这样的眼神,妮儿不要说是提高警觉,就连心存怀疑都觉得愧疚万分,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在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自己为何会在森林里头昏倒?又问说身边那个长相凶猛的小伙子到底是谁?问说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发言此来彼去,每句话都夹杂着强烈的口音,加上老年人口齿不清,听来着实辛苦。

妮儿从来没有机会和长辈相处,即使身旁有出现一些年长之辈,但不是像梅琳这样神秘寡言,就是像天草四郎那样的为老不尊,让人完全提不起尊敬之心。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对弱势的老人家相当温柔、尊重,更非常讨厌有人倚仗年轻排挤老人家的行为。所以,当她被一群年老兽人包围在中央,龙门阵似的七嘴八舌温言察问,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笑着,两手低垂,全然无复平时的娇蛮霸气,像个靦觍的小女生。

不过,再怎么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当几名兽人端起了老花眼镜,从妮儿修长的美腿,一直往上打量到她俏丽的容颜,慈祥地问她是否已经婚配,愿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孙子时,一直努力保持尴尬笑容的妮儿,只觉得自己的理性到了爆发边缘。

“还有啊……小姑娘啊,那个小黑人是不是你的男人啊?看你们两个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感觉一定很好吧!”

“这……老伯,您别说笑了,我男朋友又高又帅,多才多艺,是风之大陆的第一美男子,怎么会是小黑人呢?”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挣扎,但妮儿仍选择拿源五郎来当挡箭牌,再怎么说,真的要谈男女交往,源五郎这种白皙美型的秀气公子,也比奇雷斯这个晒得过焦的黑炭团好多了。

“是吗?你不用害羞啊,那天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压趴在你的小黑人男友身上,这么饥渴,老实告诉我们,你们平常一个晚上都搞几次啊?他是不是像我们犬族的勇士一样勇猛精干啊?”

“喂。够了吧!你们这几头老狗,我一直不说话,你们还真的当起狗仔队了啊!”

暴龙的盛怒与咆哮,惊走了犬群。妮儿愤怒地一掌击地,震得众人脚底不稳,受惊的众多兽人与半兽人奔走逃窜,可是没过多久,这些察觉妮儿怒气并不具杀伤力的年老兽人,又重新聚合回来,把少女团团包围。

如果是刀光剑影,妮儿还会奋起战意杀出重围,可是被一群逃若脱兔的年老兽入围着问话,妮儿就觉得跑也不是、听也不是。脸皮比不上老年人粗厚的少女,只能无奈地承受这个地狱处境。

不过,被问到歇斯底里的少女灵光一闪,找出了能够使自己离开地狱的问题。

“你们的首领是谁?你们这样拔山涉水,来回千里,应该有一个首领吧?”

妮儿以直觉找到了问题重心。艾尔铁诺的国政不稳,边界的治安只会更糟,马贼与盗匪四处肆虐,普通商旅要能够平安无阻地通行两处,都会雇用保镳或是武装佣兵团,而像这样一群垂垂老矣的兽人,要避过盗贼,安然行走两地,又没有武装护卫随行,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不得了的首领。

如果不是有广大的人脉,让各路人马敬之三分,不来找麻烦;那么就是手底下功夫极硬,无惧各方威胁。从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来推测,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对了,因为妮儿一问,旁边的年老兽人群立即热切回答,忙着告诉她答案,告诉她自己的团长是一个非凡人物,非常的不简单,正因为有这位团长的带路,所以整个商团多次来往两国之间,从来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没有什么阻碍?你们的团长武功很高吗?你们以前有没有看过他动手?”

兽人们很欣喜地回答,但得到的答案却让妮儿更加讶异。团员们从来没看过自己的团长出手,每一次穿越国界的时候,团长总是站在最前头,闭目念咒语,众人就如同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再一睁眼,已经身在数百里外,成功越过国境,而偶尔遇到盗贼拦路,也是用同样方法避过。

(瞬间移动吗?可是听起来又不太像,移动方式不像瞬间移动的特征,而且能够一次带这么多人跑路,这……)很不可思议的事,妮儿知道就算把这段话告诉魔导公会的魔法师们,他们也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也只有这种能人,才有办法驱散那群与自己苦斗多日的血鸦,但这样的一号人物,会无故凭空冒出来吗?

“你们的团长,叫什么名字啊!”

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直接的答案,众兽人争先恐后地告诉妮儿,团长从来不说自己的姓名,但却有一个自我称号。

“哦?叫什么?”

妮儿满心期待,千万别听到什么“青蜂大侠”、“夺命剑”之类的老上称号,可是,人们报出来的答案却也让她顿感错愕。

“啊?什么?无料先生?什么是无料?”

“无料的意思,就是不要钱,但是……”

“无料的意思是免费?所以你们的团长自号不要钱先生?”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们刚刚说的是无聊,不是无料。”

“什么有料无料?又变成无聊了?你们的团长自号无聊先生?天啊,真是有够无聊,他是无聊男子吗?”

由于口音的关系,几名狼族与狮族的老兽人说话不清不楚,妮儿也听得一头雾水,正要他们好好再说一次,前方树林风声吹动,一道人影缓缓现身出来。

“吵死了,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吵得人不能休息?”

低沉的嗓音,听在耳里,仿彿某种奇异音符般的轻抚人心,让人感到悦耳好听;而当那道人影从树林中整个现身出来,妮儿更是感到强烈的错愕。

本来听兽人们说,这位团长自号“无聊先生”,那一定是个男人,但走出来的这人身材高姚,比自己犹高了一个头,看似懒洋洋的舒扬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但却面目姣好,灿晶晶的皎洁凤目,说不出地艳媚。

(喔,喔喔,这个也未免妖得太厉害了……)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对此大受冲击,但妮儿却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在她身边有太多奇怪的人种,而她口中“全风之大陆第一美男子”的源五郎,更是一名相貌秀美至令多数女子羞惭的美男子,所以妮儿在这方面很能免疫,脑里还很镇定地想说要保持礼仪,不要表现出不对劲的表情。

“哦,这位小姑娘醒啦?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昏迷不醒呢?现在地下钱庄的追债手法已经进步到用式神来追了吗?”

低沉嗓音似若有着某种磁性,妮儿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不住撩拨,感觉非常怪异,而当对方斜眼朝这边瞥来,那一瞬间的眼波流转,在冶艳之中更隐约有着一丝熟悉。

这种眼光好像在哪里看过?像是旭烈兀,又像是白无忌,这人有着与他们两人类似的潇洒感觉。

“你、你是……”

“我是他们的团长,这个旅团是我带的,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团长,或是生疏一点,叫我旅团团长。”

“呃……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非常有大人物的感觉呢……”

对方身上始终洋溢着一股佣懒的感觉,似乎连走路都懒得花力气,慢慢、慢慢地靠近过来,也直到对方来到一定距离内,妮儿才再次感到震惊。

震惊的理由,是因为对方的穿着。整个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袍,材质普通,但从那不沾染片尘的异样雪白,妮儿肯定这衣料有些下寻常之处。

但震惊的真实原因并非衣料,而是因为衣服的穿法。说是“穿”,可能还太过抬举对方了,因为从妮儿的角度来看,那件白袍根本就只是简单地用腰带一束,随意披在身上,每当举手抬足,隐约就可以看见雪腻如脂的动人肤光。

(真、真是该死……荒山野地怎么会碰到这种人物?人妖也就算了,还是个和爆乳大妖姬比**的大人妖,我怎么会这么倒楣?到这种地方来落难……)对自己的处境极为不满,妮儿脑里东想西想,胸口却怦然心跳,全然没意识到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身前,还贴得好近。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太……”

惊觉那张明艳好看的脸庞靠得太近,妮儿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动作却慢了一步,被对方一下子欺近至呼吸可闻的近处,跟着竟然大辣辣地直吻过来。

“唔!你……”

这是非常火辣的一吻,相当带有侵略性,技巧也非常纯熟,从这点来看,确实与白无忌有着惊人的类似之处。受惊的妮儿想**把人推开,却又觉得对方身上阵阵清新的竹林、青草气味,非常好闻,被吻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一时间整个身体都麻麻的,没有力气抗拒。

“喔!好久没看到这一幕了。”

“又出现啦,团长号称接吻魔人的绝技。”

“上次好像是在哪个镇上的婚宴,那个新娘被吻了以后当场逃婚,甩了新郎啊!”

“那次可真是热闹啊……”

七嘴八舌的言语,让妮儿警觉到旁边有一堆人在看,大大不妥,所以重新拾回理智,想把这名无礼之徒给推开,但是全身酥酥麻麻,使不出劲道,连一身天生神力都好像不翼而飞。

忙乱中伸手去推,碰到了那件白袍,更不时穿过袍口的缝隙伸了进去,每当碰触到那凝脂般的滑嫩肌肤,幼细如初雪,妮儿就触电般的缩手。

(太、太妖了,怎么肌肤会这么嫩?别说小五,就算我和泉樱都没有这么好的触感,一个人妖妖成这样,一定整天吞食奇怪的药物……唉,我怎么还在想这种东西?)处境尴尬,整个脑袋像是变成了一个热烘烘的大蒸笼,连耳边听见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妮儿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放在对方白袍内的右手胡乱碰触,忽然碰到了一团饱满……

长吻结束,施吻的一方在离开同时,很潇洒地把头一扬,如黑绢般的长发顺势飘起,这个甩发的动作非常好看,而露出来的半边脸庞,柔美的轮廓在阳光下看来……很美。

“我喜欢接吻,因为吻一个人的感觉最真实,藏不了虚伪与恶意,你有一张很好的唇,一定是个好人,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百分百登徒子式的发言,又是在占过便宜之后这么说,换作是平常时候,妮儿一定把这人给碎尸万段,但她现在只是惊讶于刚刚的发现,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

“……有胸部……你……是女人?”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男人吗?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周围的年老兽人们,爆发出连串的哄然大笑,妮儿窘得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地底去,好让自己不用面对这丢人丢到家的情形。

但在这难为情的处境中,有人却大方地伸予援手。

“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你是从艾尔铁诺来的吗?我很久没与外界接触了,说些外头发生的事给我听听吧!你要去武炼的哪里?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接过对方伸出的手,顺势被一把拉起身来,妮儿对这邀请微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看看对方的明媚笑容,那看起来像是很可靠、很让人安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你们不是旅行商队吗?如果我们不顺路,延误你们买货送货,这样不是会损失惨重吗?很、很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吊钱、五斗米,人生匆匆,遇到有意义的事就该去做,如果总为了没趣的东西而折腰,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无聊吗?”

像是烟花,像是水云,在这名明艳女子的微笑中,有一种虚渺如梦的味道,仿彿一不抓住,随时都会消逝不见似的。

“我叫困凝,姓氏我早已经忘了,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短暂旅程,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能让你平平安安抵达目的地。”

刚抵达稷下不久的泉樱,面临了十分困扰的问题。

以一个领导者来说,她不会把个人的威严看做是不可侵犯,但是起码的威仪与形象仍是必要,否则又怎么有办法压住属下,妥善地进行管理呢?

但极为不幸的一点,就是她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一桩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与理性无关,一般的官僚与军警也派不上用场,但也不能就此置之不管的问题,就是……“捉怪物”的重责大任。

白字世家暗中控制整个稷下城,已经长达近千年,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许多严肃得让人笑不出来的黑暗内幕,都以一些蠢到没人相信的虚假谎言呈现在人前。

“动物园中跑出了凶猛野兽,造成行人重大死伤”——这是七百年前用来解释自家高手内斗,伤及无辜的官方说法。

“天上发现了巨大陨石,坠落地面”——这是用来交代白家新武器研究失败,在试射时发生严重爆炸的对外交代。

莫名其妙的猛兽、莫名其妙的陨石、莫名其妙的不明飞行物体……为了不让真相造成民众恐慌,在国家的秘密主义之下,稷下城的百姓似乎终日与一些奇怪东西生活在一起,而人们对于这样的荒唐也早巳习惯。

不过,这次实在搞得夸张了点,即使是集体幻觉也交代不过去。在太研院进行“铁达尼一号”首航的夜晚,当飞船进入稷下上空,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时候,一阵耀眼的红光过后,所有从昏昏沉沉中回复意识的人们,错愕地发现有样东西出现在象牙白塔的最尖端,不住发出令人心惊瞻跳的吼叫。

能够发出这样的咆哮声,那应该是某种生物才对。当人们把目光望向那百尺高的所在,象牙白塔最尖端的旗杆顶上,同样的轰然惊叫声,在那阵阵风雷似的咆哮声中撼动稷下。

可能是被那道红光所影响,记忆不甚清晰的关系,但多数市民回忆到那时所见的景象,都异口同声地说看到一头巨大的猩猩,快速爬上象牙白塔,占据住最尖端位置的旗杆,一手重重地连环捶向胸膛,像是怒吼般对着天上月亮咆哮。

声声怒暍,这头恐怖猩猩的吼叫,像是炸雷一般撼动大半个稷下城,附近建筑的窗户在震波中碎裂,有些人被这阵吼声当场震倒,不省人事;甚至还有些动物被吼声惊得踡缩在角落,怕得屎滚尿流。

稷下城中突然出现大怪物,这点确实让人惊骇交集,但稷下城不愧是雷因斯首都,人才较多,不少自负勇力的武者见那头巨猩闹得不成样子,还抓住一名女子,占据了象牙白塔的顶层,纷纷开始行动,要去猎杀巨猴。

假如真的被他们靠近过去,哪边会死伤比较重,这点就很难说了,不过他们才刚来到象牙白塔的外围,与护卫军士推挤争吵时,那头巨猩就突然消失,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场骚动就此无声消弭,只在市民心中留下巨大的疑团。

“……用这样的形式初登场,这也实在太风光了吧……”

回想那一晚的情景,泉樱仍不免脸红,觉得这真是自己生平最严重的奇耻大辱,居然在应该建立形象的重要时刻,搞出这么羞耻的可笑事件,真是好生懊恼,幸好自己与丈夫及时离开,没有被人看到样子,否则真下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那晚,丈夫当然没有变成巨大猩猩,只不过是一手强搂着挣扎无效的自己,一手迅速攀上象牙白塔,连续敲打胸膛后,仰首向天,纵声长啸。

撇开神智未复这点不谈,仰天长啸时的他,啸声如同长江大河,气动千山,那种豪迈霸气的姿态,真是帅气得让自己心跳加速,不能自制。不过,底下的人们受到催眠光线影响,感官与意识还有些模糊,兰斯洛当时的霸气形象投射于他们意识内,所看到的就是一头嘶吼的巨猩,因此惹出了那一场骚动。

“不过,还是看成巨猩比较好。一国之君爬上皇宫屋顶大吼大叫,这种事不成体统,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想到这里,泉樱微微苦笑,目前的自己没时间去想这种小事,既然小草与夫君都把责任与信任委托给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能让他们失望,得好好打理这些国政才行,因此在将丈夫送去医治后,她便全心投入新工作。

金鳌岛自从那天消失后,就不曾再出现于人间,这么大的东西可不是说藏就藏,尤其是青楼联盟的情报网无孔不入,即使公瑾师兄与石崇合作,也不可能把金鳌岛完美藏匿,这么多天还不露半点线索。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进行时空跳跃,一直没有返回正常空间来。

跳跃时空,返不回正常空间,发生这种事通常就代表遇难,但金鳌岛的机械蕴藏无数可能,如果技术上做得到,自己一定选择在异空间内修复完毕,然后才再度以无敌姿态出现,而不是在受到重创的时候给敌人可趁之机。公瑾师兄一定也是这么想,因此,下次再碰面,那肯定会伴随着一场更严苛的战斗,己方必须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公瑾师兄那几乎无敌的武功,固然是一个大问题,但是通天炮的灭世之威,更是无可匹敌的末日,这方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防御。

不过,一定得要想办法解决通天炮才行。

武者战斗的部分,可以靠苦练来弥补,但是太古魔道的机械战部分,就只有靠太研院支援了,关于这点,自己已经正式下公文给太研院,希望他们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研究对付金鳌岛的攻防策略。

新官上任,马上就对太研院下高压命令,这一点被解读为是某种示威与展示权力,心高气傲的太研院院士本来预备反弹,但由于爱菱院长的面子,这件事在没有惊动爱菱的情形下就被平和了下来,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几名随行的干部,努力地传播了耳语。

“喂,知不知道新任丞相为什么敢这么下命令?”

“哼,还不又是一个爱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蠢人?敢到太研院来耍派头,大家已经商量了,会让这女人引火**啊!”

“愚蠢!如果你们真的敢这么做,你们就大祸临头,连满门抄斩都不能弥补啊!”

“啊?为什么?难道……听说这位新丞相是天香国色,而兰斯洛陛下与以前的无忌殿下都是好色之徒,莫非他们与这位新丞相有过一腿?”

“更糟。如果是那两位倒还好,但是……这位新丞相,她是院长大人的亲密爱人啊!如果得罪了她,以后你就别想在太研院……不,别想在稷下混饭吃了。”

“不、不会吧?那我不是没希望了?呃……不对,你要确定才行啊!这种事情关系到院长大人的名节,不能乱说话的。”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是皇南部长和青团主任他们在闲聊时说的,我们几十双耳朵都听到了。院长大人和新丞相,在飞船上这样这样,又偷偷那样那样,还常常一起去流那种不一样的汗。”

“呜……我没希望了……酒!拿酒来!把所有的酒都拿来!”

这些问题泉樱当时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雷因斯是流言之国,稷下学宫是适言的巢**,太研院是流言源头”的俗谚,只是在把公文交付给太研院后,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反弹,心中一面感到惊讶,一面也佩服太研院院士确实被院长管教得不错。

但是,现在的太研院正上演一些问题,这却是泉樱所不知道的部分。

接获了来自新丞相的命令后,太研院就预备有所行动。他们取得青楼联盟所提供的纪录,研究香格里拉之战中,金鳌岛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效果,开始分析,并且尝试找出破解方法。

太研院士不愧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应该主导整个研究过程的院长,却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见不到面。

多数的院士都以为爱菱正如过往一般,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头,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只有少数获准进入院长室的干部,才知道这几天爱菱只是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上的笔杆,什么事情也不做,就这么浪费着时间。

院士们并没有抗议,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院长之所以无复往常的专注与活力,是因为她正思索着某些问题。每个太古魔道的研究者,在研究之路上都会遇到一些问题、一些瓶颈,那无关乎专业能力,而是在自己能力提升到一个程度后,自然会与生命、人生的问题接轨,产生一些疑惑与思考。

在院士们的眼中,爱菱无疑就是碰上了这种关卡,所以他们并不急躁,只是等着爱菱找出自己的决定、自己的路。

这一天,来自院长室的传令,把各部门的高阶干部全部召唤到会议室去,当各阶主管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相遇时,都相顾露出微笑,知道院长一定已经想通了一些东西,而无论那个决定是什么,众人将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她。

“各、各位……请大家到这里来,是为了和大家说一些东西。”

站在众人的前头,爱菱说话有些胆怯,这正代表着她紧张的心情。不过,没有人笑她,所有熟识的部属们都只是对她投以微笑,而那笑容中更满溢着真诚的鼓励。

“我今天找大家来……”

说到这里,爱菱的话稍稍停顿,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亦因此极度紧绷,而当她再一次环顾在座众人,与他们的鼓励眼光相接触后,爱菱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甜美笑容。

“我就直接对大家说好了。大家这么支持我,如果我还一直畏畏缩缩的,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本来众人以为爱菱将要宣布某件事,可是看着爱菱的微笑,他们却更发现到爱菱眼中闪过某种决心,这让他们意识到,院长即将说出口的那件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是足以影响太研院千年基业的大事。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的支持仍没改变,每个人只是凝望着院长,等待她开口。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许……不,在将来的太研院史记载中,我们一定会被后人当作是冷血、没人性的刽子手,这是我们所不能逃避的责任,但即使是这样,我觉得……现在先把东西准备好在手上,也比束手待毙要好。”

仿彿为了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心意,爱菱**地点了几下头,这才继续道:“思,我决定了,从现在起,太研院暂时停止其他的研究开发工作,各部组员分配任务,我们将依照这几张蓝图,全力制作通天炮二号。”

同一时间,桌上浮现了几张蓝图,桌面上的三尺空间更跑出立体影像,以缓缓旋绕的方式,展示这些蓝图完成后的立体构造,也就是构成通天炮各部分的具体型态。

各部主管沉默无声,但尽管口中不说话,他们却知道在座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比自己轻松,更肯定这个决定将在太研院的历史上,写下意义重大的一页……不过……

在这些问题之前,有一个问题是更让他们困扰的,那就是院长大人虽然非常有身为研究学者和太研院长的良心,却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太研院中那么多姓白的里头,真的会有人因此感到忧心吗?还是会因为能够亲手开发灭世兵器,全体兴奋得连晚上作梦都在笑?

第八章惊见古人

最近几天,妮儿一直在思索着一些问题。

现在的局势这么复杂,外头的世界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一个人在武炼这样子旅行,真的好吗?

虽然说一开始是被奇雷斯给挟持,但现在奇雷斯伤得半死不活,自己根本就是自由状态,别说逃走,就算要反手摘下奇雷斯人头,相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说基于做人的信义,自己不可以做出这样子背信忘义的行为,但这如此浪费时间的旅行,意义在哪里呢?

“不用心急,不要急着去问事情的意义,生命的本身就有无穷意义,只是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去聆听。很多时候,当你有足够的清静心境,生命的答案就自然会出现。”

若有意、若无意,用这些话抚平妮儿不安的,就是那名始终赤足走在队伍最前头,一派云淡风轻佣懒表情,唤作“胭凝”的艳丽女郎。

以初见面的感觉为第一印象,这个作风怪异的旅团之长,给妮儿的感觉甚是放荡、不正经,艳得过分的形象,就连花街柳巷中的那些风尘女子都会为之皱眉,妮儿在连串的脸红之余:心里也不时暗骂:这个女人难道是个花痴吗?就算想要勾引男人好了,穿得那么夸张,只会把男人吓得拔腿就跑吧?

(真的是人妖也就算了,明明是好端端的女人,却弄得这么妖,真是有够受不了的……)妮儿心里犯着嘀咕,但与胭凝接触的机会却不少,因为这位神秘的团长不仅精于数术,本身似乎还擅长医道,每天都花时间帮妮儿抬手、抬脚,检查医治被血鸦伤到的经络。

渐渐地,透过一些交谈,妮儿对胭凝的印象有些改观,因为在每一次的谈话中,妮儿发现这名看不出实际年纪的女郎,似乎有着一些不寻常的过去,让她在字里行间时有着感慨。

而且并非武炼原住民的困凝,却似乎对这里的山形地势了若指掌,那些密密麻麻、根本无路可循的森林,在她的引导下,众人往往从一处树丛间、几堆浓密草丛里一拨,就出现了一条小道,又或者是一道被密林、浮萍遮蔽的弯曲小河。

那种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的感觉,让妮儿频频称奇,就连她也不得不尴尬地承认,这种新奇的旅行,让自己眼界大开,并且兴奋得暂时忘记了许多忧扰。

“从现在开始,我们所进入的森林当中有很多猛兽,那些不光是狮子老虎而已,还有一些异变种的麻烦东西,为了避免替双方造成困扰,请大家和我一起做好预防措施。”

当深入到武炼的高山峻岭,周围景物慢慢产生了改变,连生态物种都与外头世界明显不同,有些外头人类世界难以想像的事,就在这些千百年来不见天日的林间深处发生。

栖息在这里的生物,并不是只有狮子、老虎等猛兽,还有一些以猛兽为食的异变体,以及早就不应该继续存留在人间界的东西。当生物死亡许久,其骨骸处于阴森瘴疠之地,历久而腐化不全,累积到一定时日后,这些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异物,就会开始活动。

不具有生前的思考能力,这些似妖非妖的异物,只具有追求鲜血的本能,以附近的活动生物为食,撕杀生肉、攫取鲜血,它们感觉不到痛楚,比生前更加凶猛十倍,所聿,这些异物没有视觉,多数时候都不能离开一个固定的范围,因此为祸不深,只不过对于要在附近活动的野兽或是商旅,这些异物就是一个不能预测的危险陷阱。

初次听到武炼居然还有这些东西,妮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是九州大战时期,现在的人间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别怀疑啊,都市小姑娘,离开了你所熟知的文明,这个世界另外有它真实的一面,只不过身在都市中的你们从来不愿面对而已。”

困凝这么说着,而她所教导众人的应付方法,更是妮儿前所未见的古怪:众人从行囊中,拿出几张巴掌大的青嫩绿叶,小心翌一翼地绑在鞋底,牢牢固定后,就放胆行进。

妮儿被分配到叶子时,特地端详了一下叶子,虽然她不懂法术,却仍感觉得到叶子上有某种能量在流动,显然已经被施过术法,但这术法有什么作用,却不是自己能看出的。

“做好这个准备,在森林里头行动,野兽们只会听见叶子摩擦的声音,不会察觉是人类行走,我们就可以在叶声的掩护下快速通过。”

“你……胭凝小姐,你应该很强吧?要消灭那些攻击过来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为什么你不……”

妮儿的话里包含了其他意思,因为就算困凝不动手,伤势已经痊愈大半的自己也可以轻易扫平所有障碍,用不着这么畏畏缩缩的。

不过,胭凝对于这个要求却只是微微一笑。

“来自都市的小姑娘,别让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轻易蒙蔽了事实的真相,我只是一个世外闲人,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么强,而且……就算你再怎么强也好,一个初到异境的客人,应该要学着尊重当地的状况,在了解清楚以前,别随意去影响、改变千百年累积下来的循环。”

“循环?”

“千百年来累积的生态,就是一项神圣的平衡循环。不能理解吗?那么我给你个建议,连王五都不曾尝试去改变的东西,你不认为自己该多给这里一点尊重吗?”

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妮儿也就开始入境随俗,踏着绑上青叶的鞋子,随着旅团一起深入密林。

不管胭凝的话是否真有“道理”,妮儿在进入树林后,确实有了一些发现,所有生物与死物都对自己一行人的经过浑无察觉,当自己从它们身前不远处拨草经过,它们就持续趴在树下栖息,或是撕食猎物。假如一进去就以天位力量放手大杀,一定没办法好好观察到这些东西的。

整个树林,自成一个奇妙的生态系,尤其是当一头犀牛似的庞然巨物,从妮儿身前经过,半边身体雄壮威猛,另外半边却完全只剩下骨头,仅有一些未腐烂完的臭肉黏挂在骨架上,半边眼睛还无神地朝这边张望,妮儿就有一种怪异绝伦的感觉,仿彿自己并非身在人间,而是回到了香格里拉的地底,又或是人们口中的魔界。

“对了,你说要去的目的地,是艾尔铁诺与武炼边境的刚果自治区,那个地方很大,确切位置呢?”

“刚果区东边,花果山下一个叫做‘水濂’的小城镇,那里是……我的故乡。”

“哦?故乡吗?你看来不像有兽人血统啊……不过刚果自治区算是边境,居住在那里的人类数目不少,这点倒是没错。”

在众人的旅途中,偶尔天上还有零散的血鸦群飞过,显然石崇仍未放弃追踪目标的打算,但是林木茂密,从上往下望难以找到人踪,再有叶声作掩护,血鸦群全部无功而返,没有发现妮儿一行人。

(呼,真是走运,如果再战起来,那就很麻烦了……)少掉了血鸦群的阻碍,这趟旅程仍然说不上顺畅,因为胭凝是一个非常悠闲的领队,不管走到哪里,每天要固定停下来歇脚,喝三次茶,好好地在树下铺坐垫,取出携带的茶叶,滚水煮好,细细地品茗欣赏,直到兴致满足,才与众人再度上路。

由于这个旅团的过半成员都是老年人,本来行进速度就慢,又需要常常休息,就连妮儿都很难抗议什么。

“人生中有三件最美妙的事情:喝茶、洗澡,还有接吻,这三件事情我就算是死了都不想妥协。”

旅途中,胭凝很率性地这么交代着,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喝茶之外,困凝每天一定要找地方泡澡。对这一区地理环境非常熟悉的她,总能在每天扎营休息时,找到最近的温泉去泡澡。

她这个习惯让妮儿非常扼腕,因为以前在艾尔铁诺境内当马贼的时候,妮儿少女好洁,每天尽可能都想净身沐浴,但四十大盗的弟兄都是男性,又没处找到温水,只能在冰冷山溪里掬水冲身,如果那时候有一个这么懂得找温泉的伙伴在,盗匪生活一定会舒服许多。

一行人就这么穿山越岭,朝着武炼北方边境而去,虽然团员的平均体力都不好,难堪跋涉之苦,但困凝总能找到一些穿山小路或是溪流,用平顺的捷径,弥补行进缓慢的拖累,算来行程还比正常速度要快上半天。

路上妮儿的伤势渐渐痊愈,就算再遇到敌人也不怕,更让她高兴的一点是:手臂上的魔化异变现象获得好转,体内真气失控性的爆发也止住,这让她的心腹大患获得解决。

“别高兴得太早,因为外力导致的**变化,就像是一个被推动的齿轮,即使外力消失,已经开始转动的齿轮也不会因此停下,你必须要找到齿轮的中心,才能找到停止它的方法……或者,就这么转下去也不错,女人只要肯努力,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会是大美女。”

由于治疗,妮儿**的变化全都落在困凝眼中,但目睹这些不寻常异变的她,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反而让原本心情紧张的妮儿无所适从,隔了好几天才忍不住偷偷发问。

“你……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的手……”

“你的手有什么稀奇吗?是比较黑?还是指甲比较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敷护肤泥的时候可比它更黑,没剪指甲的时候也比它更长啊!”

“可是,一般人应该都会觉得……”

“小姑娘,武炼并不是人类的世界,一般人类的观念在这里并不适用,不管你在外头的世界多么惊涛骇浪,在这里,你只是我旅团中的一员,没什么特别。”

妮儿当然知道不是这样,在整个风之大陆上,“魔族”都是一个禁忌的名词,即使换作在武炼也是一样。但是,听见一个不属于自己亲友的外人这么说,妮儿还是感觉很好,这种大方的接纳,多少消弭了一些她心中的不安。

“但……我的那个同伴……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他指甲长、獠牙也长,背后还有黑色翅膀,怎么看都不像人类,那些老爷爷不会觉得奇怪吗?”

“哦,他们啊?遇到你们的第一天,还会觉得奇怪,但是很快他们就自己找到答案了。”

困凝转过头说话,在侧身瞬间,薄绢衣衫轻轻飘扬的若隐若现,让妮儿再次感到脸红心跳,可是那拂过雪白肌肤的细长发丝、柔媚的皎洁凤眼,却也让妮儿赞叹胭凝的美丽,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有那样的美感深度。

“老人家们认为……指甲长,是为了抱人方便;撩牙长,是为了接吻的时候方便;至于有翅膀……那是为了你们两个相亲相爱的时候,可以快活到飞上天去,所以,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好奇怪,只不过是一对男女热恋的证明而已。”

“等、等一下,你们这是什么小红帽理论?魔族已经够讨厌的了,你们不要随便乱把人配在一起啊!”

“哈哈哈哈……”

困凝仰首大笑,迈步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那种拂袖如云,进退似风的潇洒姿态,给了妮儿很深的印象。自己见过不少美丽的女性,每一个都有独特的美感,但这个徜徉在山野中的“无聊”女郎,却每一刻都在盛放着不同的风情与艳姿,外在姿容近似狐狸般艳媚,但风情的变化无定,却又像是一只不愿被定型的猫儿。

能遇到这样的人,确实让妮儿觉得很愉快,不过她还是有点疑惑,这号奇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她对术法的擅长与熟识,妮儿有了一些推测,因为魔法就像太古魔道一样,不是随处都有得教的,假若胭凝使的是东方仙术,那出处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

众人的旅行即将步入尾声,距离出发日的第七天下午,众人从水道上离开,收拾起小船,改在脚上绑了叶子,预备再行赶路时,胭凝好整以暇地铺起草席,开始泡茶。

“这么早?你不都是傍晚才喝茶的吗?”

胭凝没有直接回答妮儿的问题,只是伸出玉雕般的白皙手指,指向正前方的那个山峰。

“如玉峰的另一面,就是刚果自治区,如果要翻越山岭过去,非三、五天不可,但我们从山下的地底溪流穿越,约莫一天左右,就可以抵达花果山,所以如果顺利的话,明天这时候你的旅程就结束了。”

突然之间听到旅行将结束,尽管这是理所当然,妮儿还是有几分错愕与不舍,总觉得这趟旅程会继续下去,自己还会被这种温暖而愉悦的气氛包围,每天都像是活在悠闲的春风中,等待着活力夏日的到来。

遥遥望去,如玉峰的峭壁垂直而孤立,斜斜映着阳光,闪耀着白璧般剔透的色彩,孤绝的山巅之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动植物,只有霭霭白雪铺在山峰顶上,而一片并不宽阔的稀疏树林,有一棵特别高大的神木,拔众独立,傲然直立于山巅至高之处,独迎向粲然阳光,纵然是相隔一山之遥,妮儿也感觉得到那棵神木的旺盛生命力。

“那是……”

“哦,那是这一带很有名的地标,树的名字……咦?你不会不知道吧?很有名的?”

被人这么一问,妮儿确实一头雾水,不知道那株神木叫做什么,正要开口询问,耳边忽然吹来一阵冶彻心肺的凉气,一个像是呻吟似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不要靠近啊,传说中……那棵树下,埋了死人……”

顺声往后一看,一张惨白的面孔就贴在近处,幽幽地瞪视过来,那种阴森的表情,简直就像稷下的那个华鬼婆,妮儿仿彿见了鬼火般大叫出来,可是才一尖叫,唇上随即一热,又被结结实实地吻住,整个身体热烘烘地失去力气。

“唉,又发生了,团长大人的热吻,每次都是那么威力十足……”

“都市小姑娘怎么发起抖了来?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的定力好像越来越差了啊!”

“可能又被团长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吧!团长一向很擅长带年轻女孩子到另一个世界,从以前开始,就常常有很多小姑娘要团长带她们上天堂。”

“能撑到今天,这个小姑娘的自制力算不错了,你们该不会忘了吧?上次那个谁的村里的谁的媳妇结婚,才被团长亲一下,就两腿发直,起来甩了新郎后,要团长带她去极乐世界。”

“是啊,好极乐喔……”

老人们的窃窃私语,根本没法传进妮儿乱哄哄的脑袋,每次都是这样,被热吻完之后,好半晌时间四肢若酥,根本抬不起手指来,直到一会儿后才两颊通红地站起来,羞愧难当地在众人同情目光中拔腿逃跑。

“呜……太烂了啦!哪有这样不说一声见人就吻的?我是被绑架逼来这里的耶!再这样子下去、再这样子下去,人家就要到极乐世界去搞禁忌之恋了啦……”

妮儿的抗议,永远没有什么成效,因为困凝每次偷吻成功后,就迅速溜走,像是一个偷香成功的采花盗般,除了怀念,不留下半点实际东西。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明天开始不许她再乱来了。”

下定决心摆脱蔷薇色禁忌恋情的妮儿,问明胭凝的去向,却很讶异她独自去探视昏迷中的奇雷斯,一阵心惊,连忙赶过去。

(太大意了,我一直以为她是好人,想不到……)怀着一阵被出卖的愤怒,妮儿一下子赶到,刚好看见困凝坐在一颗大石上,奇雷斯昏迷的躯体平放地面,胭凝平举右手,五指微张,一股浓墨般的黑气由白玉掌心中发出,缓缓飘到奇雷斯身前,被他迅速吸收。

不用细看,妮儿也知道那是魔气,而且浓烈的程度极其惊人,除了正统天魔功的传人外,没有人可以施放那么强烈的魔气,换言之,这女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你!”

妮儿怒吼一声,像头盛怒母狮般狂运起天魔功,正要动手,前方奇雷斯的躯体却起了变化,从苍白迅速转成富有生命的黑色,但也从原本的人形急遽缩小,几乎只是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背生蝠翼的黑猫。

“喵!”

即使是一头黑猫,凶兽的暴戾本性也不容忽视,醒来的奇雷斯似乎认得胭凝,第一时间扑嘶向她,做出狠恶攻击。

妮儿正不知该怎么反应,奇雷斯就像是碰上了一张无形电网,吱吱乱叫,被弹开倒滚回妮儿脚边,被妮儿抢前一步给护住。

“别伤他,他是我的……”

“朋友”两字一时说不出口,妮儿顿住,前头冷清自若的胭凝,神色如常地开口。

“魔气是来自你身上,我转嫁到你朋友身上的时候,节制了份量,他暂时只能以这型态醒来,做不了大恶。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如果再不把他弄醒,他与和他脑波相连的另一个人,就会出现实质损伤,这样做……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但妮儿仍有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也是一样拖得太久,不能再等,但困凝却似乎不怎么体谅妮儿急切的心情,笑吟吟地并不答话,只是扬手要她靠近过来。

“小姑娘,今天我心情很好,要不要过来听我说个故事?”

妮儿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该举步,跌落在她脚旁边的奇雷斯,突然**翻抓着地面。

(他在做什么?地上没有宝藏也没有屎,他……)不是单纯的抓地,奇雷斯用猫爪在地上写出一个丑陋的字,妮儿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一个“陶”字。

忽然间,一个念头像是电流般窜过妮儿脑海,让她想到了某个荒谬怪诞的诡异问题。

如果说,会使东方仙术的术者,全都与白鹿洞有关系,那么白鹿洞中还有没有哪个应该拥有不凡实力、自己却从没见过的大人物呢?

虽然自己只曾闻名,从未实际见面,但妮儿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就是姓“陶”,而那个人的名字是……

(无料……无聊……五柳先生……)当答案不可思议地出现,更胜于之前十倍的震惊,让妮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就是白鹿洞的前掌门,五柳先生陶……陶……可是,那个人是个男……”

“课本里读到的东西,总是与现实有差距……我要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人妖喔!”

十一月、十二月,风姿物语外传——「银杏之卷」,探索埋藏内心深处的记忆,寻找黑暗人生中最光亮之处,来年一月,请续看《风姿物语》第十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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