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吗?大概见过吧,上辈子的时候!”
语气平静但却掷地有声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回,软软没有再回到店里去给萧腾一个再次找到她问东问西的机会,而是直接开着车离开了,只想拼尽全力逃离眼前这个让她随时都可能会崩溃得局面。
看着“这位女士”匆匆离开并且上了车,萧腾的腿脚就像不受控制似的也跟着追了过去。
可当他发现他的紧追不舍换来的是前面车子开得越来越快的代价,那一瞬间,他突然不敢再追下去了。
他怕“那位女士”出事,他舍不得“那位女士”出事!
可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位女士”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呢?他可是有太太的有妇之夫啊,他竟然会这么容易就动情?萧腾自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这种感觉真的成立的话,那他那个妻子,难道说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吗?
此时此刻,萧腾的脑袋里突然回荡起了“这位女士”之前说过的但却被他忽略掉的一句话,她问他,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又怎么会知道站在他旁边挽着他手的人就是他的妻子呢?
在这之前,萧腾虽然也对那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有过怀疑,但每一次当他看到他“妻子”的眼睛时,那熟悉的感觉都会使得他打消自己这怀疑的念头。
可现在,萧腾却第一次对他的“妻子”产生了一个即便他想着他妻子那双眼睛都没办法打消的怀疑,一个非常非常深的怀疑。
而这,只因为那个这几天一直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着的,那双曾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却也在他面前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睛。
如果说,那个从他出事后他一醒来就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真的不是他的妻子的话,那他是谁?真实的情况中,他有妻子吗?如果有的话,会是谁呢?
会是那个第一次见到他就异常失控但之后每一次见到他都说不认识他的“那位女士”吗?
萧腾想,他真的需要用最快的时间去弄清楚这些事情了。尽管他自从受了伤之后就经常头痛,尽管他每次一去想那些费脑筋的事他就会头痛得厉害,但只要能弄清楚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他就算头痛欲裂也值得!
发现身后的车子没有再对自己紧追不舍了,软软的心里竟然还不死心的划过了一丝失落。
在他记忆中丢失了的人,连追都没兴趣追了……
呵呵……
想当初,即便是在萧腾飞机失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她都报以满心的希望从未想过要放弃,可现在,软软心想,她大概是该给她和萧腾之间的感情写一个结局了……
晚上回到家里,软软在把诺诺哄睡着之后,她便取下了手上那枚曾经被萧腾亲手戴在她手上的戒指。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当她将这枚承载了她和萧腾这段感情里所有喜怒哀乐的沉重戒指取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会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波澜。
这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吧。
取下了戒指,软软终于还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她和萧腾的结婚证。
忍不住再次翻开那本在这一年多里已经被自己翻开了无数次的结婚证,软软冷眼看着结婚证上面那张她和萧腾的合照,只觉得照片中的自己笑得真是讽刺极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在软软和萧腾刚领结婚证的时候,软软都还没有从以前那个被萧腾照顾的妹妹的角色中完全转换过来,对于她来说,这段感情还是懵懂的,未知的,她甚至还不太清楚她成为萧腾的妻子之后应该要做些什么才能当好萧腾的妻子。
可正是在这什么都还没有想明白之前,她却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将自己后半辈子的人生交给萧腾。只因为,即便她什么都没有想明白,也不太清楚自己对萧腾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或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程度的爱,但只要她能够确定和萧腾在一起,萧腾一定会保护她爱护她,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可事到如今,如果她能够搭载时光机回到过去,哪怕只能回到她和萧腾领证结婚的那天,哪怕注定了她这辈子一定会和萧腾结婚,那她一定会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懵懂无知相敬如宾的生活其实挺好的,但千万不要轻而易举就去尝试深爱。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过,庆幸的是,从今往后她都不用再看到这张照片去想起从前那个蠢爆了的自己,因为,这将会是她最后一次拿起这本结婚证……
经历了白天和萧腾的那两段对话后,原本软软以为自己是真的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再用满心的期盼去等待一个已经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爱人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愿意主动放手用一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态度和决定去给她和萧腾的这段婚姻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只是,当软软突然被诺诺的哭声吵醒时,她竟然惊讶的发现,此时此刻自己根本早就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她也没有在痛彻心扉的翻看她和萧腾那两本结婚证上的照片了。
那么她在哪儿呢?
此时的软软,浑身上下都拼命的在颤抖着,她就算死都想不到,自己现在竟然站在他们家顶层最高最高而且连栏杆都没有的地方!
自己分明前一秒还在卧室里看结婚证上面的照片,怎么会一转眼就已经到这儿来了呢?软软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了,她也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上来做什么的,但是当她垂下脑袋看到距离自己脚下那一阶台阶一步之遥的悬空就是通往地狱的那条路时,她那压抑在心里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瞬间就崩塌在了眼前。
她和萧腾的家以及萧家,都是一座四层楼的独栋,但是在四楼以上,还有一个屋顶花园和天台,也就是说,她站在他们家最高的地方,几乎就相当于站在了一栋六层楼高的地方了。
在眼前这个地方,在脚下这个天台最边缘的地方,只要她一只脚跨出去,所有的一切都将随风散去,一切都将结束。
从天台的边缘稍微退回来了一点,软软蹲下身子毫无保留的痛哭着。
可她哭,不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婚了,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多么的伤心,而是因为即便她现在已经想破了脑袋,她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更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变成了一个特别特别可怕的刽子手。
自己是生是死,软软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可她竟然把诺诺也带上来了!
这叫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像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妈妈!
软软哭,诺诺也哭,软软不知道诺诺为什么哭,但她猜,诺诺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一定是因为他在责怪她,责怪他的妈妈不但没有照顾好他,竟然还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吧!
天台的风很大,即便软软是个再怎么不称职的妈妈,她也担心自己的孩子会着凉,所以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这个地方的,但她却很快就步履坚定的带着诺诺回到了卧室。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诺诺一直哭个不停,等到软软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他哄睡着了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看着在自己眼前好不容易才酣睡着的儿子,软软两眼清冷,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空的。
这一刻,软软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病得不轻了,是真真正正的生了很重很重的病,而不是像前一天那样在萧腾面前赌气自嘲自己是个得了抑郁症的精神病人。
突然,软软慌了,慌得让她觉得似乎自己不能再用一个平静的正常的方式来结束她和萧腾之间的关系了。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她不愿意让萧腾的家人知道她生病了,与此同时她更害怕自己会再次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自己的孩子,她还怕如果她不尽快的了结这件事的话,自己的病还会变得更加严重。
那么,尽快是多久呢?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趁她现在还有清醒的时候,趁她现在还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去做一些事情,那……就今天吧……
从凌晨五点开始,直到早晨六点,软软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她该做的所有事情全都做完了,她知道,她必须要给自己多留一点时间。因为这,或许真的是她和诺诺最后能相处的一点时间了。
早晨八点,软软给诺诺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抱着诺诺去了隔壁的萧家。
萧夫人早就已经起床了,看到软软像往常一样把诺诺抱了过来,她也像往常一样把诺诺从软软的手中给接了过去。
“软软,去吃早餐吧。”萧夫人说。
“妈妈,我不吃早餐了”,软软答,“我今天跟璟茉姐和岑岑约好了去逛街,她们俩说要带我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早餐,所以我现在就得出门了。”
“行!出去逛逛也好,逛逛街心情也会好一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是回店里还是直接回家?”
软软在回答萧夫人的问题时,全程,她都没有和萧夫人有眼神交流,她的眼神全程都特别深的扎根在了诺诺的身上,而一向听话的诺诺也特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哭了起来,一直扑腾着他的小手要从萧夫人的身上下来,想要妈妈抱。
可是,软软却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残忍的事情——她不仅没有伸手去抱诺诺,她反而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无疑将她和诺诺之间的距离又拉得更远了些。
软软依然不敢去看萧夫人的眼睛,只是装作很匆忙的假装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妈妈,我时间来不及了,你帮我哄哄诺诺吧?你也知道的,璟茉姐和岑岑都是个臭脾气,要是我再磨蹭的话,指不定她们俩等会儿会怎么样‘教训’我呢!”
“行!诺诺我来哄,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嗯,我知道了。唔……”
“怎么了?不是说来不及了么,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唔……那个……昨天璟茉姐和岑岑说她们想去吃一家新开的店,但是那家店只卖晚餐,所以我们可能要吃了晚餐才会回家,应该会有点晚……”
“就这事儿啊?我看你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软软,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诺诺的,你这段时间难得出去玩,今天就放开了玩,晚点回来没关系,只要你注意开车当心点就行了。”
“我今天不开车了!”
“嗯?怎么了?”
“唔……那个……璟茉姐和岑岑说的那家吃早餐的地方我不太熟,我还是打车过去吧。”
“行,那晚上我叫司机来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晚上我让璟茉姐送我回来就好了。”
“那也行”,萧夫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软软的异常,还哄着诺诺跟她打招呼,“诺诺乖,别哭了啊,来,跟妈妈说再见。”
诺诺哪有心思跟软软说再见,甚至还比刚才哭得更厉害了些。
软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凑过去在诺诺嫩嫩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赶紧松开了他,好像生怕她再和诺诺挨着久一点,她就再也没有勇气下定决心离开了……
“宝宝乖,别哭了,听奶奶的话。妈妈会……妈妈会尽快回来的……你要记住,妈妈爱你……”
话毕,软软沉默着控制了一下自己红红的眼眶后,主动上前去握了握萧夫人的手。
“妈妈,诺诺就拜托你了。”
“傻孩子,你跟我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你快去吧,别担心诺诺,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谢谢妈妈,我走了,再见……”
猛然的一转身,软软还没有走出家门,她的眼泪就已经决堤了。好在她走得快,好在她背对着萧夫人,才使得她那满脸泪痕痛苦的模样没走落入萧夫人的眼中。
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诺诺得哭声却瞬间拔高了好几度,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得软软的心都碎了。
那震耳欲聋的哭声就像是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妈妈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人,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关上家门,软软就跟逃命似的疯狂的往小区外面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