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看过去，对这个小胖子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和她一个小区的，看来她爸妈这事儿还传的挺广的。
看着周围小朋友一个个捂着嘴惊讶的样子，文雅大方点头，“是啊，他们要离婚了。”
小胖子也是在家里听妈妈说的，一听是和文雅有关的，就竖起耳朵，把这事儿给记下来了。
现在听到文雅承认了也很不可思议，他有点着急，“为什么啊？那你爸爸妈妈离婚了，你岂不是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对啊。”
“对啊。”
“大人离婚之后都不住在一起了，那你就不能同时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好可怜哦。”
一堆小朋友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还给文雅出起了主意，“要不你让你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好了？”
“对啊，你就在你爸爸妈妈面前哭一哭，每次我一哭他们就什么都听我的了！”
文雅看着他们一人一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头疼的拦住了他们，“停！”
小朋友突然被吼，有点不解，还有点委屈，但还是噘着小嘴不再叽叽喳喳地说话了。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文雅也不禁放软了声音，“爸爸妈妈要离婚，是因为他们不爱了，过不下去了。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得勉强他们在一起，这样快乐的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你的爸爸妈妈都会很痛苦。”
他们听得似懂非懂还要再问，幸而正巧上课铃敲响了，大家连忙散开，文雅这才算逃过一劫。
下课了就连班主任都知道文雅家出事了，还特意把文雅叫到了办公室开导。
看着文雅真的没受什么影响，才终于松口气，现在的小孩子啊，一点都马虎不得。万一有什么想不开的，到时候就晚了。
文雅从此开始了早七晚五的学生生涯，每天跟着一群小朋友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不过文雅发现老师们是真的很爱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一开始以为是偶然，但后来发现平均每节课都要被提起来一到两次。
其实回答问题没什么，对文雅来说，这六年级的知识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毫无压力可言。
但内心住着一个老阿姨，外表却如此嫩，回答着简单的问题，还被老师毫不吝惜地夸赞，整个人都沐浴在其他小朋友崇拜的目光下，真得羞耻的一批。
文雅也悄咪咪地尝试过故意答错一两个想要求放过。
但她一答错，同学们比自己答错还着急，一个个都在旁边自以为很小声地嚷嚷着答案。
下课后还被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文雅无奈，无敌的人生是多么的寂寞，想要低调一点都不成。
文雅这边开始上学了，起诉离婚的程序也还要走几个月，孙伊人每天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她想要出去找工作，但她这三十几岁了严格来讲都没进过社会，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而且在她那个年纪高中毕业还很吃香，但这眨眼十几年过去了，就连大学生都不稀罕了，她就更找不到什么体面的活了。
孙伊人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招工广告，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个招清洁工的小版块，不行就它吧，她可以的。
文雅瞥见孙伊人在看什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但她不觉得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孙伊人本身手艺不差，出去开个餐馆都成，就是餐馆的话太累了。尤其是孙伊人体格比较差，一忙起来身体只怕受不住。
不过这年头开个蛋糕店也很吃香，满大街不都在招甜点师嘛。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去搭把手，不经意得提点几句。
但文雅心中想得其实都不是这些。
孙伊人这个人很单纯，觉得爱是热烈的，生活也是。
她渴望大英雄，渴望热烈的爱情，渴望甜蜜的生活，但这些哪有自己舒舒服服来的香？
自己如果靠得住，那要男人干什么？爱情是调味剂，不是必需品，哪有人离开爱情就活不下去？哪有人会死心塌地把男人当成一生的寄托？
女人首先要自己立起来，有自己的经济来源，才更有底气，而孙伊人却听信文化一时的甜蜜陷阱，这明显是三观没建好啊。
什么东西最能长三观？知识！
她已经悄咪咪看了很久本地的成人教育了。反正孙伊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还要让人时时刻刻盯着。
干脆就让她报个全日制的成人教育机构，也每天按部就班的去上学，和她一样嘿嘿嘿嘿。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她对孙伊人逼她去上学一事蓄意报复的。
文雅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像是不经意般和孙伊人提起，“妈妈，你听过成人高考吗？”
孙伊人手一顿，倒是真的不清楚，她摸摸文化的头发，笑容略带歉意，“妈妈不知道啊。”
文雅闻言眼睛一亮，得意得腆起了小肚腩，高昂着下巴，“妈妈不知道吧，我知道哦。”
“那小雅可以告诉妈妈这是什么吗？”孙伊人很少对文雅说不，一直都很乐意顺着文雅的话说下去，他们都说这样能启发孩子的思路。
文雅表演得有些羞耻了，感受着孙伊人鼓励的目光，她一把扑到孙伊人身上，把脸埋到了她的颈间。
“我同班的小刚说他有一个婶婶离婚之后就去参加成人高考了，还考上大学了，好厉害哇。”
孙伊人一听考上了大学，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确实很厉害啊。”但她在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对比两个人的处境。
一个离了婚，一个马上要离婚，一个重新考上了大学，一个却想着当清洁工补贴家用。
孙伊人的脸泛上一圈红晕，不自在得抿了抿唇。
文雅感受到孙伊人的窘态，粉嘟嘟的小嘴印上了她的脸颊，啾了一口，“但我觉得我的妈妈最厉害！”
“妈妈勇敢地把我从家里带走了，妈妈是英雄！”
孙伊人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文雅说这个，也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她是英雄。
她似乎习惯了被保护，一直躲避在别人的羽翼下。即使是文化下岗，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她也只是在家里照顾文雅。
她从来没有保护过别人，但文雅却说，她把她从家里带出来，就是保护了她。
她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把文化当成英雄，只是小女孩的一点臆想罢了。
之前那个无忧无虑、沉迷做梦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就是有些晚，到了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的年纪脑子才转过弯来。
孙伊人无奈地牵起了唇角，把手中的报纸规规矩矩地折了起来。
文雅连忙趁热打铁，“妈妈，你也跟我一起去上学吧。”快去上学！去看看别人都什么生活态度！等你有钱有貌有学历，那换男人还不像是换衣服！哪还有文化那种糙汉什么事！
“宿主说得好棒棒哦。那宿主一三五穿校服，二四穿自己的衣服，那换男人是不是也加个周期，大男人一三五，二男人周二，三男人周四，周六周日给自己放假？”多多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干嘛，又蹦跶出来说了一串让文雅老脸一红的话。
“……还整挺好。”有点舒坦了。
“啧啧啧，宿主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华国律法是一夫一妻制的。虽然宿主超脱于这个位面，但毕竟入乡随俗嘛，知法犯法是不对的哦～”
“你滚吧。”文雅算是明白了，多多就是个只会要能量的拆台机器。
孙伊人听见文雅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想把它当作玩笑话。但一联想到文雅刚刚说的她同学婶婶参加成人高考的事，心就再也平复不下来了。
她们都能去，她为什么不能去？
她现在一没学历，二没经验，就算找个清洁工的工作，估计都会被训笨手笨脚。
如果她真的也能重新捡起那些知识……
孙伊人轻轻咬住下唇，脑子里陷入一番争斗。
一边在喊着她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去上学，丢不丢人啊，而且她根本就学不会的；但一边又在怂恿她去试试，万一考上了呢。
而且……她心里明白，文雅这么说，肯定也是想让她去，她也想给文雅树立一个榜样。
她的前半生毁在了自己手里，她活得唯唯诺诺，十分软弱。但她不希望文雅也变成这样，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孩子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
文雅看孙伊人陷入了沉思，就知道她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她也不担心，因为目前来说，这就是孙伊人最好的出路。而且她能看得出来，她是很想重返校园的。
她一生中最美好没有阴影的时光，应该就是校园里的那些日子了。
但要想孙伊人自己做决定还是有点强人所难，文雅决定再推她一把。
为此，她甚至不要脸的动用了自己仅有的一点人脉关系。
话说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了，连网都没有上过。除了班里那些小屁孩和老爱盯着她的班主任，就只认识公安局的王队了。
虽然这个男人面容看上去很冷硬，但心肠很软。不然也不会就因为那一晚她们惨兮兮的样子就吃力不讨好，一直忙前忙后的帮她们找律师、找房子。
之前孙伊人也有问过王林那个律师的费用怎么算，王林说是他帮她申请的法律援助，不需要钱。
但他唬得住孙伊人，唬不住她。法律援助确实可以申请，但首当其冲就要有贫困证明。
想来他作为警察也不大可能假公济私先去帮她们弄一张劳什子贫困证明，再开一堆证明出来。
很明显那个律师就是他自己请的，而且还不打算告诉孙伊人，自己就把诉讼费给垫付了。
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按理说不能欺负老实人，羊毛不能从一只羊上薅。但没办法，现在孙父孙母那边她们还在瞒着，显然靠不住，就只能再麻烦一下王林了。
之前王林给文雅留了私人电话，让她有事就可以打这个电话。
这天，文雅放学后溜到公共电话亭里拨通了王林的电话。
“喂，请问你是？”电话那头传来王林低沉的嗓音。
“叔叔！”文雅直接冲电话喊了一嗓子。
王林手里拿着小灵通听着那面传来的文雅失真的嗓音，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是小雅啊。”
“叔叔，你一会儿来我家吃饭吧。”
虽然看不见文雅的表情，但王林眼前还是浮起了文雅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会心一笑，但毕竟孙伊人还没有离婚。就算离婚了，家里就一个小孩，这么孤男寡女的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好。
虽然挺想念这个不过一面之缘，但格外稀罕的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但还是拒绝了，“叔叔今天就不过去了。”
“叔叔今天很忙吗？”
王林语塞，他确实没什么事儿，又不想骗文雅。
他这一停顿，文雅就知道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当下就开始破廉耻的撒娇，“叔叔来嘛来嘛，来我家吃饭嘛。”
说完，也不管王林怎么回答，语气一下子又变得骄纵，“我不管！叔叔一定要来！”说完，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文雅用的是公用电话，也不能回拨。
王林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头疼，却不觉得烦恼。
文雅这么做他不会觉得她很无理取闹，反而有点乐在其中。如果他家也有个闺女就好了，他想想家里那个不服管教的皮猴子，这回头是真疼了。
算了，他还是去一趟吧，不然小雅该生气了。
王林失笑，虽然他没有闺女，但还是从文雅这里体会到了养闺女的乐趣。闺女就是用来宠的，怎么能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她呢。
文雅这边打完王林的电话，那边就又从电话亭跑回来，偷偷从围墙外面的小洞钻进学校里面，再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去。
状似惊喜地和孙伊人打招呼：“妈妈！”
文雅一出校门孙伊人就看见了她，看她挥手，连忙迎了过去，把她的手包解了下来拎在手上。
路上，文雅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孙伊人含笑在后面跟着，时不时让文雅慢点，等等妈妈。
直到孙伊人拐进菜市场买菜，文雅才笑眯眯道，“今天晚上王叔叔来咱们家吃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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