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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原阳城外,蛰伏了三日的郑启之终于下令攻城,所有的人马兵分三路按照原有的计划攻城。郑启之一路上不断的叫最后的士兵打扫他们行军留下的痕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北狄的人察觉到,因此这一次的突袭异常的顺利,正面的军队杀了北狄之师一个措手不及,北狄中混杂的东夷人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将领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郑启之,因为将这个消息传了下去,北狄的人也不恋战,立刻卷土逃离。
郑启之余下的两支军队,一个从后包抄突袭,一个则对北狄的将士进行拦截,北狄对原阳城外的路况十分熟悉、而郑军则是刚刚抵达,连周围的环境都还没有来得及摸得透彻,只靠着一张地图纸上谈兵,最终没能成功的拦截这一路北狄将士,竟然叫他们逃回了北狄。
郑启之回到军营下令灭火,差人给远在曲沃的晋伯发去了信函,告诉他大破北狄军队,请他派人前来新城兴建,至于原阳城已经被毁之殆尽了,不妨就由着他去好了。然后又差人给镐京城送了封书信,北狄大军已破,此战告捷,请示姬宫湦接下来是继续北伐还是折返中原。
郑启之从出兵到结束,清点完自己所有的人马不过只用了十日,从晋北将消息传回镐京城距离姬宫湦叫赵叔带拟召不过只过去了两个月,比起褒洪德、文朔一行自年关打到盛夏实的速度,实在可说是迅雷不及掩耳。虽然知道这也是因为文朔大军前面的铺垫做的好,可姬宫湦的心中还是觉得怒不可遏,将捷报扔在了地上。
“大王,”赵叔带上前呈请道,“郑将军能力克北狄,取得胜利乃是好事儿啊!”
“哼……”姬宫湦看着赵叔带冷哼了一声,“赵上卿真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啊!”他这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一种艰涩的反讽之意涌了上来,叫赵叔带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冷汗,“大王明察,在下……在下……”他忽然之间就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回答。
姬宫湦瞥了一眼赵叔带,无需他继续说下去,他也不想同他计较这些小事儿,“给郑启之回一封信,叫他继续北伐,何日破了北狄的都城、何时折返回中原腹地!”
“大王这意思?”赵叔带皱了皱眉头。
“表述的不清楚吗?”姬宫湦猛地拍了拍自己的桌案,扬起了无数的灰尘在阳光下肆散,赵叔带心中一惊,朝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清楚!清楚!”
“再传郑伯前来!”姬宫湦说道。
“是!”赵叔带应了声再也不敢问任何问题,恨不得立刻从这屋子里逃离出去,姬宫湦双手撑在桌案上,盯着远处的景色发呆,不多时郑伯友接了大王的令进了显德殿,向姬宫湦行礼拜谒然后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姬宫湦将郑启之发来的捷报扔在了郑伯友的脚下,“自己看!”他大声的呵斥道。
郑伯友将手中的竹简打开来看着上面的内容,早已预料到此事的发生,可是亲眼看见自己弟弟带着劫持了自己的兵马,前往晋北抗敌,只数十日的功夫就取得了大胜,心中那股怆然萧索的气氛一下子涌上了大脑,化作一股悲悯之气,十分的想见一见褒姒,希望能由他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寡人当日叫你派一支军队前往晋北助阵,你却当寡人的话是耳边风?如今郑启之打破北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姬宫湦看着郑伯友问道,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你以为娘娘必死,她就会跟你走吗?”
“在下从未有过如此心思,只是……”郑伯友低下头说道,犹豫了片刻说道,“在下失察,叫郑启之劫持了兵马半年未查,直至前日来报,文将军同褒大夫的大军在晋北失利,在下才知道派出去的一百乘兵马……被郑启之拦截了!”
“你堂堂一个诸侯,连自己手下的人都调用不了!”姬宫湦猛地又将郑伯友一把退了出去,他朝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的勉强站稳了自己的身子,“在下失察,请大王治罪!”他双手作揖,单膝下跪,向姬宫湦请罪,心中的痛丝毫不逊色于姬宫湦,虽然他得不到褒姒,也希望她能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而如今,正是他的失察才将她推到了死亡的边缘上去。
“寡人看,你这个诸侯也没有做的必要了,连区区几个兵都看不住!”姬宫湦冷冰冰的说道,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过两日,掘突应该就回来了,齐伯也会前往镐京城进贡,这婚事……你们二人商议一番吧,寡人已经叫虢上卿拟了诏书了!”
郑伯友没有想到姬宫湦会在这种情况下答应自己的请求,这就意味着他要保住掘突和郑伯友一支,哪怕是他的骨子里可能将郑伯友已经恨死了,郑伯友深深的拜谒,扣在了地上,“谢大王成全!”
“你最好别想着去死,你一死,寡人要你满门都给你一个人陪葬!”姬宫湦从齿缝中说出的这句话,若是褒后死后,郑伯友殉情,此事传出去要叫别人以何种目光来看如今的镐京城?郑伯友也是个识大体的人,“在下明白!定不辱君命。”
“这个诸侯……你有本事你就做,没本事就留在京城中做司徒,至于掘突,为将才,大可以用!若是文朔不幸……”姬宫湦长叹了口气,“掘突便留下做司马吧!”
“臣谢过大王!”郑伯友说道。
“去看看她吧……”姬宫湦的话语忽然软了下来,只要想及褒姒,他的目光之中必定透露着一种柔和的气息,这话叫郑伯友大惊失色,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姬宫湦,姬宫湦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郑伯友朝着自己的桌案前走去,坐下来打开了桌上其他的卷轴,“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大王为何不亲自去?”郑伯友问道。
姬宫湦只是挥了挥手,“趁着寡人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赶紧滚!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寡人,这次是因为你才导致了她的死!”
“是!”郑伯友闭眼说道,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不住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朝着门外地牢的方向走去,想不到他们这一年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能保住这次胜局的优势,又叫郑启之夺了头功。走到了地牢的门外,郑伯友遇见了正提着膳盒的秀秀,秀秀心中一紧,见到郑伯友竟然觉得有些紧张,“郑……郑伯?”
郑伯友微微的点了点头,“去看娘娘?”
“是!”秀秀点了点头,“娘娘一人在这牢狱之中呆着也是无聊,我每日前来也能帮着娘娘打发些时间。”
“王子呢?”郑伯友问道。
秀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怎么都不肯来。”
“倒是像极了他爹!”郑伯友说道,心中也猜测得出为什么姬宫湦不肯来,他是不忍、不是不愿,这话得到了秀秀的赞同,也点点头,她不敢正视郑伯友的眼眸,因为掘突蓦地表白一事叫她觉得十分突兀,此刻见了郑伯也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好在郑伯友的心思全都不再眼前的情景上,根本无法察觉秀秀的异样,“膳盒交给我吧?”
“郑伯要去看娘娘?”秀秀惊讶的问道。
郑伯友点了点头。
“之前不是一直不肯来吗?”秀秀问道,想起褒姒对自己的嘱咐,不知道此刻该不该问那些问题,只得先等着郑伯友的回答,郑伯友如实答道,“大王叫我来和娘娘说……郑启之的大军告捷了!”
“二爷……”秀秀张了张嘴,摇摇头,“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的眉头深皱,十分难过,将手中的膳盒递给了郑伯友,“娘娘有些话也想同郑伯说,如今郑伯来了,我也就不必转达了,您亲自和娘娘说道说道吧?哎……”秀秀摇了摇头,“就真的没法子救娘娘了吗?”
“怕是难如登天!”郑伯友点了点头。
秀秀抿了抿唇,摆出了一个凄凉的笑意,请郑伯朝着地牢里面走去,褒姒听见了脚步声,细细听来似乎不是秀秀的步子,便也没太在一起,这些天想起掘突已经离开一个月有余了,这趟行程便是再慢再有一个多月,自己也就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了,比起对死亡的恐惧,这些天来,她的心已经被这种见父亲的惶恐充斥着了,不知道褒珦见到自己之后,会说些什么?
是说,“对不起。”
还是说,“参见娘娘。”
这些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褒姒心里明白,不管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她还是她,不会有所改变,便是死前得到了意思安慰,她还是要走,离开这个令人眷恋的尘世。明明知道,却还是在乎,从小到大,她做的每一件事情有多少都是为了向自己的父亲证明她可以……在父亲的面前,孩子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褒姒笑了,然后哭了。
这件牢房门外的铁链子响了起来,是“哗哗”被人拆除的声音,褒姒闻声擦掉了面上的泪水,转过头去正正的对上了郑伯友那双深情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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