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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宋周围的诸国先后接到了齐伯的信函,内里言辞恳切的希望诸位诸侯能够在陶城附近相会、结义,共同抵御强楚的入侵,这场齐宋之争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从镐京城前往陶城的掘突与赢开半道上就接到了这个消息,掘突手中拿着这竹简卷轴,眉头紧锁,不住的摇头。
“司马为何如此忧虑?”赢开瞧着掘突的模样不解的问道,“眼看着就要到陶城了,此一战之后,司马的婚事就在近前了,可是不想……赢取齐国公子?”
“不是,”掘突摇了摇头。
“那是担心齐宋之战,我们不能大胜?”赢开又问道。
“也不是,”掘突摇了摇头,“只是……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场仗不要打起来才好,若是打起来了,就麻烦了!”
“为何?”赢开问道,“难道大王同娘娘差遣你前往陶城,不是为了要赢的?”
“不管之前的目的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一场仗都最好不要打起来,不打起来就没有胜负之分了。”掘突说道,这话叫赢开有些不解,“为何?”他以为这场仗多少是因为去年年末之时,宋伯驳斥了娘娘与齐伯的面子,因而忍到当下给这位宋伯一点小小的教训。可更多的,褒姒同姬宫湦会动这个宋伯,也是因为他与楚国结盟一事,想要给他些教训、叫他吃些苦头。
此事本来很简单,可是却被几方人马越闹越复杂了,眼下竟然生出了以齐国为核心结盟一事,纠结了周围的诸侯国的援军前往陶城助战,此事必定叫宋伯心生畏惧,转而去纠结一票与楚国结盟的不臣服于大周的国家共同抵御这次齐国的入侵。
这一场仗若是打起来,齐国输了,则得利的是楚国,只怕是楚国与宋国的联军便能够以此为由将整个战争的态势祸延到整个中原,如同燎原之势弥漫开来,百年的和平态势也终将在此一役上毁于一旦。
反过来,如果赢的是齐国,那种作为这次战争的主要发起人齐伯,则成为了中原诸国结盟的核心人物,摆着这样的一个人放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姬宫湦的周王地位将如何处之,日后面对这位齐伯又该是怎样的态度?
以掘突对姬宫湦的了解,只怕届时,不得不除的人就从楚侯熊仪变成了这位齐伯了,而齐伯如今胜券在握、沾沾自喜,自然不能够体谅这份圣意,而掘突则从旁观瞻,心中自然是拎得一清二楚,如今赢开问起来,掘突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看着他良久才应了声,“打起来,受苦的就是天下百姓了,不管谁赢谁输,大王都是个输家。”
赢开皱着眉头,思忖了良久,“那么依照司马之计,眼下咱们如何是好?”
“咱们……”掘突“啧啧”了两声,“传我的书信。”
“给谁?”赢开问道。
“给宋伯。”掘突说道,翻身从马上下来,从袖袍上撕下了一片白布,用剑身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野外行军,条件艰苦只得将就忍耐了,掘突用自己的血在白布上写下了若干文字,然后等待血迹干涸,将这白布卷起放入竹筒之中,“找个人给宋伯将这封书信送去!”
“为何是给宋伯?”赢开无法理解掘突的此举。
“晓以利弊,请宋伯莫要开战!”掘突说道,“我在信中说道,此次会战在宋国的疆域上展开,不管会战双方孰胜孰负,最终受到折损的必定只有宋国一国而已,若是楚国就此纠结周围番邦入侵我中原大地,只怕宋伯便是天下的罪人了,还请宋伯要三思。若是宋伯肯将楚国援军拒之门外,我愿意尽力周旋和解这次的误会。”
赢开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沉思良久说道,“时局复杂,倒不如打一仗来的痛快。”
“打起来最容易,可是真正的赢却很难。”掘突拍了拍赢开的肩膀,“你年纪还小,又尚未接手秦国的大小事务,以后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我们需要快些赶到陶城,以阻止齐伯的开战。”
“是!”赢开应了声便转身跨上马,同掘突一并打马前行,快马加鞭的越过郑国的边境朝着宋国陶城的方向赶赴。而此刻的二人还不知道在郑国的北面,郑启之已经带着百乘的军队浩浩荡荡的自晋北归来,每到一城、出具郑伯文书,请守城官员开城放行,然后派自己手中的谋臣前往守城官员的住处说服策反,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这座城池拿了下来。
一路上长驱直入,所到之处皆如入无人之境,整个郑国的南面都已经落入了郑启之之手,他将兵马停在了郑国的国都之外数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后一场战役了。廿七看着远远坐落的城池,这座城竟然是那么的熟悉,心中悲痛之情弥漫开来,整颗心都是无比苦涩的,她思念郑伯之心日笃,却也无可奈何、无能为力,郑启之待自己的确是将整个人捧在手中相赠,心中感动之情也不是没有。
她以为同郑启之从晋北前往郑国国都的一路上应该是艰难险阻的,却没想到此事如此容易,容易到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个地步。若非廿七手中的各种信函文件,郑启之以为自己绝不会如此顺利,却不知道他每经过一座城池、拿下一座城池,守城的官员都必定会差人往镐京城中给郑伯送一封信。
郑伯友的这一颗心就因为这一封封信渐渐的凉了,常常拿着这卷轴坐在郑府的庭院中怔怔的出神,遥看着远方、遥看着天边。那日秀秀前来郑府中为娘娘带了句话,请郑伯主动请缨前往晋北去治理刚刚收复的北狄的那座城池,他心中犹疑不决,拿不定主意。
“小心别着凉了,”郑伯夫人从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件郑伯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坐在了他的身边,“在想什么?”
“没什么。”郑伯友摇了摇头。
“我跟随你这么多年了,你的心事,难道我看不懂?”郑伯夫人看着郑伯友问道,“又是从郑国传来的城池失陷的消息?”
“无碍的,反正大局已定了!”郑伯友勉强自己笑了笑,将手中的书信藏在了衣袖之中,不想同自己的夫人讨论这件事情,他站起身,身上披的那件外套差点掉落,郑伯友伸手一接,袖子里的卷轴散落一地,显得很是狼狈,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动了动嘴,又不知道和自己的妻子说些什么。
郑伯夫人蹲下去,将这卷轴一一从地上捡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这些事情,可是看着你心中苦闷,我到底也是不好受的,我们夫妻多年,便是你的一颗心不在我身上,可是我的一颗心却只能给你一个人!”郑伯夫人面朝着地面说着这话,心中悲戚之情从她的语气之中流转而出,让人体味到其中的心酸疾苦。
“对不起,”郑伯看着自己夫人的身影,也随之蹲了下去,从她的手中将这卷轴一一接了过来,看着自己夫人的模样,“对不起……时至今日也不是我所愿的,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郑伯夫人抿着唇笑了笑,“那日秀秀前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郑伯友没有接话,沉默着。
“去吧?”郑伯夫人问道,“我的母家到底是晋国,北狄之地又与晋国接壤,你前去治理,我父亲能多方支援……”
“你以为大王会放过你的父亲?”郑伯友反问道,这话叫郑伯夫人面色苍白的一愣,不解的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
“大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父亲的,因为这次晋伯的抵御失利、而后又不肯给褒洪德出援军,若是不重罚,日后大王何以治理其他诸侯?”郑伯友问道。
“可是娘娘先前明明为我妹妹指了一门婚事……”郑伯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郑伯友就站起身,将自己的夫人扶了起来,靠在一旁的石头桌案边上,带着三分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指了一门婚事又如何?你父亲之位不保,总得有个人来做,晋国还是你们的晋国,这点不会变得,娘娘也好、大王也好,不能得罪整个晋国,但是却能得罪晋伯一人。”
郑伯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我打算应下这份差事,前往北狄之地治理城邦,但是你不能随我去!”郑伯说道。
“为什么?”郑伯夫人抓住郑伯友的胳膊,“这些年来,不管你的心中有谁,我都未曾放弃,如今廿七不在、娘娘丹凤朝阳,你却还将我拒之门外?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唯一的结发妻子!”
“你是,”郑伯点了点头,“你也是掘突唯一的母亲,所以你要留下来,留在司马府中,留在掘突的身边。”
“为什么?”郑伯夫人哭了出来,泪水滑过面颊,湿润了整张脸。
“除之务尽,郑启之……不会留我,但是掘突他不敢动。”郑伯友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胳膊,转过身去朝着屋子里走去了,秀秀那番话是褒姒的意思,北狄之城山高水远,郑启之想要拦截、想要刺杀,都易如反掌,褒姒的这番意思,郑伯友实在是不知道她的本意就是不是就要除掉自己,为姬宫湦的一统中原做好充足的铺垫。
可是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成为他们的障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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