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孟晋失踪了。

自从署里的门卫秦大爷最后一次看见孟晋坐车出去,就再也没看见回来,已经三天了。上上下下没有人知道孟晋哪去了,他的离开也没跟任何人说。于顺水作为副署长,当时就下了命令,封锁了孟晋失踪的消息。他为了稳住大局,只安排了行动队和自己手下的一些老特务们去寻找孟晋。于顺水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孟晋失踪是迟早要被人知道的。但是,三天了,孟晋失踪了三天,没回家,没回署里,甚至没有去任何亲戚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除非……

于顺水想到的,不是没人想到,甚至在署里已经有了相当一部分人这么传了。孟晋投共的传言已经渐渐地起来了。于顺水一开始还能关几个、罚几个、甚至杀几个来制止这种流言。而现在,这么久都找不到孟晋的人影,他自己也稍稍的有一些动摇了。而且,这些流言口耳相传,无从察觉源头,甚至刚刚从南京回来的尹健,都参与进了流言里。

于顺水在尹健的办公室。尹健抽着烟,看着眼前这位副署长。于顺水知道,自己这个副署长现在还不能服众,论资历有司马衷最老,李岚还是南京直属的,要说关系最硬的还有尹健。而自己,只是一点一滴干起来,杀起来的。平素里尹健在许儒风和孟晋面前,都已经嚣张惯了,而自己又能如何呢。想到此,于顺水杀心已动。

尹健手里盘着念珠,先开口了:“于…于副署长…你说…你来有什么事…来着?”于顺水说:“你刚从南京回来,也没好好休息,就来上班了。现在署里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尹健看着于顺水说:“嗯…是啊,怎…怎么好好的人就找不着了呢?我走…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于顺水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现在署里也开始有流言了,你怎么看?”尹健一愣,知道于顺水是在试探自己,便说:“我…我能怎么看,我刚回…回来,也都…都是听说。现在人…人没了,也不是猜猜去哪了,就…就好使的。”于顺水点头,阴冷的说:“现在共党在咱们这里很可能有卧底,而且城里还有共党没有肃清,另外保密局关站长和王岁华那边也缓过来了。要是咱们内部再自乱阵脚,可就麻烦大了。”尹健问道:“副…副署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于顺水说:“我的意思就是,要是内部再有谁造谣,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尹健也感受到了于顺水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但是他丝毫不在意,吐了一口烟说:“这…这个孟署长失踪,现在谁也说…说不清,没…没准就是被害…了。”于顺水眯起了眼睛,握紧了兜里的枪,问道:“什么叫被害了?你什么意思。”尹健摇摇头说:“我…我怎么知道,署长这个位…位置哪是这么好当的,许署长好…好像是自杀吧,这孟署长又…又不见了,不…不容易啊。”于顺水一听尹健说什么“好像是自杀”和“孟晋又不见了”心下怒气大盛,他知道这是尹健在暗示自己,因为两个署长死去,现下战争又是胶着,总部在各地的情报战场的人都很多了,很难再向沈阳派出新的署长,要说署长这个位置,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了。现在尹健这么说自己,他知道用意何在,而自己现在要是杀了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于顺水离开了,他没有拔枪,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顺水颓然地走着,要回自己的办公室了。下面的人还没有回复,说明还没有找到孟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顺水很清楚,当孟晋没找到的时候,任何语言都平复不了那种种的流言。他看见了司马衷,他看见了这些天头一次面露喜色的司马衷。哪怕在众人都火烧眉毛的时候。

于顺水走上前问道:“司马主任,难得这么高兴,有什么高兴事啊。”司马衷平素里是不喜欢于顺水的,署里除了许儒风和孟晋之外,数他年纪最大了,居然被一个后辈骑到了自己头上,他心里如何能平衡。不过今天不同,哪怕面对于顺水他也一样高兴,司马衷说:“这两天又收到‘蓬莱’码了,我已经有头绪了。”于顺水也大惊问道:“哦?说来听听?”司马衷得意的说:“看样子共党里也有了一个密码高手,这个代号蓬莱的人肯定十分重要。这组密码,是套用了欧洲的德拉?波尔塔暗号和摩斯码的方式,环环相扣,还用了点字的原理,还有……”于顺水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术语,他心急地便问道:“你能破译么?”司马衷得意地说:“嗯,这只是第一步,既然有了方向,肯定就好办了。假以时日,一定可以破译。”于顺水点点头,这是个缓慢的进展,但是好歹也是一点喜讯吧。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署里忙的焦头烂额了。甚至自己好几天都没去苏芸那里了,他告辞了还在兴奋的司马衷,去了苏芸的档案室。

下午了,苏芸趴在桌上打盹。

于顺水悄声的进了屋,苏芸没醒,睡得很香。于顺水没有叫醒她,只是轻轻的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苏芸的身上。他自己走进了那些满是灰尘的放档案的房间。这里的档案不仅仅是有署里大大小小的人物的,还有军方一些人的、政府里人的、甚至还有共党的。此时此刻,要于顺水细致的去看任何人的档案,想来他都没有心情。当孟晋刚刚失踪的时候,他就拿了孟晋的档案看了,虽有小过,但大功居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可能去投共呢。

于顺水在各个档案柜之间游走着,思考着。他突然发现这里很清静,甚至比自己的办公室清净,虽然隐隐约约有一些灰尘的味道,但是这份安静却是自己一种来之不易的享受。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杨海声宁可让自己变得体弱多病,也要把办公室安放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安静,是最难得的享受了,他觉得这种感受都应该是那些像许儒风一样的老人才能体会的,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岁数就感受到了。于顺水暗自笑了一下。

“你进我档案室,偷偷笑什么呢?”苏芸醒了,看着于顺水在各个档案柜中游走,然后竟哧哧的笑了起来,不由得奇怪,便开口问了。而于顺水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也着实吓了一跳。看见是苏芸,才平复下来说:“你可吓死我了,没声没响的。”苏芸笑了,走上前去看着他说:“你来我这里不也是没声没响的?笑什么呢刚才,我可难得看你笑出声?”于顺水严肃的说:“唉,没什么。我现在倒是发现你这里清静的很。”苏芸笑了说:“当然,孟署长也说女孩别操心这么多,才让我管档案的。”于顺水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孟署长,现在在哪啊。我可快撑不住了。”苏芸问:“失踪几天了?”于顺水说:“四天了已经,总这么瞒着大家说他在家也不是办法了。像尹健这样的,都已经开始有各种怀疑了。”苏芸点头说:“尹处长,李处长和司马主任肯定等着看你怎么处理呢。”于顺水狠狠得说:“党国都是毁在这群小人手里的!”苏芸说:“杨主任跟你关系不是不错嘛,他平时头脑倒是挺清晰的,你不如去问问他怎么办。”于顺水点头:“是啊,怎么忘了他呢。”

杨海声自从孟晋失踪后,似乎就露过一次面。不过他这人一向不爱往署里跑,倒也没人多心什么。不过,于顺水能感觉出来,他在躲着署里的人。杨海声一向明哲保身,不去参与署里人的种种勾心斗角,他年轻、孱弱又没有什么大的功绩和背景,便没人防范他,没人跟他竞争什么。不过,远离这个大漩涡还能保住自己的人,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在这样的时候,想来杨海声的态度应该是很重要的了。他好比一个砝码,就看他站在谁的一边,就看他信任谁了。

于顺水盘算着,署里也就只有自己跟杨海声还算是说得上话了。这个时候,应该去一趟。也看看对于王大龙和‘黄鹤’的审讯有什么新的进展。于顺水上路了,每次他去杨海声那里,都是要路过一个狭窄的桥,这种桥让他很不舒服,更何况前一段时间刚刚修好的护栏又被什么撞坏了。于顺水的左边就是渐渐冰封的河水。想来任谁掉下去不管会不会水都会尸骨无存吧,于顺水这样想着。

车开进了反省处的院子,于顺水便停车了。他随口问了问门口的门卫和院子里扫地的几个人,这几天孟晋有没有来过。不过,无论问谁,答案都是一样的。孟晋没来过这里。于顺水记得,孟晋失踪的前一天,还说过要来这边看看那所谓的‘黄鹤’,可是他没有来,是因为什么耽误了呢?

杨海声处,于顺水进屋了。杨海声见了是副署长到了,便起身迎接。于顺水也难免一阵客套。接着杨海声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于顺水听了,可谓是毫无进展。但是他知道,以共党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出现叛徒的。杨海声用他的审讯技巧抓到了‘黄鹤’,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于顺水安慰了杨海声几句,接着就问道:“现在署里不太平,主要就是因为孟署长失踪。你有什么看法?”杨海声说:“嗯,要说孟署长投共,这倒不太可能。但是会不会被共党的掠走了,或是暗害了呢?”于顺水点头说:“暗害,倒是不可能吧,死不见尸的。掠走了,会不会提出什么条件啊。比如交换什么的?咱们不是抓了这两个共党的主要人物么。”杨海声说:“不过,失踪这么多天了。您还是瞒着,也不见共党提出交换,倒是够奇怪的。”于顺水说:“你这边的人知道孟署长失踪的事情么?”杨海声回答:“我是不会提的,但是他们有没有听那些流言,这我怎么拦得住啊。”于顺水知道,这些流言是杨海声拦不住的,杨海声言下之意就是这边已经知道了孟晋失踪的事情,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压住这个消息,估计南京那边很快也就能来消息了。可是自己派出这么多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杨海声仿佛知道于顺水再想什么,便说道:“您也不用太着急了,没准过几天就找到了。多往好处想想,可能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不想走漏消息?咱们这里不还是不干净么。”于顺水叹了口气说:“唉,咱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内鬼都抓不住,传出去都让人笑死了。”杨海声拍了拍于顺水肩膀说:“也别这么说,保密局那边不也一样。内鬼还是没抓到呢,就连他们曹队长不也让人打成筛子了。要笑话也轮不到咱们。”于顺水说:“保密局那边都是李岚负责交涉的,我也不清楚啊。对了,你觉得李岚这人怎么样?”杨海声正色道:“李处长啊,人缘好,和善,工作也没的说啊。”于顺水点头,问道:“还有呢?”杨海声很是聪明,知道于顺水要自己说什么,便说道:“可是要说对共党工作经验上,还是比不上副署长。毕竟咱们主要不是抓自己人嘛。”于顺水说:“唉,总是有人把署里弄的乌烟瘴气的,你在这边也好,难得清静啊。”杨海声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是于顺水在试探自己,虽然这个杀手的语言并不高明,跟李岚这样的老狐狸一比简直是小儿科,但是如果一定要在这些人里选择的话,他宁可选择这个于顺水。杨海声知道,李岚和尹健都是那种中饱私囊的小人,而司马衷太过软弱。自己在这个反省处也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关在囚室里的犯人自己都做不了主。这一切都让有心报国的杨海声无比失望。如果想要让沈阳专署成为一个自己心中的堡垒,那只有让这个于顺水当了署长才行。

下班了,司马衷早早的回家了,唐娟又不在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可能又去尹健夫人刘静兰那里去打牌了。去玩玩也好,省的在家吵自己,司马衷想道,更何况尹健夫人认识的人也不少,没准让唐娟认识了哪个贵人,再把自己提拔上去了呢。想到这里,司马衷心里也宽慰了一些,只是晚饭恐怕又没得吃了。司马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寻找看看还有没有能够充饥的东西。可惜,唐娟什么也没留给自己,甚至连一张饼都没有。司马衷郁闷的想,这么下去要是没碰到什么贵人,自己倒是先饿死家里了。怎么跟唐娟说呢,又能让自己不被唐娟大骂一顿。又累又饿的司马衷,又一次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还梦见了唐娟打牌赢了钱时候的笑声,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打骂自己。

确实,唐娟在尹健家打牌,也认识了好多男男女女的朋友。唐娟心想,这总比自己在家面对着那个毫无趣味的司马衷强多了,来玩的无论是男人是女人都有说有笑的,男的幽默而有魅力,女的漂亮而大方。唐娟羡慕刘静兰有这么多朋友,不过唐娟知道,只要她经常来玩,她的朋友不就是自己的朋友嘛。说来,这里还确实有个男人让自己心动,修长的身材,略带沧桑稳重的面孔,无比绅士的礼节。举手投足都比那家里的司马衷强了百倍了。唐娟也是不经意间就与他们玩到了一起,直到很晚很晚,这些先生太太们才各自散去。而尹健也回来了,他开口便说道:“啊…司马…司马太太啊…这么…晚了,留下吃饭吧。”唐娟起身就要告辞了,又怎么好意思留下吃饭呢。不过尹健和刘静兰一再挽留,唐娟也不好推脱,便留下吃了一口。推杯换盏之间,唐娟从刘静兰打听出来,让自己看着十分舒服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上海来做买卖的,叫钱鸿。唐娟暗暗就记下了,等着下一次的与之相遇。

又是很晚,唐娟回家了。看见寒酸的司马衷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这同样是男人,怎么自己家的男人,还是吃官饭的,竟然混到了如此惨淡的境地。自己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唐娟心里已经产生了无比厌恶的情绪,她没有叫醒这个可怜的司马衷,自己回房间睡觉了。

其实唐娟也是睡不着的,辗转反侧之间,心里竟还是想着那个只是一面之缘的钱鸿。唐娟也在暗暗的责怪自己,自己这个年纪了也已然不是十七八的怀春少女了。现在自己早已有了家室,嫁为人妇,怎么能动了这个心思呢。一夜,唐娟失眠了。

突然间,电话铃响了。唐娟本就没有睡着,便起身去接电话,说话的是一个阴冷的声音,吓了唐娟一跳,电话里说:“是司马衷府上么,请司马主任听电话。”唐娟极不情愿的去叫醒沙发上的司马衷,其实被吓到的哪只有唐娟这一个人。这个时候,于顺水已经给了好多人打了这通电话了,司马衷是最后一个。

司马衷接了电话,于顺水说:“马上来署里,找到孟署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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