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凡的家本在大奉王朝南越州泰安府,其父余仁杰在当地亦是小有名气的富家翁。奈何为了儿子的修仙大计,三家当铺、两间客栈、五处米铺、一间车马行尽皆盘出。在余乐正式开始修真生涯后,又卖了城中大宅,举家搬至离龙虎宗八百里外的一个名为山根村的偏僻小山村,买了几百亩地。美其名曰要做个隐士,收收租,赏赏景,岂不美哉。
到达筑基期后的一大好处是稍加练习,即可自由驱使飞剑。余凡踏上万里飞虹剑,默念御剑诀,瞬间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层,风雨难侵,八百里路程盏茶时间即到。即将见面,余凡的心情略有些复杂。这世的老爹虽不着调,对自己却是很好的,每每想及,也觉温暖,也觉欠疚,毕竟自己无法如一真正的孩童般成长。
到家时正是午后,余家三进二十多间的青砖大瓦房在小乡村已算是豪阔了。余凡轻轻敲了敲木门,不多时一个懒洋洋的微胖中年人踱步而出。
虽然多年未曾见面,只稍愣片刻,余仁杰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你,是凡儿吗?”老爹语带颤音。
“正是不孝孩儿。”余凡此时倒真有些情真意切,拜伏在地。
余仁杰慌忙扶起儿子,眼含泪花,仔细端详着说:“长高了,瘦了,也英俊了,像我年青的时候。”说到这里,又得意的哈哈大笑。
“余五,你快过来看,是凡儿回来啦。快叫厨房重新做饭,拣好的上。”余仁杰大声呼喝管家。
余凡也仔细看着父亲,只见其鬓角已微见斑白,不由心头微酸。
待回到厅堂坐下,余乐有问必答,仔仔细细的回答着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问题,虽然大多是饮食起居类的。接着,又在慈父灼灼的目光下,被逼着吃了不少山珍野味方才作罢。
“莫不是那龙虎宗不好伺候,你被赶回来了?”饭后正饮茶间,余仁杰突然警觉地问道。
“不碍事。老爹这些年生意也做到县上去了,再过几年重振家业必不成问题,你正好回来帮我。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村西头王二姑家的女儿,生得好生端正,皮肤白晰,身材婀娜,……。”余老爹心胸宽广不以为意,倒颇能安慰人。
“不是的,爹。孩儿修行颇有进益,这次师门恩准回来就是看看您,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回家。”余凡忙解释。
这一解释,余老爹却是面色大变,学妇人女子般痛哭起来。
“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斩尘缘?凡儿他娘,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斩尘缘在某些门派确实存在,一般为免弟子分心亲情,便由门派给予足够物质补偿后,自此天人永隔,两不相问;有些邪恶门派甚至要亲手残害至亲,以绝情灭欲。却不知余仁杰是哪里听来的。
余凡对本世的母亲全无记忆,据说余凡尚在襁褓中就已撒手人寰,所以倒也不甚伤心。只是老父常常作为杀手锏提起,倒不得不好生安慰。经过一番详细解说,余仁杰方才破涕为笑,又听得儿子要代表门派出任务,不由得大感自豪、容光焕发。当然余凡不会说出任务有何凶险的。
父子叙话间,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来,凡儿,我带你去放风筝,以前你最喜欢放风筝了。”余仁杰突发奇想,依然兴致勃勃。
余凡不忍拂老父心意,只得无奈跟在父亲身后,手提着一面早已泛黄、手绘的拙劣老鹰风筝向村口走去。
不理会村中来往人等异样的目光,余凡放下心情和父亲在夕阳下尽情奔跑。与儿时不同的是,以前是儿子在前,父亲在后追赶护持,唯恐跌倒;现在则是父亲在奔跑着放风筝,儿子沉稳的在旁协助看护。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余仁杰目视余凡手指微动,风筝便似有只看不见的手拉动般从大树繁杂的枝丫上悠然飘下,乱成一团的线也轻易解开。不由欣慰的说道:“以前你吵着要修仙,你爹我其实心里不是很赞成,现在看来还是挺管用的嘛。”
“即便你爹生意再败,若有你这一手,卖艺也很有看头啊。”
余凡只有无奈苦笑:“生活小帮手嘛。”
忽地一阵大风卷起,那缓缓落下的风筝竟又随风被卷入云霄,眨眼之间只剩一个小黑点。
余凡感觉这风起得怪异,隐含灵力波动。忙纵身一跃,剑已在脚下,直追风筝而去。留下余仁杰在地面大呼小叫,向村人炫耀不已。
感受着风筝上若有若无的印记,余凡一路飞驰向远方,几百里后,发觉风筝竟已不再动弹,凝立于半空之中。天空中此时本是万里无云,却突勿的有一团巨大的白云在侧,内中隐有强大威慑力和压迫感传递过来。
余凡身体略微前倾,眯起眼睛,朗声道:“不知哪位前辈相召,龙虎宗弟子余凡这厢有礼了。”
“呵呵,可不是前辈哦。”一声娇柔轻笑声从云团中传出,白云瞬间向两面分开,一艘雕梁画栋的华美三层楼船显出真容。
楼船精美异常,在空中的劲风呼啸中平稳无比,层层法阵间或散发出微光。甲板上摆放一张小几、上有佳茗鲜果,两张小椅、锦缎铺陈。一名白衣女子正自慵懒的靠在小椅上,青丝如瀑,十指纤纤如春葱,手捧着着一本打开的精美书籍。旁边侍立一名黑衣雄壮大汉,静如山岳,气机凝而不发。若非眼见,几无所察。只观其形,余凡便知其修为远超自家。
“余凡师弟,可敢上船一叙?”那白衣女子露出侧脸,笑颜如花继续道。
余凡看对方虽气派非凡,但似无恶意,又兼在宗门势力范围内,便轻轻跃上甲板,大大方方的坐于女子对面。
“雪儿!”待余凡看清对方真面目,不禁惊呼出声。
“哦,余师弟认识姐姐?只是第一次见面,便叫得如此亲热,姐姐我好不习惯。”女子掩口轻笑。
余凡此刻陈年记忆却已是翻江倒海般,心中百味陈杂,一时忘记了回答。
这女子的面貌竟如此酷肖余凡前世的女友凌雪儿。
前世余凡既知自己染上怪病,未来终将无药可医,为免拖累女友,不得不央求家人安排一场车祸假死。在丧礼上,余凡远远的偷看着雪儿哀莫大如心死的呆立模样,不由得肝肠寸断,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说明真相,最终却只能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慢慢远去,什么也不能做,实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最大写照。
后来,辗转听说雪儿出国散心,直到余凡病逝,此后就再没有消息,实为一生最大憾事。想不到今世竟能见到如此相像的女子。
“姐姐自知芳华绝代,莫非余师弟已是一见倾心?”女子眼波流转、咯咯娇笑,便是铁石人儿也要融化。
见余凡心神失守,半响没有回应,女子方正色道:“师姐乃万化宗羽轻雪,冒昧前来,实有要事与余师弟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