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褒姒的揭穿,秀秀的神情显得无比慌张,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跪在褒姒面前,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裙,使劲儿的摆弄着,满手的汗水。褒姒俯瞰着面前的秀秀,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将秀秀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我并不是怪你,也怪不了你,你不说,也是考虑到本宫、考虑到念儿……”
“秀秀求娘娘责罚!”秀秀拉着褒姒的衣袖很笃定的说道,这笃定的语气却叫褒姒觉得有些意外,她斜睨着面前的秀秀,“我怎么会因此事责罚于你?”
“秀秀身为女御,却对别的男人心有所属,本就该受到责罚的。”秀秀殷切的眼神瞧着褒姒,褒姒却满眼的不解神情,她始终未曾想过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责罚秀秀,毕竟当日将她封为女御的时候,褒姒就因为此时而同大王置气过,如今若是秀秀求自己成全,放她出宫,她想……她也会答应的。
见褒姒不答话,秀秀继续说道,“娘娘若是不肯责罚,世子始终不会放手。若是长此以往的纠缠秀秀,世子夫人必定会发现此事,二人若心生间隙、必定会怪大王和娘娘的赐婚不妥,如此一来,齐伯就会记恨大王!如今娘娘若是肯重重的责罚秀秀,世子若对秀秀眷顾,必定会以后不做纠缠,从此以后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你为他考虑的也算周全……”褒姒拍了拍秀秀的肩膀,她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没有将这话的后半句说出来,东宫的关系既紧张又微妙,若是褒姒对秀秀责罚,外人看来必定会联想到此事是主仆争宠,在外人的眼中看来,必定是褒姒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也容不下自己身边的人,犹豫了再三,褒姒还是答应了秀秀的请求,“你希望本宫怎么罚你?”
“还请褒后鞭笞!”秀秀答道。
“这刑法可不轻,”褒姒说道。
“这样才叫人觉得这并非逢场作戏。”秀秀说道。
“可若是因为此事责罚你,说出去,大王的面子上也过不去。更何况,后宫女人同宫外的男人有染,只罚了你,却不去追究那男人的责任,只怕也不妥当吧?”褒姒又问道,在原地来回的踱了几步,“你有什么万全的法子吗?”
“随意找个别的过错行吗?”秀秀问道。
“明日你带念儿出宫吧,去找掘突,就说是念儿想见见他。你们晚些回来,晚上我若寻不见你的人,总归是要担心的,你带念儿回来,我再责罚你,也说得过去了。”褒姒思忖再三,觉得此事牵扯到念儿,也就说得过去了。
“可王子出宫,我只怕他的安全会受到有心人的算计。”秀秀摇了摇头,总觉得此事不妥,褒姒抿着唇笑了笑,“倒也不会,他有赢开保护、又有掘突在旁,谁人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他?若是真有人有心算计,念儿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只要照顾好王子便是,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多谢娘娘成全。”秀秀说罢,“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褒姒转过身去,轻声说了句,“起来吧,此事该是我谢你。”她说完就越走越远,回到了东宫的大殿之上,提着自己的裙摆又走回殿前在姬宫湦的身边坐了下来,姬宫湦正在和郑伯友说些晋北的事情,见褒姒来了,嘴角微微的奴起了笑意,挽住了褒姒的手,“怎么了?”
“没事儿,”褒姒摇了摇头,“这屋子里一股酒气,我有些难受。”
“若是不舒服,便先行退席吧?”姬宫湦询问道。
“那你们先聊?”褒姒看看这姬宫湦问道,“臣妾先行告退?”
“寡人陪你,”姬宫湦在褒姒的耳畔小声说道,继而转向郑伯友,“时间也差不多了,过几日郑伯出发,寡人亲自为你在城门外践行。今日时间不早了,寡人将这宴席交给伯服,招待不周,还请郑伯多担待些。”
“娘娘身体重要。”郑伯友说道,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起身从大殿的一侧退了下来,刚才趁着褒姒出去的时间,郑伯友向姬宫湦辞行,姬宫湦却拜托了他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请郑伯友在抵达晋北之后,差遣一支他的人马去寻找在躲藏在晋国之内的晋穆侯的二公子师服,郑伯友应允了此事,却有些不解姬宫湦这行为的目的,他一方面将晋殇叔处死以示自己的权威和公允,一方面又扶正了被晋殇叔逼走的晋国世子姬仇,可现在却又继续寻找晋国的二公子师服,姬宫湦到底想对晋国做些什么?
既然想不通,郑伯友也就不再想下去了,看着姬宫湦扶着娇弱的褒姒退席了之后,郑伯友本以为自己和伯服招呼一声便可以离席了,却不想刚才伯服瞧见了郑伯友同姬宫湦的一番商讨,便主动前来向郑伯友拜谒,然后聊起了晋北科民一事,将晋北的地理位置、战略部署、民风民情都一一拿出来和郑伯友说道了一番,再离开东宫,月亮都已经高高挂起在半空中了,天色格外的清澄、月光格外的皎洁,映衬着这镐京城一片明亮。
东宫的晚宴结束的很晚,音乐声渐渐小了,人群渐渐散去,最后留下了一片清冷和寂寞的残局,杯盘狼藉、满是残羹冷炙,余下的东宫悉人正在打扫和整理,念儿打了一个哈欠起身,赢开早就退席睡下了,秀秀还在忙忙碌碌的指挥着现场的悉人们,念儿背着手走到了秀秀的面前,瞧了瞧她的面色,“你哭过了?”
“没有,”秀秀仓皇了摇了摇头。
“娘训你了?”念儿问道。
“没有,”秀秀仍旧是摇头,张罗着附近的悉人去分成几组人分别打扫几处不同的地方,念儿盯着秀秀的脸,“你若不说,我只当是娘训你了,可是为何?我见你同掘突一并离席过,可是为了此事?”
“我说了没有了!”秀秀盯着面前的念儿语重心长的将这话又说了一遍。
念儿撇了撇嘴,“你越是说没有,我便越是当做你有,你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事不能同我说,我又不是娘?怎么会训你。”
“我请娘娘责罚于我,”秀秀看着念儿,发现自己拗不过他去,“若是传出东宫的主仆失和的风声,虢石父自然会对我更加信任,我若是留在他的身边,也就必定能探听到他想做些什么,如此一来,东宫便能先做准备了。”
“你考虑的倒也周全,”念儿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可你就这么和娘说的?”
“我若是说了,以娘娘的心性,能应着我吗?”秀秀反问道,念儿这才长舒了口气,“说的也是,若是娘知道我们背着她去做这事儿,只怕是得拦着你我了!刚才我探听了一番赢开的口吻,我若是吩咐,他倒也会做,可他始终是秦国的宗主,如今只怕是一心想着回秦国的事情了,必定不会对我倾尽全力。”
“这也不能怪他。”秀秀说道。
“我也没怪他,”念儿撇着嘴说道,“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此事要不要用赢开,我还得再思忖一番,若是用他,最后将自己给折进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明日娘娘差我去一趟掘突的府上,我带着你一并去,”秀秀看着念儿说道,“若是我同你一并去,夜里不能及时回来,娘娘就有个好理由责罚我了!”
念儿盯着秀秀半晌,掩着嘴笑了出来,“我想知道,你同娘是怎么说的,要她应允了责罚你的要求?可是今晚掘突追随你离席之后,你们二人发生了什么,被娘撞破了?”
“你瞎说!”秀秀跺了跺脚,面色羞赧而潮红。
念儿挑挑眉,洋洋得意的背着手迈着步子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了,打了个哈欠,然后仰着头给身后的秀秀说道,“你们大人的事情真是复杂极了,我困了,明日午时之后再叫我吧,这都几点了,父王倒是会省事的很。”
秀秀看着念儿的背影,带着笑意摇了摇头,这孩子年岁不大、心思不浅,日后若是能长成,必定是人中龙凤。只是身在这宫里,你很难说自己的明日是什么样子的,秀秀自入宫以来,见惯了分分合合、生生死死,早就知道这世上最没有定论的就是镐京城了,凡事你尽十二分的努力,可结果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秀秀双手合十,期待上天能看在念儿的玲珑剔透上给他一个好的未来。
寝宫之中,姬宫湦从褒姒的身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贴在她的耳后轻声的问道,“你今天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褒姒抿了抿唇,“没有。”
“没有?”姬宫湦的面颊贴着褒姒,“你入宫六七年,见惯了生离死别,目睹了寡人的薄情寡性,你担心有朝一日你容颜不在、岁月流逝,寡人待你便会如同弃之敝履?”
“谁也不能保证明天,”褒姒转过身去看着姬宫湦,勉强自己咧起了一丝笑意,“尤其是这个后宫里、这个王权的顶端,大王今日能全心待我,褒姒此生已经了无遗憾了,不敢奢求更多。臣妾所想的并非此事,只是感慨人一长大,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有太多的悲欢离合,臣妾觉得自己既渺小、又无力,只能任凭事态发展、深陷其中,毫无回旋周转的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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