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陆游首徒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艾尔铁诺西北海牙
海牙,艾尔铁诺西方的商港,亦是风之大陆西方的少数大型海港,虽然规模不小,但和大陆东部属于自由都市、掌握在白家手中的众多海港相较,繁华程度就有显着的差别。
除了航海技术、通商热切度不如外,西半部的海港亦有其先天不良的因素,与风之大陆西方隔海相望的,是受绢之国统治的冰之大陆。原本绢之国的国策就甚是保守封闭,近年来又因为许多理由,战争频频。
举世无双的霸主「赤王」云翔。迦楼罗,以征服者的强势姿态挥军来犯,与绢之国旧有势力发生激战,两边各有智者、强人无数,僵持不下,每次作战,强大破坏力令得双方死伤无数,激烈的程度,几乎可以将整块大陆掀翻过来。
战争打翻天,理所当然就是骚扰百姓,生活尚且过得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会有心情通商贸易,因此,会出海航向风之大陆这边的,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一些在国内已无容身之处的武者、军人沦为盗贼,到海外干起掠夺生意,专门劫掠海上船只,胆子大些的,索性将船开到风之大陆,上岸杀人放火,为所欲为。有时候,他们的行动甚至得到绢之**方背后支持,打算从别的大陆劫夺资源,补充本身在战争中的激烈耗损。
面对海寇扰边,纵然艾尔铁诺有驻兵防御,亦无济于事,因为轻视着西北的贫瘠,艾尔铁诺并不肯在此浪费兵力。横竖海寇为祸有限,中央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该处百姓自生自灭。
这情形直到百年前现任的第二军团长上任,才有所改善。不像过往的军团长们刻意漠视,他甫一上任,便将元帅府移来海牙,摆出誓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无疑地,这百年来他作得非常好,不但政绩卓着,公平、公正的执法态度更赢得西部百姓的爱戴,将之视作神明般敬慕着,在其一度遭贬,去职下野时,多次大团结向中央上万言书。
环顾艾尔铁诺当前的各家执政者,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像此人一般掌握民心,亦因此,周公瑾这个名字在艾尔铁诺王家不得不重用的同时,也深深为之忌惮。
海牙近海十里处,属于第二集团军的第六舰队,正将两股来犯的海贼逼在一处,预备聚而歼之。
百年来,谁都知道第二集团军的舰队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海上军队,和海寇们的战争更是几乎没有败过。饶是这样,仍总是有不信邪的海贼试图做出挑战,希望能像百年前那般,再次击溃守军,上岸逞其兽欲。
不过,今日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二集团军新组的第六舰队行动间毫不见破绽,纵在逆风处,千艘大小舰艇亦能敏捷正确地行驶,以坚强实力将他们围困住,投石机、羽箭交错运用,有效而快速地削减海寇们的船只。
「去……去你的!别以为每次的结果都会一样,这回吃蹩的是你们这些臭艾尔铁诺狗啊!」
溃败迫在眉睫,海寇首领忽然怒骂一声,跟着掏出一支长笛吹奏起来,吹得很大力,但长笛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目睹这一幕的艾尔铁诺士兵正感到奇怪,这高频率笛声的效果已经产生作用。
「哇!这是什么怪物啊?」
海面破开,惊浪滔天,几只庞然大物倏地急浮出现,外表形似海中的鲨鲸,却更加巨大,每只都有半艘军舰般的大小,气力更强得惊人,一下一下地往军舰顶撞。铁甲坚实,承受这些异种鲨鲸的撞击,一时尚不至破损,却也让船只剧烈摇晃,险象环生。
「放箭!用箭封死这些怪物!」
士兵们在长官指挥下朝海中的鲨鲸放箭,但这些巨硕的生物非但皮粗肉厚,表层更滑不溜手,羽箭全无作用,便是投石机砸石头过去,也给滑去大半力道,产生不了致命伤害,被砸得急了便直接潜人海中,换个地方再冒出攻击,动作灵活,让艾尔铁诺军手忙脚乱,顷刻间就翻了三艘军舰。
奇袭奏效,海寇们得势不饶人,将剩馀船只结集在一起,朝文尔铁诺军发动反攻,攻击势道之凌厉,教人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之前的狼狈惨败,而从那混乱中仍保持高度默契的动作,便透露了这群海寇们亦是出身军旅,甚至大有可能便是现今绢之国正规军。
配合着鲨鲸袭击,海寇们虽然人少,却慢慢掌握战事的主控权。艾尔铁诺军虽能抵挡海寇,但当鲨鲸从旁袭击,从未经历这等阵仗的他们,立即便不知该怎样应付,亦直到此刻,始终旁观这场战事的他,才决定出手了结掉这场已超越操练新兵规模的混战。
「嘟~~嘟~~~~」
号角吹起,艾尔铁诺军的舰队依着旗号指挥,快速而整齐地撤军,却也在他们后退时,一艘结实的中型铁甲舰逆风破浪急驶到鲨鲸出没的区域。
绣着龙鱼图腾的浅蓝大旗在行驶中升起,看在全军眼底,不自禁暴起欢呼声。那面代表第二集团军的帅旗是所有士兵信心所聚,凝望着它,每个人都士气高昂,只要那面旗子仍飘扬一天,他们就相信自己不会战败!
海寇们见到敌方旗舰孤身出击,俱是大惊,连忙下令调转船头。
「退!快点撤退!」
「将……首领,对方只有一艘船,我们有鲨鲸可用,根本不必退啊!」
「你懂什么!司马元帅交代过,一见到艾尔铁诺的旗舰出击,立刻就要撤退,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啊!」
在他们决意撤退时,对方也已发动攻击。相隔近里之遥,完全看不清对方是怎样出手,待得瞧清,已是漫天鞭影交错打下,众人连招架的馀地都没有便一一中招,鞭劲人体,只感筋骨欲折,疼痛得险些昏去。
「荒……荒唐!相隔这么远,他就算能传劲不散,也没可能还把劲道控制得这等精准啊!」
贼酋狂叫着,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刚要试着做出抵挡,已给鞭影破空击中背部,护身真气登时溃散,虽未造成致命伤害,却令他口中鲜血狂喷,险些晕去。
近里的遥距恍若不存在,千百鞭影交织成网,遮天蔽地而来,所至之处,将大小杆柱、风帆一一击成粉碎,直到障碍物出现,长鞭的破坏力才被阻住。
是鲨鲸!那些经过特殊改造的变种巨型鲨鲸受到笛声催控,再次活动起来,拦在双方之间,更有一头笔直跃起,挟着惊人声势要将敌舰撞翻,目睹这一幕的士兵们齐齐惊呼出声,生怕旗舰受了那巨型鲨鲸一撞会直沈海底。
漫空鞭影倏地凝住,化零为一,重重地笞打在空中鲨鲸的侧面,发出闷响。
皮粗肉厚加上滑溜卸力,这一击并未对鲨鲸造成多大伤害,却令那近似军舰大小的巨体稍稍在空中停顿,紧跟着,长鞭再度幻化,千馀道鞭影先后击中同一处,将劲道凝聚透入,巧妙的招数运用将鲨鲸巨体理得打横飞起,运转数团后跌入水中,激起水柱高高直冲天际。
士兵们欢声雷动,兴奋地见到所崇敬的元帅再次展露他那神一般的力量。只是,在天位高手重现大地的此刻,任一小天位也能全力一击,将鲨鲸轰得血肉模糊,相较之下,适才所表露的力量,在一流高手眼中实在威胁性有限,就连吓阻这些凭本能行动的鲨鲸亦不能。
鲨鲸们低咆着,从四方高速游近,似欲合力一举将敌舰撞沈,然而,在他们将要靠近之际,一道冷冷目光隔着水面扫视过它们。
虽然不懂得人类的的语言,但隔着水面,这道目光仍是凌厉无比,更内敛着锋锐,清楚地告诉鲨鲸们,他珍惜海洋里的生命,但若仍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愚昧地受人类利用,妄要侵犯他的领域,那他唯有还以它们一个血腥的结果。
纵是兽类,鲨鲸们仍可以感受到这冷冷目光所蕴含的坚决,使得这些原本狂暴的兽类产生恐惧,在撞击舰艇的前一刻,不约而同地下潜转身,彼此在水底错身而过,掉头撤走。
不明白其中理由,艾尔铁诺军只见到危机被化解于无形,一切彷佛神迹,当鲨鲸撤走,元帅站立在帅旗之下,雪白披风飘扬的英姿,再度让士兵们欢声动天。
白衣如雪,剑眉含愁,散着寒气的金属面具遮掩住半边俊雅面容,全身笼罩着一股沉稳气势,腰间挂着一卷长鞭,是白鹿洞以东方仙术锻链出的神兵「千里神鞭」而这鞭子的主人则是以第二军团长之名,威震风之大陆西北的周公瑾元帅。
深信摩下部属需要磨练,更遵守所谓的战场礼节,若战事限于正规约两军厮杀,他也仅是指挥部队,以一个单纯军人统帅的身分来参与战事;但当敌方拿出超越正常人力所能克服的武器,那他亦唯有放下坚持,以自己身为武者的力量,去把战争了结。
只是,现在虽然结束了一场战役,公瑾却仍在思索适才敌方所透露的讯息,以及驱动鲨鲸海战的战术。
(看他们的样子,是绢之国的军队不会错。司马仲达乃虎狼之人,不守与我的和平约定是必然之理,但此刻赤王的大军压境,他应该也没有两面作战的馀裕,这次的动作,是单纯的挑衅?亦或是新战术的试演呢?)
近两年,绢之国频频蠢动,像这样的举动已不知是第几次,亦是因此,自己才没法分身他顾,但大陆上乱局已现,这样下去更是不妙。
思考尚未有所结论,一股自空而降的压迫,吸引他的注意力,正自潜游离去的鲨鲸们也为这份气势所逼,下潜得更深、更快。
士兵们的齐声惊呼里,一头型态猛恶的墨绿飞龙破云而降,直往旗舰上方飞去,威武姿态有若天神。
公瑾仰首直视那乘龙驾临的紫色身影,淡淡道:「一段时间不见了啊!我的小师弟。」
「二师兄,请你告诉我,师父的大弟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唔!师父的大弟子吗?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在元帅府的机要书房里,紫钰追问着有关师父大弟子的一切。当日源五郎以白鹿洞武学御敌时,一再自称是陆游弟子。月贤者的七名弟子,其中六名世所共知,若源五郎所言是真,那他可能就是从没人知晓其身分的陆游首徒。
那日交手,源五郎最后使的快捷身法,令紫钰感到难以掌握,加上顾虑同门相残,在下一次过着而敌对之前,她必须要先问清楚,那个秀美犹胜女子的源五郎,是否真是自己的大师兄?
「有人自称是师父的大弟子?真有此事?」公瑾沉吟道:「那么,这件事你问过师父了吗?」
「我回过白鹿洞,可是……」
心中不安,紫钰在交手隔天使乘龙急奔白鹿洞,想找师父问个仔细,但所得到的却是师父已再次闭关,什么人也一概不见的回答。
「二师兄!你追随师父最久,关于我们大师兄的事情,你可曾听师父提起过?」
不仅是对外不偏口风,便是对众亲传弟子授业时,陆游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首徒,紫钰当初曾经向师父询问,但陆游只是微笑不语。
「师父的大弟子……当初我确实听过一些谣传,可是……」公瑾摇摇头,道:「算了吧!那都是一些虚妄不实的荒诞传闻!不能帮到你什么的。」
「可是现在那人……」
「小师妹,那人究竟足什么身分,这并不重要。白鹿洞武学传承数千载,有非本门的奇人异士学会,这并不稀奇。」
公瑾道:「我白鹿洞支持艾尔铁诺的立场不变,既然他选择了与艾尔铁诺为敌,自然也只会是我白鹿洞的敌人,你大可安心去放手对付,不管那自称是我们大师兄的男子,或是你那叛离师门的五师兄!」
一番交谈,虽然未算满意,紫钰也只得先满足于二师兄的答覆。
临去前,她瞥向公瑾师兄身后四名白头盔、白甲穿着之人,那四人以「四铁卫」之名广为西北一带所知。每当战争爆发,这四人随侍在公瑾身旁,戴着头盔与面罩,不露出真面目,倾力协助主帅杀敌。
四铁卫中的蒋忠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其馀三人,却是连自己也没见过,用天心意识感应过一遍,四个人都只有肤浅的地界修为,在高手眼中全然不值一哂,这四铁卫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了。
跟着,紫钰再将目光集中回公瑾身上,良久,叹道:「二师兄,你如今垃高权重,但唯有自身武功才是一切根本,你……好生保重!」
紫钰这番话,自有其因。
陆游七大弟子各有不同出身,但彼此间仍对其他师兄弟的实力感到好奇,眼下七大弟子中的最强者,撇开身分不明的陆游首徒,便是那行踪成谜的五弟子「剑仙」李煜。
至于这追随师尊最久的二师兄,众人推测他应当有着强横的武功,但此刻紫钰清楚地感应到,公理师兄有着地界顶峰的实力,却肯定没有进入天位……是故意掩藏吗?不!从他之前的出手看来,不像是隐藏实力。
那究竟是为何?天资不下于己,当自己融会白鹿洞、龙族两家武学,复得阿朗巴特魔震之助,将实力推进至天位的此刻,这名一直也领先自己的二师兄怎会变得这般脓包了?莫非真是操心军务,导致武功停滞不前么?
带着未解的疑惑,紫钰乘龙破空而去,继续赶赴追捕四十大盗馀孽的工作。师妹临去时的话,公瑾全然能明了,而话意中隐含着的些许惋惜与轻蔑,他也绝对感受得到,只是……
公瑾转向身后,道:「四铁卫如今何在?」
四铁卫之一的蒋忠道:「禀元帅,老大仍未能分身前来;残缺二哥在执行您先前的命令,保护曹寿;可莲四妹已预备前往自由都市了。」
在崇拜的元帅驾前,蒋忠的语气十分恭敬。恐怕没有多少人晓得,素来跟随在公瑾身侧的四铁卫,除了他蒋忠之外,都只是伪装的假货。四铁卫之名成于百年前,当时公瑾甫就第二军团长之职,身边仅有蒋忠一名亲信,只是因缘际会,或尊崇、或承诺、或报恩,公理网罗了三名高手,众人合力,将西北一带的大小反抗势力扫荡殆尽,才开创今日的局面。
亦是在局面稳定之后,公瑾才任由这三名高手离去,彼此间虽维持着一定的联系,但却也没有什么重大事故需要再将这三人召回,为了保守秘密,公瑾在军中另挑选三名好手披甲蒙面,以示四铁卫从未离身。
「传令给可莲,务必设法狙杀四十大盗的贼酋兰斯洛,必要时,残缺可以放下他禁宫侍卫长的职务,先去协助可莲一臂之力。」
调动四铁卫这对公瑾而言并不寻常。蒋忠对同脐信心十足,因为那三人就强横过他千百倍,公理大人说过,阿朗巴特魔震后,三人中的任一个都有天位实力。实力上足以应付一切,只是蒋忠仍有担忧之处……
「你担心他们的武功太强,我不能驾驭?」一眼看穿忠心部属的担忧,公瑾微微一笑。在这极度注重个人力量的时代,多数人也会和蒋忠有同样忧虑:仅有地界修为的自己,怎有资格统率三名天位高手?
想法被元帅看穿,蒋忠这才惊觉自己的大不敬,忙解释道:「其……其实也没关系,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统领麦第奇家的旭烈兀元帅,目前也仅有地界修为,所……所以大人物的武功不必太……」
「不!诚然我这六师弟修为只在地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被小觑。」
公瑾道:「锋芒早露只是徒招败亡而已,以他的天分加上阿朗巴特魔震之助,要进天位相信不难做到,他是故意停留地界,好加强锻链自身啊!」
说到此处,公瑾心中不禁有一丝喟叹。
(当今艾尔铁诺众皇子里,真要能说成器的,也只有这私生在外的他,要是能由他继承王位,将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这西北之地了吧……)
而想到六师弟旭烈兀,另一个念头在脑里冒起。
(权谋、权谋……自来权、谋不分家,要保住权位,在武力之外,谋略才是最重要的,这点紫钰你或许还无法体会吧!)
发现蒋忠仍是一副不安表情,由静思中清醒的公瑾微微一笑。
「不用这样担心啊!用人之道首先就在于信人。若是我只能对一些才干不如我之人放心,那莫说四铁卫,我便连驾驭这第二军团的资格也没有啊!」
再次对元帅的气度心折,蒋忠应声后,率着那三名伪扮铁卫离去。
亦在众人都离去后,公瑾才认真思索起一个绝对隐密的问题。
(陆游首徒……哼!当初的事还有活口吗?)
一路往北门天关行去,源五郎与妮儿的行程没有预期中的迅速,那些层出不穷的暗杀者是导致这状况出现的一大原因。
暗杀者本身并不具什么威胁,但出手将他们轰下,却是件浪费时间与心力的事,对源五郎来说,这样也不错,总好过每日心上人脾气无处发泄,石头全砸在自己脑袋上。
可是连续十几天过后,妮儿也大喊吃不消,与武功无关,只要一想到不管自己在做什么,或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紧蹑在后,甚至就在旁窥视,那种精神上的不快感就教少女难以忍受。
暗杀者未必是什么武功高手,甚至有许多时候,几十名村夫村妇挥舞镰刀、锄头就这么偷袭过来,他们未必晓得眼前两人是什么人,却知道假如杀掉这对男女,可以换取他们十世也花不完的金钱,解除他们年年向地主交租的恐惧。
面对这样的袭击者,妮儿感到荒唐,但实际与这些人动手又绝对是个叫人笑不出来的问题。除了不愿对他们动手外,源五郎亦分析过出手的后果:只要妮儿杀伤了这些里头的任何一个,花家绝对会大肆宣传,把妮儿讲成一个暴虐不仁的杀人女魔头。
光是应付如附骨之蛆的暗杀者就已令妮儿感到身心疲惫,假如整个艾尔铁诺,甚至全天下的所有平民百姓也将己视作人民公敌,那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那么,不动手,只是逃,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
源五郎又提出一个疑问,「纵然你有心避开,但如果你的敌人一路追去,顺道大量屠戮无辜之人,却又把帐全记在你头上,让你成为千夫所指,妮儿小姐,你会有什么感受呢?」
妮儿瞪大眼睛,全然答不出来。她与兄长兰斯洛个性类似,尽管不笨,却也不是多爱用脑筋的人,哪里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复杂的状况?
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那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当妮儿求助的眼光望来,源五郎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做人就是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每个人也会有每个人的做法,我希望妮儿小姐能找出自己的做法,无论对错,至少在日后你比较不会后悔自己的人生。」
碰了个软钉子,妮儿仍未找到答案。假如她能抛开一切束缚,直接使用深蓝的判决轰遍方圆半里,不分老幼贵贱来个杀无赦,倒也可以解决这窘状,但始终也未能适应多数天位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价值观,妮儿宁愿自己去忍受这问题。
将少女的心情全看在眼里,源五郎心内慨叹。
自己提的问题并非杞人忧天。以目前的状况,花家是有能力将之付诸实行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也只是没想到这种低贱却有效的手腕而已。
但今天敌人没有做,并不代表他日敌人就不会这么做。就如同很难想像世上有这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妮儿根本想不到,世上就是有这样多卑鄙龌龊的对手,使着她所不耻的手段,却百分百地具杀伤力。
「剑仙」李煜如今这种冷僻孤傲的个性,和他在剑试天下时的历练大有关系,石家的身段比花家低得多,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被他们屠杀掉后栽在李煜手上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吧!不管怎样,只希望能让妮儿有点心理准备,改天若真的遇上这种状况,打击多少可以减轻一点吧!
而还有另一个问题同样值得自己注意。自那日宰掉马福林德之后,就没再遇过花家子弟有组织的袭击,这代表花家本身下了禁制令,不再让本身实力作无益的耗损,而是让一些为钱拼命的杂鱼打消耗战。
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换自己作花家主事,也会有同样的做法,只是有点想不到,目前的花家能有人看出这一点,采用这样犀利的策略……
不过时间拖到这时也差不多了,那日紫钰被自己一唬,心神不定,必然会回白鹿洞向她师父求证。而陆游会给她明确回答才有鬼,虽然不晓得是怎样的推托法,但拖延到现在,紫钰的耐心也该到达极限,以她驾驭飞龙的速度,约莫也是这一两天该对上她的攻击了。
这样,正好……¨
这个想法刚刚结束,源五郎便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青楼联盟给自己这贵宾的传讯,言明在一日前,有人在山区目睹十数头飞龙掠过枯耳山,直往东而去。
从方向来看,自是冲着自己与妮儿而来。源五郎衷心感谢这则情报,天位强者的感应范围有限,对于飞龙这种高机动生物要等感应到再做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再怎么聪明的智者,一旦与最新情报脱节,就只能被动地随机应变。看来青楼联盟的立场还不至于一面倒,她们肯在这时候给自己通风报信,就代表她们没有完全站在白鹿洞与艾尔铁诺那一方,这倒是十分有利。
掌握情报就等于掌握一切。既已知飞龙骑士团的行程,便能事先整备出最利于己方的条件去应付。所以……
「妮儿小姐!别再练了,有个能让你试验自己所学,又可以轻轻松松击败敌人的机会喔!」
轻轻松松击败敌人?
那家伙在讲什么疯话啊!如果这样子也算是轻松,那自己宁愿选择光荣战死算了!
妮儿瞪着脚下尚未完成的巨幅图形,心里直把源五郎咒骂得狗血淋头。
知道不久后将再遇上飞龙骑士,源五郎立即与妮儿商议对策。评估实力后,两人相信,妮儿的深蓝判决足以让飞龙们灰头土脸,但若遇上天位高手压阵,那就绝难讨好,当日在枯耳山妮儿初试深蓝判决,就是被一股强横至极的天位力量硬生生摧破,导致她内伤数日。
因此,这几天源五郎与妮儿特别修练一样秘密武器。
「白家六艺,每一套都不容小觑,在后三艺里头,双重禁咒曲确实不像另外两套那么惊世骇俗。」源五郎笑道:「但这样东西之所以能位列六艺之一,便在于其无限的可能性,凭着它的法契,本是一介武者的你,却几乎可以兼通黑白魔法的一切神通,甚至是魔导师对抗天位强者的王牌,五极天式!」
讲完之后,源五郎就传授给妮儿一篇咒文,要她以双重禁咒由的心法加以编排,再独自练习。
几日来应付追杀之馀偷闲锻链,如今已有小成,只是这源五郎口中的五极天式威力似乎非同小可,为了让它发挥最佳效果,除了要挑一个不会伤及太多无辜的山里,更要在地上画这让人发昏的巨幅魔法阵。
「双重禁咒曲创制的时候,假想敌只有地界修为,而寻常人以地界修为去挑战飞龙,那是自杀行为。」源五郎道:「我们现在是要一次伏击一群龙,又要赢得漂亮,当然要事先准备一点小道具。」
源五郎讲得轻松,自己可快要画到头晕了。姑且不论个人绘画天分,要自己这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照图绘出数十尺方圆的复杂魔法阵,这种东西自己哪会啊!
不过想到四十大盗死难兄弟的仇恨,再困难的专,也只有埋头干了。把源五郎留下的半成品补完不成问题,但完成后一阵头晕眼花是免不了。都是这死人妖不好,说要凭他的高速轻功先到前头与敌人纠缠一阵,让敌人没有戒心地被引过来,一举中伏。若非如此,这该死鬼图本该是他的工作。
正忙个脑袋昏昏,忽然后头传来呼喝声。
「你……就是那个什么女贼寇山本五十六了吧!在我斩下你脑袋之前,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声音不远,那还真是挺怪的,自己竟毫无所觉,难道真是因为画图画得太专心了吗?如果是平常,早就一脚把这家伙送上西天,但现在给这副鬼图弄得眼冒金星,哪有闲工夫去做多馀的事?
「你们这些家伙很烦耶!我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们了,你们还是给我追过来,行行好,让我耳根清净一下吧!」
「呵呵!真有趣,但今日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让你四手四脚,把你的绝招全部施展出来,然后安心受死吧!」
声音不难听,但怎么讲话这么讨厌?
「我不知道你这傻瓜是谁,总之本姑娘懒得理你,要动手的话你就从背后砍过来吧!」
懒得回身,只要这家伙一动手,立刻就一脚把他踢到天边去!
只不过,那人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意料。
「你……你这样太狡滑了啦!我从来不斩背对我的人,你这样要我怎么出手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动手了,拜托你,勉强撑一下也好,和我比个高下吧!」
怪异的话语,加上声音实在不难听,忙到昏头的妮儿终于回首一顾。果然,与其声音相符,说话的人相貌不俗,白皙脸庞、乌黑长发,虽然不像源五郎、旭烈兀那样俊美得祸国殃民,但也足以令周遭人感到视觉享受了。
仔细打量,这男子甚是年轻,看外表似乎仅比自己年长少许,却又像源五郎一样,给人一种摸不清实际年龄的奇异感;身上穿着件墨黑长袍,朴素样式有些像是神职人员的打扮,特别是黑袍边角的十字绣纹,挺像是耶路撒冷一派的宗教纹饰。
不知为什么,自己对这人有些提不起敌意,不过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解决他说不过去,还是赶快把这人料理掉。刚刚打定主意,正要用最快速度闪电出手,哪知招式未发,那人都好像抢先一步察觉到了。
这不大合理,这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出高手的气势。只是自己刚想动手,那人的目光立即移到自己要发招的左手,更露出欣喜的表情,说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是最理所当然的解释。
而那人接下来的反应,则更是让自己想转头就走。
「主啊!您真伟大!无聊的日子过了那么久,今天还能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再和人动手,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大腿可以看……这样的生命才叫做人生啊!感谢主!阿门!」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这人的胡言乱语荒唐到极点,而如果他是认真的,那这人脑子肯定不正常。想他死盯着自己大腿不放,一副色眯眯的眼神,本来该直接就一颗大石扔过去,可是看他双拳合握,好像感动得快掉眼泪的模样,妮儿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喂!你到底战是不战?我恨忙,摆平了你还有一推事要做,你要是没胆子,就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办事!」
看这二楞子傻里傻气,大概可以省掉杀人灭口的功夫了。
「战!当然要战!」被妮儿一叫,那男子从感动中惊醒,刚要动作,又皱眉道:「等等!你说你还有事要忙,这样的话,你不能专心与我交手,岂不是好无趣?这样吧!你要忙什么事?我来帮你!」
说着,在妮儿意会过来之前,这男子已闪到她身侧,蹲下来,审视她辛苦大半天的魔法阵图。
「蛊冥为首,魉魅在东,中有被军……这是接通五大暗黑神明的法阵啊!可是,既然会画这么高深的阵形,又为什么画得这么不伦不类呢?这里写错了,破军的神名也不该在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学过基础魔法啊……嗯!还有更不可原谅的,好丑的字啊……」
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妮儿心头火起,就想一记肘击敲下去,但瞧着他全神贯注,盯着魔法阵细瞧的着迷样子,就算打昏了他,恐怕他也没感觉。
是曾经听哥哥说过,世上有些武者嗜战如狂,为了满足战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这二楞子瞧来土不拉矶,怎样也与那种武者形象连不在一起。
「笔!」也不回头,那男子把手往后一伸,向妮儿要笔。
「啊?什么?」
「你画这魔法阵用的笔呢?拿来!」
「喔!你说这个啊!给你!」
「树枝?!你用这种东西在画魔法阵?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半点尊重神明的精神了吗?主啊!请宽恕这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吧!虽然她那双腿实在很漂亮……」
嘴上抱怨,这男子的动作却是好快,拿起树枝,连妮儿手里的指示图也不必看,迳自以百倍于她的熟练速度,笔走龙蛇,开始画了起来。
(呃!等一下,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家伙又在这里做什么?)
当意识到目前发生的种种,妮儿一时间感到愕然,只是难得有个突然冒出来的蠢蛋,帮自己搞定这个会把人画昏头的东西,那不管他是疯还是傻,暂且就由他去吧!
不久后,只见那人把树枝一抛,数十尺方圆的巨幅魔法阵已经绘制完毕,而盯着自己代笔完成的东西满意地直点头之后,他好像也蓦地惊醒。
「等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画这个东西?啊!想起来了!长腿小妞,现在我们可以决一死战了吧!」
快要翻白眼了,妮儿刚想要答话,一阵由远而近的强烈破风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专注。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全力奔驰,尽管失去天位力量推动,无法飞翔于空,但在各树丛顶端急掠飞窜,仍是可以发挥高速,一种令身后飞龙追之不上的高速。
得知飞龙骑士们已出动对付自己与妮儿,源五郎一面预备破敌之策,让妮儿准备;一方面则亲自出马,担任诱敌任务。紫钰不是傻子,没有相当程度的演技和对话,她岂会冒冒失失就跟上来?而能够把飞龙甩在后头,没练过九曜极速的妮儿是做不到的。
另一方面,自己还不想与龙族彻底破脸,那样只是徒让某人讪笑而已。不论传承武学、团体实力,龙族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虽说兰斯洛目前与他们敌对,但一切也未至无可挽回,只要有一丝可能,自己还是希望把龙族给争取过来。
所以,一切自己已经算好,今日一战,做戏意味大于实质,既可以让妮儿试练新武学,而发招时的强烈震撼效果也可以对龙族产生一定的阻吓作用,省得这群讨厌的蜥蜴得意忘形,真箇咄咄逼人到了教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只不过……¨
「哈哈!飞龙有什么了不起!追了那么久远不是给我丢在后头!不嫌烦的话就继续追吧!」
唉!为什么每次当诱饵,都要讲这种降低智商的台词?想想还真是悲哀啊!
第二章五极天式
源五郎身后,紫钰与手下骑士们乘龙紧跟着。这个自称是陆游首徒的男人,其身法之快绝,简直是骇人听闻,远远胜过素来以身法迅捷为傲的花家武学,更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这种身法。
只见一道虚虚渺渺的人影,鬼魅般在下方闪动,观之在前,忽焉在后,单是看都让人眼花撩乱,若非众人骑乘飞龙居高临下,能够掌握主动,一定早八百年就给这家伙甩脱了。
不过,饶是这家伙奔驰如电,己方既然掌握制空权,要俯冲下去,瞬间将他包围封死,似乎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是由于摸不清这人修为深浅,兼之顾虑动手时,这人说不定会乱嚷出一些败坏师门名誉的话,所以到无人山区去把他解决,也是比较稳当的主意。
或许是源五郎那副与敌人不期而遇的惊惶表情,装得实在太像,紫钰等人全然没有考虑埋伏的可能性。当然,纵使有埋伏,亦能凭本身实力去克服的自信,也是他们一步步走入源五郎陷阱的主因。
当察觉到前方已无人烟,而林木渐多,为了怕源五郎藉地形掩蔽给溜掉,紫钰终于下了攻击命令。
由这些飞龙骑士组成的龙骑兵威力实在不凡,从空中喷火急速掠近时,没有天位力量护体的源五郎亦不敢轻忽,以九曜极速斜飞避开,只是,当十来条朱红飞龙此来彼去,结阵将他围在中心时,纵然九曜极速的闪电移位能令他得保不伤,却也无法再轻松突围而去。
这看起来没什么稀奇,但当七大宗门里任何两家合力围捕,源五郎也有自信说走就走,能够将他困住就是件高难度的工作。
(好强啊!无怪当年连魔族大军也忌惮三分,不敢轻犯升龙山,纯以兵种而论,龙骑兵几乎是天下第一啊!)
脚下一点,斜斜地朝右下方急退,刚好避过一道高温龙火,源五郎大叫道:「小师妹,有必要这样紧迫逼人吗?说到底,我们可是有同门之谊耶!」
「卑鄙无耻的奸徒,谁和你有同门之谊?」既以男装打扮出现,紫钰就不希望让外人晓得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偏生这人每次都口没遮拦地叫唤自己「小师妹」,怎不令她暗恼在心?
「别以为学了两三招白鹿洞武学,就可以冒充本门门人,我今天就以白鹿洞嫡传弟子身分,铲除你这偷学我师门武学的败类!」
「哎呀!带着大票飞龙来清理门户,你这白鹿洞弟子可真是「正宗」啊!」源五郎正色道:「好!既然小师妹你苦苦相逼,那大师兄就和你一对一的分个高低吧!」
收神敛气,架势已经摆出,剑指横胸,冷眼睥睨中,果有一番惊世绝招的气势,紫钰瞧不出端倪,又暗想实际比拼,众部属无人能稳操胜卷,当下也决定亲自出手,朱枪一提,紫影晃动,已飞身离开坐骑,朝源五郎攻去。
但是,也在紫钰出手的刹那,见到源五郎面上奇异笑容的她,顿时产生怀疑,自己是否又中计了?
「感觉到了吗?小师妹,那就好好记住这一刻吧!」源五郎大笑道:「两仪翻天震!」
长笑声中,一股莫名异劲自他脚下迅速往外延伸,迅速窜遍他此刻立足榕树的一枝一叶,跟着,无数灌满强横真气的树叶,化作千百暗器,猛往四周飙射。
(白鹿三十六绝技的两仪震!他不用脚踏实地也可施展?)
紫钰心中的震惊非同小可。两仪翻天震在白鹿三十六绝技里并不是什么绝顶武学,主要目的是由脚下传暗劲,震荡地面,制造混乱,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两仪震需得脚踏实地,方可尽展其功,换自己易地而处,虽也有足够内力推动两仪震,却势必震碎整棵榕树,要像他那样把力量精准控制,迫得千百树叶如箭齐发,却是万万不能!
但飞龙皮厚甲坚,驾驭的骑士亦非庸手,夹劲树叶虽锋利,却对他们没有威胁,顶多扰乱一下视线,改变不了源五郎的处境。
「是的。小师妹的想法绝对正确,所以在绝学之后,让你见识点旁门左道的小技艺吧!」源五郎一摆手,长笑道:「伊贺隐身术!」
两仪震迫飞的树叶被源五郎的潜劲巧妙一引,似漩涡一般打转起来,紫钰晓得不妙,加快出手,一枪刺下,却误中副车,将一截树干轰成粉碎,回手再要出招,源五郎已趁众人视线不清之际,由合围空隙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卑鄙小人!不是说一对一分个高低,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错啊!咱们师兄妹一对一,不过比武功太伤和气,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吧!啊哈哈哈~~」
连串得意笑声传入耳内,紫钰险些气炸了肺,连龙也不骑,朱枪一提,迳自迫发天位力量,从后头急迫而去。
(唉呀!真的追过来了,真要和这丫头硬碰硬,我可没什么胜算呢!)
源五郎暗忖,以地界功力和紫钰硬拼,那是必死无疑;就算回复天位力量,和她小天位对拼,若这丫头不顾死活,用龙枪连出三击,自己恐怕也是死多活少。只是,就算力量不如对方,仍是能以种种应变掌控局势,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
双方以直线急驰,不再左闪右拐,九曜极速的效果就渐渐限于功力,不能全面发挥。只是,感应到紫钰越追越近,凌霄杀意迫得背后发凉,源五郎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人一追一逃,一时竟将那十馀头飞龙甩在后方,见它们慢慢追上,将经过那预定地点的上空时,源五郎纵声高呼:「阿里巴巴,大麦西瓜!」
不知所谓的话语,却是与妮儿所约定的暗号,这句话才一喊完,树林下方立时黑芒流窜,邪气冲天!
比鬣狗更饥渴的饿鬼,
比饕餮更贪婪的死灵。
速自生畜道中而来。
应汝之所期,
将此生灵肉厕血,
皆为献祭。
咒文声甫入耳,紫钰立刻惊觉不对,回头一看,后方地面的树林里,一股浓密黑芒迅速在林木间流窜,阴森森的邪气笔直冲天,正是强力咒术施放的前兆。
(原来有术数高人埋伏!不妙!)
飞龙骑士的武力、龙兽的强横,碰上任何同级数的武者都是大占便宜,但若有魔导师以咒术针对弱点攻击,那就大大不妙。虽然说,龙兽本身有相当的抗魔能力,使寻常咒术无力化,但看飞龙们在空中已露出惊惶模样,想加速飞离此地,显然将要发动的那个咒文非同小可,绝非寻常法术。
(这股邪恶的阴森感定是黑魔法强招无疑,那究竟会是什么?啊!莫非是传说中的五极天式……这怎么可能?)
已无暇再想,担心部属们应付不来,紫钰转身折回,朱枪晃动,往黑芒最浓的地方射去,要在对方尚未完成咒文之前,先行将施术者杀掉。
「蓬!」的一声闷响,枪尖在半空便如中败革,跟着就给弹了回来。魔导师在施放咒术时,周围会有一定自护力场,以防止敌人在咒语完成前偷袭,并在咒语施放时保护自身,不然强力破坏咒文横扫四方,置身咒术核心的施术者岂非死第一个?
惊讶于对方自护力场之强,紫钰面上煞气顿现,天位力量灌注枪内,再次出手,人与枪化作一道紫线,威凌之至地朝黑芒中心攻去。
「嘿!趁人念咒时攻击,形同偷袭,白鹿洞嫡系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九曜极速再度奏功,源五郎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紫钰身后,猛地一记偷袭,光剑就往她背后斩落。
内力大量集于枪上,护身劲道大减,实没有把握硬挨这一剑,紫钰只得撤枪回招,先与源五郎拼上一记。她才回身,源五郎已凭高速身法飞退两丈,大笑道:「唉!都说过偷袭是不对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教坏小师妹的事呢?」
狂妄大笑弄得紫钰再次失控,一时决定不下要继续攻击,还是先全力毙了这令自己不得安宁的讨厌苍蝇。
源五郎摇头微笑道:「来不及了,小师妹,就好好和师兄我一起开开眼界,见识一下黑魔法中至高无上的五极天式吧!」
紫钰心头剧震,跟着就听见下方一声女子娇喝。
「蛊冥恸哭破!」
发声的同时,缭绕在树林中的黑芒忽然像有灵性一样漩涡状打转,较原先更快千百陪地运转着,所经之处,过物不伤,却将所有生命一次吞噬吸取过去。
树木瞬间枯黄,失去所有生命能源的树叶飘然凋落,才飘至半途,就已粉碎灰化,跟着就是树枝、树干亦像着火的脆弱纸扎,脆裂崩坏。一种类似天魔功施展时的吸蚀异劲疯狂席卷四周,吞噬生命。
紫钰心中骇然。她曾听师父说过,掌控风之大陆所有黑暗的魔王,名曰深蓝,在其之下有五大黑暗神明,当魔导师们成功与五大閤神缔结契约,藉其神通施咒,那便是黑魔法里头唯一能威胁天位强者的至高秘传,五极天式!
根据传闻,五极天式至难至深,纵是九州大战的颠峰时期,也未必有魔导师能将之完成。两千年来,仅有传说中的大魔导师梅琳。格林、武炼的救国神将颜龙静儿,曾练成过其中部分。这理应早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秘招,为何今日能再重现?
旁观紫钰的震骇,源五郎大感值得。五极天式的威名,任何天位高手都会戒备于心,所以只要使出三分像,便可轻易把人唬住。双重禁咒曲约高明,就在于融合法咒、自身内力,妮儿在大幅提升本身威力之馀,还能模拟出类似该咒术的效果。
蛊冥恸哭破是向掌管饥饿的闇神蛊冥借力,正式施放时,来自地狱之底的极恶饿鬼,藉由咒力暂时重回地上,吞噬所接触到的一切生命。仅是以双重禁咒曲模拟的妮儿,自然无法做到这一步,也无法真正发挥五极天式之所以威胁天位强者的真正功效,但却已能够营造出一种类似天魔功的吸蚀劲,让敌人心胆俱裂。
鼓动朱红双翼,飞龙们往上拔升,分头飞散,想离开蛊虫冥恸哭破的吸蚀范围。在大陆上诸种族里头,龙无疑便是一种超越人而接近神的存在,强横的生命使得一般武者难以伤害它们。
而看准这点,源五郎改用魔法攻击,当感应到黑气里蕴含的黑暗气息,对于閤神蛊冥的畏惧,立刻使得飞龙们变得恐慌,失去了平时的水准,无视骑士们的指令,没命地想要逃开,却反而更快被黑气缠住,加快往下拖去。
「可恶!一切也是你在搞鬼!」
情势虽然不妙,紫钰犹能镇定下来,连起天位力量,再度抢攻黑光之中的妮儿,杀掉施咒者,咒术自解,而且,只要攻击源五郎的同伴,才不信这家伙会不来救援。
果然,发现紫钰抢攻,源五郎身形晃动,再度以九曜急速飞身搁在紫钰身前,不让她攻击无暇分神的妮儿。
「小师妹!有话慢慢说,戏法看得不开心,也不必忙着动手吧!」
「动手?我要把你这奸贼碎尸万段!」
终于迫得源五郎与自己硬碰硬,紫钰非但催起天位力量,枪尖更爆起丝丝火花,撕风而过,正是龙族镇族绝学的焚城枪法,两强并会,誓要一招就将这狡狯奸贼毙于枪下。
只是,为何在这生死关头,这男人仍能成竹在胸地微笑呢?
「唔!终于拿出看家本领了。小师妹!单纯小天位硬拼,师尊的七大弟子里,恐怕无人及你。但除了逃跑和硬拼之外,你道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源五郎微笑里,手中光剑蓝影变幻,一道熟悉已极的剑势,千织成网,拦在焚城枪法的无匹攻势之前,令紫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抵天三剑!」
正是陆游所创,仅七大弟子得传,号称天下第一守招的抵天三剑,充满柔韧绵劲的剑网缠附在朱枪枪尖上,圆转无定,试着将焚城枪劲的沛然神威化去。
焚城枪威力惊人,剑网才一里住枪尖,立即就发出将要崩溃的撕裂声,但当源五郎把长空、柔柳、中流三式瞬间交错运用,紫钰的焚城枪也只能无功而还,不仅如此,还有一股怪异力道作祟,把先前攻出的焚城枪劲加倍反挫送回,她这一枪使得太老,护身力道不足,受这突来一震,登时气息不顺,眼前微量。
「这……抵天三剑怎会有这样的变化?」稍一回气,紫钰见着源五郎脚踩黑雾,凭着绝顶轻功,随着无形黑雾起伏不定。
「因为师妹你不该用白鹿洞内功推动焚城枪。白鹿洞内功虽然能让耗力巨大的焚城枪得以持久,但面对白鹿洞的同归反冲诀,我就能把你的焚城枪劲反折回去。这个技巧师父没教,师妹你就领悟不到吗?」
源五郎微笑道:「而能把抵天三剑用得比你更精、更好,紫钰师妹,现在你信不信我是你的大师兄了?」
无关乎信与不信,紫钰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男人。明明只有地界级数,号称小天位第一人的自己却收拾他不下?白鹿洞绝学用得比自己更妙更好,连只有七大弟子得传的抵天三剑,都用至如斯精湛,难道他真是师父的……
「你!」
一字甫吐出口,场内异变陡生!
第三章天草四郎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五极天式,是连自己都不能掌握的恐怖绝招,以双重禁咒曲模拟施展的妮儿更远远不如。在源五郎的估计里,这不完全约蛊冥恸哭破杀伤力有限,飞龙们被暗黑冥气触蚀,将受到些许的皮肉伤,一时难以痊愈,但休养上几个月后,并不会有大碍。
安全起见,明知道妮儿不可能画好魔法阵,自己也留下个破绽百出的半成品给她,虽能成功借刀,但效果有限,更难以持久。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妮儿报仇过瘾,在狠狠教训龙族之馀,又不会有多大的实质损伤,可谓一举数得。
但现在,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超过了预定时间,本该因魔法阵破绽而宣泄减弱的黑暗冥气非但未弱,还比原先更强、更阴寒,黑气狂扫着四周,大片树林在黑暗冥气经过的瞬间,便给吸乾所有生命力,摧枯拉朽般灰化无踪。
飞龙们的情形更糟,纵是世上神兽,但被黑暗冥气缠锁至今,能抵挡千刀万剑的龙鳞终于抵受不住吸蚀,呈现灰败颜色,嘶嚎声里亦满是痛楚。若放弃坐骑逃生,或有机会脱离困境,但骑士们试着以拟态化与飞龙融合,希望能合两者之力突破这可怕的吸蚀力,却只让两者一同深陷于斯,慢慢被黑气雾团中的魔法阵拖下去。
「你、你快点让开,否则……」
看见族人陷入险境,紫钰面上终于出现了急惶,一手反握住背后龙枪。情知言语不会有什么作用,她预备豁出一切,以雷霆万钧的攻势,强行突破源五郎的阻挠。
「……」
出奇地,源五郎没再阻拦,反而面色一沉,身形变幻,抢先朝黑气雾团急掠而去。
为了族人忧心的紫钰自然想不到。非独是她,源五郎心内亦开始着急。留给妮儿的魔法阵草图破绽百出,没有足够魔法知识的妮儿,连及时画完都很难,更遑论修正其中错处。
可是……眼前这情形,摆明是魔法阵以最完全的阵势在运作。蛊鸣恸哭破和天魔功的蚀劲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能将吸蚀的能源增进本身功力,魔法阵再运转下去,毫无魔力修为的妮儿,又怎么承受得住?
黑气雾团激烈运转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气漩涡,源五郎的九曜极速如光如雷,黑暗冥气无一能及时将他缠住,顷刻间使接近雾团外围,然而,却终究迟了一步。
轰然巨响,邪恶冰寒弥漫四周,阴森黑气笔直冲天而起,隐约凝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骷髅巨影,那是五大闇神之中,司掌瘟疫、疾病、饥饿等灾害的毒神蛊冥,魔法阵随着他的形影渐渐清晰,疯狂地飙转至高峰。
(再议阵势运转下去,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源五郎抬起头,这时紫钰已一路破开黑暗冥气而来,天位力量运集朱枪,就朝黑气雾团刺下。
(好机会!)
九曜极速,神通再现,几乎是肉眼难辨的速度,源五郎已飞身拦在朱枪之前。
(紫微玄鉴。星移日换!)
使着昔日星贤者卡达尔的不世绝学,源五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朱枪威力转向,附加上自己的内劲,击向魔法阵最弱的破绽。纵使明知这石破天惊的焚城一枪会往借助过程里让己受创,也要尽早让妮儿脱险。
「邪恶褪去,解阵!」
暴喝声中,合两大高手之力的擎天一击已轰在魔法阵的弱点上,轰然声响,蛊冥形象消失,黑雾登时溃散。源五郎心中着急,却听见一声妮儿的惊叫,半途嘎然而止。
(妮儿小姐!)
饶是源五郎冷静多智,在听见妮儿惊叫的瞬间,脸也吓了个惨白,而之后闻到的强烈血腥味更让他的心脏快跃出胸口,也因此,当他再注意到黑雾内里凛冽剑气大盛时,已经晚了一步。
(有高手!糟糕!)
一道靛蓝剑气,强大无匹,碎裂黑雾而出,直击向源五郎胸口,猝不及防之下,给击个正着,身体像断线风筝一样远远飞出去。
漂浮在半空的紫钰全然弄不清楚局势发展。自己一枪刺下,源五郎出现在眼前,自己刚想另出招将他打开,他已将焚城枪劲转向,破了魔法阵,跟着,自己还没从惊愣中回神,他又给击飞了出去。
「何……何方高人驾临此地?」
适才击走源五郎的那道剑气威力不算太强,但却感觉得出是发招之人刻意收敛的结果,而内里隐隐透出天位力量的气息,换言之,这人武功恐怕不在己之下!
「不在你之下?小丫头,你这可猜错了,我根本就远远在你之上啊!」
想不到自己想法全然破人洞悉,紫钰大吃一惊,一道靛蓝剑气已闪电打轰至她眼前,朱枪赶忙护在身前,要及时挡住这一剑。
挡到了,可是挡得住吗?急涌过来的力量沈重得远远超乎想像,全力抗拒,最后凭着焚城枪劲的独有爆炸力将剑气粉碎,但自己却也给那股大力震得直往天上飞去。
好惊人的力量!自己是以小天位力量全力对抗,却感觉得出对方仅是随意挥洒,这么样强绝的力量,当今大陆闻所未闻,回忆平生所见,除了师父陆游之外,实不知有谁能及?究竟来者是何方神圣?
举手间连挫两大高手,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积压多年的战斗**尚未满足,跟着将注意力移到了摆脱黑暗冥气束缚,却还来不及高飞的飞龙骑士们。
「龙族吗?有趣!睽违多年,不知道这班爱骑大蜥蜴的家伙,有没有让人满意的进步呢?」
从对方的语音里,急急回奔的紫钰,感到他骇人的意图,连忙出声警告族人。
「小心!最快速度脱离!」
说话时已经晚了一步,凝缩如针的强大剑气朝四面八方急劲射去,地面破裂,土石如泉高高愤起,却又立刻被剑气浪潮粉碎。倘使周围树丛仍在,肯定瞬间就被摧毁殆尽,而没有任何屏障物稍减剑威,正面承受冲击的飞龙骑士们伤亡就绝对惨重。
殿后的两头在接触剑浪的瞬间就被吞噬淹没,连人带龙,惨叫都不及发出就给活活生剐成一团血雾。剑浪威力未减,直接涌向剩馀的飞龙们,倘若击实,这群堪称大陆上最强的兵种,极有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全军覆没,幸而,他们的确有个好族长。
「我的族人!快退开!谁要过来,先闯我这关再说!」
娇叱一声,紫钰已抢飞到剑浪最前端,护身神功「龙体圣甲」全力催运,先抵挡着毁天剑浪,同时朱枪舞成一条红线,施展杀着「焚城天火」,要凭己力把剑浪尽数接下。
但是,剑气是朝四面八方放射,紫钰纵是竭尽所能也仅能截住一半,眼睁睁地目睹另一边的族人置身于剑气威胁下。
危急之际,一道身影闪电窜出,就与紫钰一样,抢先拦在剑浪之前,双臂一分,要以他的方式去接下如浪剑气。
(是他?)
惊见源五郎,紫钰全然不知这人的用意。其实,源五郎的用意很简单,今日乱局已然失控,若他不出手相助,这里的飞龙骑士必定死伤惨重,而纵使日后不能为己所用,他亦不愿为此与龙族结下深仇,更不愿见到如今已所剩不多的龙族再有所损伤。
考虑的因素很多,但却得先接下这重剑浪。手中光剑摆着抵天三剑的架势,内里亦运起独门内功预备。
(焚城天火!)
(星移日换。极限化气!)
不同心思,一样目的,刚才还在激烈火拼的紫钰、源五郎,此刻竟联手抗敌,两人俱是使出浑身解数,去面对眼前的噬天剑浪。
放眼当今天位高手,紫钰武功无疑强横,但这一轮硬拼,只证明对手功力更高一筹,轰然暴响里,焚城枪的爆炸劲道将剑气粉碎,紫钰却也再被拉飞,比原先更远,若非龙体圣甲的护身奇效,这一下便要她呕血当场。
地界的源五郎当然飞得更远,但他却是以九曜极速主动配合后退,在把剑气大量化去的同时,预备进行他的另一个打算。
两大高手全力施为,将剑威减至最低,但这明显已超越小天位的一击纵然只剩些微,亦非已弱的飞龙骑士们所能抵挡,虽末造成致命创伤,但十多头红龙身上细小伤口无数,痛楚悲鸣里,血珠似雾,凄惨地洒向地面。
「哈!当年接不下我一剑,现在还是接不下,一千七百年了,你们这班大蜥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狂妄的长笑,他终于从黑雾之中缓缓现身。仍是一身神职人员的打扮,素净长袍上绣着十字纹饰,散发着王侯贵族般的感觉,但早先妮儿在他身上所感觉不到的强者气势,此刻千百倍地炽放出来。见血之后,俊雅面上满是狂态,更感觉得出他的兴奋与快意,袍角的血红十字迸发无尽的邪气。
「唔!血吗?」
血雾轻洒在面上,嗅着那睽违已久的气息,他脸上先是几分迷悯,片刻之后,他慢慢地舔舐唇边红渍,像是享受着那份令他振奋的特殊味道,不久,那抑制不住的疯狂笑声,再次迸发开来。
「哈、哈哈哈~~~主啊!多谢你!我还真是喜欢这股味道,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饥渴的感觉,这才是人生啊!阿门!」
狂之又狂的笑声,虽未刻意运功,仍是震得众人耳内轰隆作响,飞龙们加速振翅高飞,本能的恐惧、隐约的记忆,它们要离开这煞星越远越好。重新奔回的紫钰浮在半空,未随族人一同离去,身为族长,她要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族人。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虽未动用龙枪,但紫钰自信小天位内罕逢敌手,这人能如此轻易挫败自己,莫非已经超越小天位?而当今世上凌驾小天位的高手……三大神剑!
有了这推测,再观察这年轻男人的相貌、举止、服装,答案立刻出现在紫钰脑海。她晓得这人是谁了,一千七百年前他独闯升龙山,一人一剑,将当时并无杰出高手的龙族屠戮得近乎灭族,若非月贤者陆游驾临制止,龙族说不定就亡在他手上了。
「剑爵」天草四郎!
曾经一度席卷大陆,令无数武者心胆俱裂的嗜血狂人;亦是龙族长老每次提及,咬牙切齿之馀,更带着深深畏惧的人名。
但是,他的外貌为何这样年轻?论辈分,他是与三贤者同时期,扬名于九州大战时的强者,两千年过去,纵是强如陆游、山中老人,亦难耐岁月侵蚀,外表呈现老态,为什么这人的外表一如青年?莫非他的武功修为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浮在空中,紫钰心中惊疑不定。这魔头远台海外已然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今日重新踏足这片上地?如果他再度出手,为了让族人安然撤走,自己必须阻挡他,但面对这与恩师同级数的高手,自己又哪有阻挡他的本钱了?
察觉到紫钰的不安,天草四郎从对血雨的陶醉中醒来,斜眼瞥向她。先是脸蛋,慢慢地往下,最后定在她手中朱枪,露出不屑一顾的蔑笑。
「能使焚城枪,便是本代龙族族长了。只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所谓的龙族绝学仍是这等令我失望,是否敖洋之后龙族已再出不了半个强人?」
敖洋是多代之前的龙族族长,亡故于九州大战时,勇悍无双,更将多门龙族神功推至颠峰。在他之后,龙族再出不了那样的绝世强人,当然,其中一个理由亦是数门龙族神功的精要,随敖洋亡故而失传,后人花了许久光阴,才将一些典籍里的残招编组成功,这直接影响了龙族武学中衰。
受到侮辱,紫钰正欲开口说话,倏地一道飞电身影闪过,正是源五郎!
(他……以地界级数接剑,却能这么快就回气,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没注意到紫钰的惊叹,源五郎面色铁青,瞪视着这修为远高于己的骇人高手,沉声道:「你把妮儿小姐怎么了?」
与这问话同时,紫钰发现到天草四郎的左手兀自拖着一个女人。黑雾并未完全散去,瞧得不是很真切;拉扯着头发,像拖拉尸体般的动作,那女子的身上亦感觉不到生命气息,血腥味满溢,任谁也会有最糟的联想。
「妮儿……你是说这个叫做山本五十六的女强盗吗?我答应了人家要把四十大盗残党杀掉,我言出必行,你说她会有什么收场?」天草四郎淡淡道:「你与她同路,这么说,也是四十大盗的馀孽了?」
说话中,天草四郎的目光全集中在源五郎身上,锐利的杀气更毫不掩饰地直涌而去。
源五郎没有反应,全副心神都放在妮儿身上。他感觉不到妮儿的生命气息,这代表她已经死亡了吗?不,以天草的能力,或许是某些扰乱自己的障眼法……但倘若是真的,那又该怎样才好?
平常的冷静都不知去了哪里,关心则乱,源五郎必须全力克制,才能抑制住那般冲上前去探看的冲动。但在平淡的外表下,他的心正自冒着冷汗,这一点,天草四郎绝对感受得到。
「晤!你很关心这个女强盗吗?是否直到此刻,你仍然怀疑她只是假死,我并没有真的杀了她?」天草四郎狂笑道:「既然你仍有怀疑,那我就给你来个实际证明吧!」
狂笑声里,手下施劲,大蓬血雨飞溅,女人的首级已硬生生被从身体上扯下,在无头尸身瘫落地上的同时,天草四郎随手一抛,将那首级如垃圾般地远远抛出。
「怎么样?现在你可仍有怀疑?阿门!」
怀疑?源五郎把什么冷静、镇定全忘记,在这刹那,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最深沈的悲恸,和一股直冲脑门的狂怒。
「天草!你竟敢……」
模糊的声音只说到这里,因为源五郎飞身扑上,似乎要对天草四郎发动攻击!
「哈!来得好!」
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剑气弹指发出,预计将源五郎斩杀。但如风剑气却刺了个空,急扑过来的源五郎瞬间改向,朝后头空中的紫钰掠了过去。
纵然狂怒,他仍有基本的理智在运作。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什么机智、计谋全不管用,一只再聪明的蚂蚁也不可能推倒大象,想要与天草一斗,回复原本实力是必须的。早先剑气爆发时,自己已受内伤,现在要运气解去百花酥筋散,但内力不足,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外借方。
身形一闪,源五郎飞身跃起,到了紫钰身侧,急喝道:「小师妹,全力击我一掌!快!」
事出突然,加以源五郎适才救援自己族人,紫钰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人是敌是友,自不愿贸然动手。
天草四郎的杀气已然迫来,源五郎再无选择,动作快如闪电,在紫钰粉颊上印下一吻。
生平首度破人偷香,紫钰惊怒交集,什么细节也不及想,本能反应就是全力一掌,重重印在源五郎胸口。
(就是这样!)
紫微玄鉴的化劲心法急速运转,在将这掌的杀伤力尽量减低时,亦将掌力蓄于体内,要以之解去体内毒素封锁。但在全力化气的同时,伤害仍是不可免地出现,源五郎感到痛彻心肺,整个人远远地被轰飞出去。
「嘿嘿!小子想逃吗?没有这样容易啊?」看透源五郎的飞坠速度并不寻常,是藉着这一掌之力远飞,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形如鬼魅,闪身追去。
紫钰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轻提着朱枪,美丽绝伦的脸上甚至有着一丝迷惘,跟着,转变成深深的失落。
天草四郎适才飞过身旁时,曾投下了冰冷的讯息。这代表他将会重复一千七百年前做过的事,上升龙山「论武」。当年被他一轮,龙族近乎灭族,倘使他这次再上升龙山……
如果恩师陆游肯再次出手,那伤害便不至于太大,可是,将近两千年过去了,为何九州大战时排名与地位犹在三贤者之上的龙族,今日变得这般没用?而身为龙族族长的自己,为何又表现得如此窝囊了?
她素来对自己很有信心,身兼白鹿洞、龙族两派绝学,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即使是七大弟子中最杰出的公瑾师兄,在自己这年纪时也绝无如此成就,除了生为女儿身,她没有任何的遗憾。而肩负着长老们的期望、龙族的光荣历史,她要将龙族发扬光大,让世人再次对这近乎被遗忘的地方重生敬意。
但是,出道以来,自己的表现就很不理想。虽然在武功上力压群雄,整体上却没有精彩的成绩,特别是那个源五郎,明明武功不如自己,但凭着智慧,一直**自己于鼓掌之上。
而对着天草四郎这高过自己一辈的前辈,在错身刹那,自己更能感觉到他的可怕,晓得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或许有生之年自己都没法追上他。
当这想法充斥脑际,颓丧的感觉终于袭上心头,也在此刻,紫钰听见远方传来的轰响,大概是天草四郎与源五郎终于动手了吧!
忆起源五郎之前的反应,紫钰降落到地上,看看适才破天草拖出来的那贝女尸。靠近一看,赫然发现这「女尸」身首完整,除了浑身是血外,甚至看不见半点外伤,而那被抛出去的人头竟只是一截烂木头。
听说东瀛忍术里头有这样子的障眼法,早先源五郎才拿来戏耍过自己,没想到立刻就被天草回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少女也该是四十大盗之一,自己所追杀的目标吧!可是,砍人人头这种事自己却下不下手,特别这人并非死于自己手里……
靠近尸体旁边,紫钰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具「女尸」忽然有了动作,一下翻身跃起,跟着就往巨爆声响的方向快速奔去。
奔跑之急,把背心要害全暴露出来,若紫钰此时出手,定能轻易把人重创、擒下,但到最后,身心满是疲惫的紫钰只是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掉头离去。
紧紧跟在源五郎之后,天草四郎只是细观对手的动作。诚然他的轻功极高,但双方功力差距这样大,便是自己不出手阻截,单凭天位力量催动轻功也可轻易超过他。只是,一来自己对他的武功感到好奇;二来,这人似乎要做些小动作,让他能发挥最高功力来迎战自己,这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乐事。
「小子,你不用太急,只要你不是打算逃跑,不管你想要出什么绝招,我可以让你慢慢蓄劲啊!」
功力运转,百花酥筋散的药效渐褪,源五郎可以感觉,天位内力在体内逐步出现。天草四郎的嗜战与狂傲自己早有所知,利用他这性格,当自己恢复天位力量,非但要自他手里逃生,更要给他一记意想不到的重击。
「当能以天心意识模拟各派武学,流传最广的白鹿洞武技就成了天位高手掩藏自己身分的最爱。但小子你的抵天三剑尽得精髓,并非单纯模拟,那你与陆老儿想必是有点关系的。究竟你的出身是什么?我恨有兴趣啊!」
「怎有兴趣也好,您是与我陆游恩师同辈的高人,这般欺压后辈,不怕破人说以大欺小吗?」
「随便你怎么说,天草四郎岂是在意俗名之人,我说了要战你就是要战你,若你不平,我可以只用小天位力量,但一样能在十招内杀你!」
两人一面说,一面快速奔走,不住绕圈,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当天草四郎做出这承诺后,源五郎脚下一点,飞跃而起,居高临下,刚要出手,却已找不到天草四郎的身影。
以更快速度飞越源五郎,反居于敌人上方,天草四郎预备出手给这小辈一个「迎头痛击」,然而,源五郎仰头望向上方,眼中流露的是守株待兔已久的冰冷眼神。
(天草!你去死吧!)
虽然捕捉不到对方速度,却可算出天草必是跃高于自己上方,这正中他下怀。既已用言语挤住对方,又占了一个最具杀伤力的角度、距离,源五郎预备将百花酥筋散全数驱退,当天草给自己一击得手,任他再怎么强,也绝对会非常后悔。
「晤!这无限辽阔、却又凌厉冷澈的感觉……哈哈哈!小子你果然有意思!好!我们就痛痛快快火拼一招!看看你有否令我配剑出鞘的资格吧!」
源五郎并不答话,忆起适才妮儿的样子,忧心如焚之际,更有无穷的怒火。剑指隐隐蕴发寒光,他的一击已经预备就绪。
朝着源五郎与天草四郎的方向奔去,妮儿满心疑虑。
死源五郎,叫自己操作那个什么鬼魔法阵,刚才阵势运转到颠峰,一股股让人发寒的邪恶气息不住充斥体内,痛苦难当,险些就要爆开,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贴在后心,强横至极的内力传进体内。
痛叫一声,随着大口鲜血喷出,那般邪恶冷气亦离体而去,只是或许血吐得太多,一时间有点头晕,跟着就给人背后放掌,点了**道。
「丫头!你躺着别动,那小子很是有趣,我要利用你好好与他斗上一斗!」
妮儿听见天草四郎这样讲。之后发生的战斗她全听在耳内,只是给天草四郎的点**制住,动弹不得而已。而当两人远去,紫钰靠近,天草四郎原先下的禁制立刻自动解除。她仍是一头露水,但却总觉得要去阻止这一场战斗,至少,源五郎实在没必要为自己这么拼命地与人一战。
于是,妮儿大步跑了过去,天生的快跑速度,让她趁着前方两人绕圈追逐时直线追了上去,没多久,她便看见正飞身空中,预备对拼一击约两个人。
「喂!源五郎!我还好好的啊!」
(啊!妮儿小姐!)
骤见妮儿出现,源五郎大吃一惊,虽然立刻镇定下来的心情不至于让他招数上出现破绽,但严重的问题却才刚刚开始。
(若我这时动手,一切就会落人妮儿眼里,让她知晓……)
妮儿个性虽单纯了些,却并非蠢人,若让她见到自己使用天位力量,进而明白当日枯耳山之役,自己袖手旁观,导致四十大盗溃灭,以她对四十大盗的感情。势必从此痛恨自己一世。想到那张愤恨、鄙夷的表情,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吗?
从理智上看,在男人做大事的世界里,管她一个女孩怎么想!可是……
(开玩笑!要我被她这样子恨一辈子,那不如死掉算了!)
一瞬间有了决定,却不是凭理智,而是情感冲动。源五郎急吸一口气,将散出的百花酥筋散全数吸回,将要轰出的天位力量自然全面崩溃,连维持浮空的力量也没有,整个人往下坠去。
「天位强者决斗,你却因为其他事物分心,不肯发挥实力,这样侮辱自己武道,你怎配做我的对手?今日我就奉主之名斩了你!」
源五郎的分心让天草四郎为之愤怒,没有使用实剑,单纯一记掌剑就轰杀了下去。
当世绝顶天位强者,威力岂容小觑纵是随手挥洒,地面就像纸糊般轻易给斩裂一道巨大裂缝,刹那间尘沙满天,冲击波远颺数里范围内的妮儿一下站立不稳,给冲击波一吹,滚地葫芦般倒飞出去。
(好、好恐怖!这样的威力,这家伙真的是人吗?天位力量修练到后来,真的可以有这种破坏力?)
妮儿脑里乱成一团,还来不及站稳,一道劲风从旁掠过将她一把搂住,快速急奔。
纵然尘沙迷眼,看不清来人相貌,但仍可从那熟悉感觉知道,来者正是源五郎。真惊奇,那样的重击居然杀他不死,还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偕己逃命。
「你……」
「什么也别多说,妮儿小姐,请记好我现在讲的话。」
看不见样子,但一开口,妮儿才发现源五郎的嗓音模糊,血腥味大盛。在那一击下,他已受伤,还是相当严重的内伤。
「死人妖!你……你还好……」
「三大神剑里头,天草四即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但在某方面而言,他也是最好对付的一个。他天心意识的锁魂范围有限,在我拖延他的时候,你务必跑出百里之外,只要一出百里,他就找不到你了。」
源五郎说话时,后方隐隐响起暴雷怒喝,却是敌人已发现他二人位置,正自急追过来。
「不行啊!你杨成这样,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跑掉?」
妮儿的话一讲,脸上立刻挨了一记**辣的耳光。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她,一时全然呆愣,不晓得该说什么。
「不要意气用事!面对天草,你能像我一样随时脱身吗?假如你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怎么向兰斯洛交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样也不想你有事啊……
或许是被源五郎的气势所慑,或许是不得不当机立断,妮儿放下源五郎,毅然地往前奔去。
而看着妮儿离去,源五郎欣慰之馀,心底亦在苦笑。
天晓得自己有多舍不得打这一耳光,但为了让她明白事情严重,有些事定必须的。今天真是倒楣,先后对两名美女的脸蛋做出侵害动作,只是现在想想,那两个动作应该调换对象,这样自己才不亏啊!
杀气凌空,是天草追来了,若要追杀妮儿,他必可办到,但要同时杀灭两名敌人,纵然是他也力有未逮,现在,他必是在做着取舍。
想想也真是有些愤怒。自己不是一向深信能从容应付大陆上的众强者、智者,纵使他们实力超越自己,也能凭着智谋与应变,让敌人挫败不起吗?
那为何今日自己一再犯错,让情绪影响理智,使得局面演变至这等窘境,倘使早先能更冷静地处理,别仓促下决定,情形是可以不必那么糟的。
现在想这些都是多馀了,在自己有时间慢慢懊悔之前,先设法摆平眼前这一关吧!
「天草!我们来战吧!」
「战?你这小子只配在我手底死无全尸啊!」
妮儿大步飞奔,有着源五郎的掩护,加上她本身的速度,些许时间后,她已经成功地跑出百里外了。
天位高手能对目标猎物进行「锁魂」,一经锁定,纵是天涯海角也无所遁形。听源五郎说,纵是小天位,也有能力在方圆数百里内锁定单一敌踪,像天草四郎这样的绝顶高手,**范围只会更广,为何源五郎说只要跑出百里便没事,这实在颇费疑猜。
江湖儿女,不该婆婆妈妈,得要当断则断,这是妮儿之所以独自逃跑的原因,但当她确信自己已脱险时,一股强烈的懊悔感让她忽然顿住脚步。
(哥哥说,他这一生最光荣的事,就是从没有丢下弟兄独自逃命。我现在这么做,岂不是给他丢人?不行!我不可以变成哥哥的耻辱!)
这念头一起,少女调转步伐,重新又回奔过去。那死人妖纵有千般不是,好歹也算自己同伴,更是为了自己而身陷险境,假如就这样弃他不顾,怎样也没有脸去见哥哥的!
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前方沙尘滚滚而来,强烈的冲击波迫得呼吸不顺,再靠得近了,甚至连脚步都站不稳,冲击气浪撞得自己直欲飞起。
终于,一声巨响,所有声音渐渐归于寂静,只是尘沙迷眼,一时还看不清东西,妮儿捂住口鼻,确保呼吸后,正想要大声呼唤,后颈已是一寒。
「主啊!真是感谢您,跑掉的兔子居然会自己回来,谁说守株待兔不是好办法呢?阿门!」
呃!哥哥每次冲去救兄弟,不是都可以全身而退的吗?为什么轮到自己时就会被敌人当场活逮?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惨啊……
第四章真情告白
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女王莉雅止处身在小茅屋里,接收部属们自各方传来的情报,以之思考做出种种应对的决定。
兰斯洛一行人目前正朝基格鲁前进,照行程来算,七日内便可抵达,这实在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对于枫儿在利加斯的事故导致唯一的妹妹亡故,即便聪慧如莉雅,也感到一阵惊愣。果真天不从人愿,这世上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未能尽如人意啊!
虽然枫儿的传书仅寥寥数语,但熟悉她的自己依旧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悲伤。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原本并没有打算把枫儿牵扯进来啊!
除此之外,那个名叫郝可莲的女人也使自己留上了心。高手这种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拥有一身天位修为,手段既绝且狠,武学来历又神秘莫测,连枫儿也觑不出虚实,这样的厉害角色究竟是何来历呢?
根据手下回报,郝可莲目前任职于艾尔铁诺宫廷,是直属于皇帝的御前监察使,另外赐封女伯爵的地位,甚是得宠。监察使只是虚职,过往她并未做过什么,甚至也没人知道她会武功,反倒是这女人艳名远播,在中都烟视媚行,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与其结缘一夕,并拜为裙下之臣;此外,她的婚姻……「好、好厉害!先后出嫁一百零七次,最长一次只维持七日,过半新郎死于新婚之夜,果真是一代妖姬,令小妹我自叹不如啊!」
虽非未解人事,但对于报告上的惊人纪录,同为女性,雷因斯女王也只有咋舌的份。但最后,她留意到纪录末了的小字:曾有传闻,此女由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帅引荐给皇帝!
假设这项传闻属实,莫非这头超级黑寡妇竟是与周公瑾有关,那样的话,就是隶属白鹿洞一脉的势力了!倘使向青楼联盟查询,该可以得到进一步资料,但周公瑾并非常人,也该与青楼联盟保持一定联系,假若青楼重视他甚于己方,说不定还反过来替他封锁情报。
为着敌人资料而困扰,即使是魔法女王,一时也不能得知,这名叫郝可莲的黑寡妇正是周公瑾身边的四铁卫之一;也仍不晓得,在这众多小天位高手尚未能重定势力平衡的此刻,三大神剑之一的天草四郎已然渡海西来,轻易击溃源五郎与妮儿。
思索间,身边的侍女团传来一个讯息,花家家主送来鲜花,并希望今夜能邀女王陛下一同晚膳。
些许讶异,莉雅很快有了决定,在侍女们担忧的眼神中,她俏皮地笑着,「能够有男人约出去吃饭,看来我这女王陛下还有几分魅力啊!」
莉雅决定赴约。倒不是说吃怕了难民营的粗食,想去享受点好料的,毕竟这几天都为公事忙昏头,整日闷在屋内看企画、啃馒头,有好吃的也没空享用,而且雷因斯女王的头衔压在身上,放下难民不管,自己独自大吃大喝,虽然心里很过瘾,但外面终究交代不下去。
答应赴约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工作忙昏了头,闷得发慌,刚好趁这机会扮白痴女王,去看看那个疯子耍猴戏,回来以后可以笑上几个时辰,比什么笑话集都能调剂身心。
在花天邪相约处,大批花家子弟把守在外,不让侍女们跟随,言明家主有令,希望这一餐仅与雷因斯女王单独共进。
装着白痴外表,莉雅心下寻思:这倒是很有趣,莫非那骄傲的家伙被自己一再拒绝,终于老羞成怒,想要制造个孤男寡女的机会,霸王硬上弓,让生米煮成熟饭?
假如事情真的发生,结果一定很耐人寻味,特别是,当眼高于顶的花天邪发现自己已非完璧,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呃!可是犯不着为了看他吃鳖的脸色,就牺牲自己吧!太划不来了!
「花家家主乃守礼之人,你们不用多心,先回去等我吧!」
轻声细气,对脸色苍白的侍女们这样交代,莉雅独自走进屋里。在她想来,以自己对花天邪的了解、以这人一贯的自傲,该当不屑使用这种手段,而若他真是存这种心,那自己只好让他知道,永远也别小看女人!要当霸王,他还不够格呢!
屋内灯光昏黄,鲜花、薰香布置得甚是典雅,整套银器餐具,以示食物无毒,桌上的佳肴香气四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桌子的另一边,却果真是只有花天邪一人负手站立,等待着自己。
靠近餐桌,尚未说话,莉雅陡觉身体一沉,四肢百骸像是给什么重物压住,行动变得迟钝,魔力运使亦受到阻碍。
是封锁型的强力结界!而且还是自己最不熟悉的东方仙术,效果强得骇人,连下四重,专门克制魔力高强的魔导师。好家伙!事先完全看不出徵兆,白鹿洞究竟借了什么宝物给他?没想到花天邪深藏不露,动得出这等手脚,自己还真是小觑了他。
不过,花天邪还是太小看自己了。或许在雷因斯史上,有足够魔力抵抗这四重强力结界的女王不出五入,但自己仍敢断言,若花天邪真是心怀不轨,在他了解发生什么事之前,就会绝对狼狈地给轰飞出屋外!
「花宗主,你邀我前来,就为了吃这样的一顿东西吗?」彼此也不是傻子……至少不至于傻得太厉害,既然是对方的布置,那不妨把话挑明讲。
另一方的回答,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因为,莉雅你向来是一个重视筹码与实力的人,如果我不摆出能令你重视的一定实力,你非但不肯真心与我对谈,就连正眼看我也不愿,只会一直戴着你怯懦女王的假面具,来嘲笑这男人的愚蠢。」
呃……自己是这样的人吗?想想还真是没错,被人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汗颜呢!
然而,莉雅微微有些吃惊。眼前的花天邪全然不似平时看到的狂妄轻浮、自大无知,反而展现出一种冷静沈着的气质,文质彬彬,像个最守礼的绅士。
而他跟着所做的事让莉雅不仅是惊讶,更开始懊悔自己脑筋迟钝。
「这些日子来对莉雅你的无礼骚扰,我在此致上深深的歉意,希望莉雅你能原谅我。」
说话的同时,花天邪欠身一礼,以他平素的倨傲自大,这姿态非独是有礼,甚至几乎是谦卑了。纵是当日在稷下学宫,也不记得看过他这样低姿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的态度会这样急遽转变,难道这也是一种欺敌计策吗?
「接掌家主之位以来,对内我面临那杂种的压力,对外又有石家、麦第奇家的威胁。为了巩固花家,我必须做很多不讨人喜欢的专,那里头有很多实非我愿,只是身为家主,一切得要以花家利益为考量,好比此次对你的骚扰,真是很抱歉。」
那「杂种」在花家……特别对花天邪本人来讲,是个忌讳语,代表的是一个耻辱,却又曾有资格与花天邪竞争家主位的长男。花天邪会主动提起他,难道真是要对自己做心里表白?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种种丑态,会令莉雅你对我毫无好感。但从我们在稷下相识开始,除非对方拥有令你重视的实力,不然你绝不肯认真相待。我不希望一直只能接触外人眼中的那个蠢女王,所以只好依照你的游戏规则,在我已掌握一切之后,来让你正视我的认真,让你明白我不是为了雷因斯女王之位而来。」
这句话有多少真心呢?会不会是这家伙黔驴技穷,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来施展诈术呢?
这念头在莉雅心里一闪即逝,而当她与对方目光相接,从那愈发深沉的眼神,她确实发现了这男人的认真。
花天邪面上浮现一丝极罕见的苦笑,「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莉雅,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打从在稷下同窗之时,就已经爱上了你!」
承受着对方灼人的目光、言语,莉雅瞬间只觉得呼吸不顺,在此刻,她真的开始懊悔,今天或许是来错了……
「既然已就家主位,勤政爱民才是长治久安之道,此次荒灾你的作为尽失境内民心,这样也能巩固花家基业?」
「得民心而后有天下。这是稷下的腐儒之言,当日就连你也不信,为何现在对我大谈此道?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弛而未乱,但乱象已现,曹家皇族积弱难返,再没有了统治艾尔铁诺的能力;眼下石家、花家、麦第奇家分据国土,内有白鹿洞快速坐大,外有武炼随时叛离,只要任何一个势力发难,勉强维持的平衡假象立刻会被打破。比当年艾尔铁诺取代大石国而称霸的情形更糟,这次的乱局会牵连到整块大陆!」
在回程路上,莉雅回忆着适才花天邪所言,在点明眼前局势后,他这样说着。
「乱世之中,向来是强者主宰一切,推动历史的从来也就不是平民百姓,他们喜欢也好,不满也罢,最后亦只能跟着时代潮流被推动。真正能影响大局的,还是只有世家本身。所以,纵使我尽失民心,但只要花字世家全心向我,我就有与群雄争锋的本钱,至于贱民……当我花家统御一切,还怕领地内无人吗?」
仍然狂妄,但起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自己不见得完全认同他,不过个人选择个人的路,若有朝一日花天邪成功了,他的手段又有谁能说是错呢?
「我和白家的白天行约定,由我挟持住你,而他会牵制白家与雷因斯的救援行动,让你在此孤立无援。事成之后,我助他取得白家家主之位,双方再一同瓜分雷因斯。」
「无疑我珍惜花家,也重视我现在拥有的权位,但我现在要告诉你,在我心中,你的存在重要过一切,只要有你,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都舍弃掉。」
「若你肯委身于我,花字世家的高手与军队会立刻助你平定雷因斯与白家的反对势力。莉雅,你从来就不是甘心平凡的庸俗女子,你想要的肯定不只是雷因斯女王宝座。当我们结合,我会把花家家主的大权转交给你,你便可以统御白家、花家、雷因斯三方之力,逐鹿天下!」
「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我的聘礼,今夜邀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心意。」
这是花天邪在两人用餐时所说的话语。整顿晚餐,他表现得极是彬彬有礼,虽然狂傲,但杰出之人恃才傲物自来皆然,只要没有愚昧无知,也就不会让人无法接受。整体说来,晚宴气氛极佳,倒还有点像回复到昔日稷下同窗的感觉……
回忆许多年前,那时自己尚是公主之身,以天生聪慧与丰富学识在稷下学宫屡惊四座,名声远扬,却又因为个性叛逆娇蛮,常惹事端,身旁更没有多少朋友。
而比较能与自己谈得上话的,便只有这眼高于顶,同样对任何规范都嗤之以鼻的花家少主。自傲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瞧对方不顺眼,却在几次冲突后,发现彼此有共通之处,日子一久,竟奠下了极深的交情。
和花天邪的交情是在双方都没什么选择的情形下建立,稷下学宫里的才俊虽不少,却多半是墨守成规,没胆子去干一些又刺激又好玩的事,死气沈沈,让人觉得没劲。而当时学生里具有起码智商,又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的,除了自己莉雅公主,也就只有这花家少主。那段时间里,二哥白无忌、花天邪与自己常常联手在稷下学宫内搞出各种破坏,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
唉!回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是挺愉快的。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子啊!特别是……怎么自己就从不知道,这男子对已有这等情思?嗯!回忆一下他当时的眼神,这人因为出身问题,一直是愤世嫉俗,更自大狂傲,不过偶尔与他目光相处,那种目光……呃!似乎是有几分情愫的……
雷因斯女王必须要有个夫婿。为了让雷因斯政权稳固,更得到白家全力支持,宫廷一直隐约有声浪,要自己与白家联姻,讲白一点,撇开没人敢提的大哥,女官们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嫁给二哥白无忌了。
皇室婚姻向来以利益为先,近亲婚配更是贵族间常见的把戏,横竖二寄人好,不算词人献,只是自己实在不喜欢什么都照人安排去做。那时曾经想过,假若自己不愿照她们的意思去做,剩下的唯一选择,恐怕就是这花家少生了。
「手快有,手慢无……花家少主,你的动作慢了实在不只半拍啊!」
最后,莉雅也只能这样叹气。若在数年前,自己并未对任何男子倾心,又是那样的叛逆个性,花天邪做这样的要求,说不定真会如他所愿。但现在这自然只是痴心妄想了。
怎样去面对花天邪变成了一件麻烦事。如若他还是像原先那样,自己也可以无视往日交情,把他当成一个迷失于权势的无知蠢货,毫无保留地憎恶他,把他当个小丑般看待。诚然自己对他有所低估,但自认已掌握一切的他,却只把自己低估得更厉害,两边底牌一翻,他只有狼狈滚下牌桌的份。
但现在,聆听了他的这份心意。无论他的手段如何,只要想到那种愿意付出的认真,自己就很难无动于衷,说到底,人非草木,念及当日的故人之情,实在不晓得该怎样狠心下去。
人情债果然是所有智者的致命伤!
「老公!你看你运气多好,捡到个价值等同花家全体的抢手货,我可不是没人要的唷!如果你只顾着去抱风华姊姊,我也是会飞走的啊……」
凝视星空,莉雅这样轻声说着。此刻的兰斯洛,未必会与己一样共看星辰,但却也一定笼罩在这片星光下吧!只要想到这点,心里就多了一份支持下去的安定感。
回到小屋内,魔导公会的部下们传来了枫儿的最新讯息,他们一行人已然出发,估计在数天内可抵达基格鲁。
「很好,终于要来了,再等下去,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呢?」
对这消息感到安心,莉雅却发现部属们的表情有异。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不……主席,事实上……」
聆听部属们惶恐地报上另一则消息,莉雅瞬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苦笑。果真世事未能尽如人料,本以为阿朗巴特魔震之后,众多急速窜升的小天位会有一段重定势力的混乱时期,哪想到激烈互斗还没开始,一个更麻烦的大风暴又没半点预兆地突然而来。
「剑爵」天草四郎西来,妮儿、源五郎全军覆没,一人遭擒,一人下落不明!
第五章厨艺课程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艾尔铁诺
「兰斯洛大人,请您小心了!」
「没有问题!对我有信心一点嘛!放马过来吧!」
一面赶路,兰斯洛也把握机会与枫儿拆招。四十大盗横行多时,与真正高手比试的机会却不多,和乱扔石头的妮儿比试毫无意义,源五郎又整天神秘兮兮,现在终于有了好对手,自然要尽量利用。
枫儿的剑法很好,既狠且辣,尽得大雪山剑术的精华。那种快剑与花家不同,不是利用速度变幻出朦胧剑影让人迷乱,而是以最直接的动作,一击便致敌死命,绝没有半丝多馀动作。
除此之外,剑上的内力也不容小觑。当枫儿成功将山中老人所授绝学及东方家六阳神功融合为一,她击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单纯的赤红转化为艳紫,每次交击,兰斯洛都感到一股炽热火劲,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穷于应付,却也大呼过瘾。
世上武学千门万派,各有奥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实在是快事一件!
「熊火显乾坤!」
枫儿剑上劲道忽敛,火焰急遽收束成一点,跟着就反爆碎开来,焦热火轮伴着点点星焰,甫一发招,就把周遭数尺之地轰得体无完肤。
暹罗事件期间,兰斯洛对上六阳尊诀的次数着实不少,识得此招厉害,未等焰火全然爆开,神兵一舞,左足踏出,连续几下移位,仗着神妙快步,身形赫然化一为八,奔左窜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鸿翼刀的「江山如画」,取其「一时多少豪杰」之意,千变万化,乱人耳目。
朦胧变幻,兰斯洛瞬间已闪过大小火网,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枫儿身后,宝刀笔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确有希望奏功,但传承大雪山武学一脉的枫儿,当有人出现在背后,听觉与触觉已同时发出警告,攻出去的长剑近距离回身拖斩,炎劲再变,烽火神剑直击而出。
「好厉害!」
兰斯洛惊呼一声,撤刀招架,鸿翼刀妙着再现,「多情应笑找」不可思议地将袭来火劲转向,全数反挫回击,攻她个措手不及。
劲道一爆,两人身体俱是一震,各自退开。交手多回,枫儿连变多套不同武术,但兰斯洛凭着鸿翼刀御简抗繁,始终固若磐石,让枫儿对这刀法钦佩不已。
「谢谢你了,枫儿,有你的帮忙真好,能这样练习,武功一定进步得快。」兰斯洛哈哈一笑,跟着就有些丧气地瞥向另一边,「相较之下,这家伙就实在很没贡献……」
躺平在一颗大石头上,流着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与米虫无异的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线是山区,有雪没机会发挥他的谋生伎俩,也不可能帮助兰斯洛练功或是思考,除了赶路,就只好每天睡觉养肥肉。
枫儿的存在真是给了许多帮助。接过枫儿递来沾过冰凉溪水的汗巾,兰斯洛不由得这样想着,有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是种压力,却也是种受宠若惊的温馨。
这几天,枫儿帮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视她那淡淡的微笑,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刚刚承受丧妹之痛的人。不过,枫儿的笑脸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到,至少对雪特人来说是如此。就自己所见,枫儿与其他人应对时总是彻底贯彻冰山美人的一面。
有雪曾经向自己抗议过,但自己总觉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枫儿的性情,保持这样总好过让她装出在青楼工作时的职业笑容。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冷艳美貌、武功高强,这是枫儿的优点,但三人一同上路之后,仍是让他们发现了这冰山美人的弱处。
事情的发生是启程后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么餐馆,预备啃乾粮的兰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怂恿。
「呃!让枫儿做晚饭?这样好吗?虽然她是女的没错,可是……」
「老大,你担什么心呢?能让美女为你下厨,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啊!就算是妮儿小姐,也会做点烧烤什么的,何况是枫儿小姐这样完美的女性。有一位特级厨师曾经说过,做饭就是火的魔术,枫儿小姐这样会用火,做点小东西算不了什么啦!」
似是而非的言论,兰斯洛频频点头,毕竟比起吃乾粮,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是比较好。但为求慎重,他仍是把枫儿找来。
「枫儿,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托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这是兰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枫儿在躬身一礼后离开做准备。由于她答应得太快,使得兰斯洛没有发现,对方的允诺是基于对自己命令的绝对服从,于是,惨剧就必然地发生了。
「嗯!厨艺果真是门奇妙的学间,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东西这么容易就碳化了呢!」
当枫儿满怀愧疚地将当天晚餐带到兰斯洛面前,她是这么说的。
兰斯洛与有雪满怀疑惑,瞪着面前这堆乌漆抹黑的东西。起初,他们以为枫儿带来木炭,要现场生火做烧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后,才确定这堆焦炭就是今晚的食物。从那刻起,枫儿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讲起来是满悲哀。但在枫儿的生命里,从来也没什么机会学习厨艺;在用火的技术上,她所钻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使目标焚尽灰化,无关乎火候控制,骤然下厨,实在是不知所措。回忆起来,为了有效毒杀目标,山中老人也曾考虑设立厨艺课程,但最后却遭全体教职员反对,「学习那种娘娘腔的东西,严重打击身为杀手的士气」,因而作罢。
两天后,努力控制火候的枫儿,终于成功做出了烧鸡,看那油皮酥滑的鲜美样,有雪食指大动,立刻就想饱餐一顿;兰斯洛也有同样冲动,只是向来敏锐的直觉阻止了他,而且,虽说外表看起来很棒,但近距离之下,竟闻不到半点烧鸡的香味,这实在是件诡异的事……
刀子切下,稍一施劲,才割破油皮,蕴含在其内的六阳紫焰立即爆发,将整只烧鸡化成了一个熊熊大火球,要不是手缩得快,肯定连手臂都给焚烧殆尽!
「老……老大!这只鸡好危险啊!我从来没看过会无故**的鸡啊!」
「……有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厨艺就是火的魔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