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城郊外的一座园林里坐落着一处宅院,木式横梁,古色古香。院外石墙环护,绿柳周垂。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这是暗瞳开始涉足地下生意后,于当年圈石为林,兴故地土木而建。
为暗瞳当家家主才得以享居。
此时的局面,却为这座庄严威仪的建筑度入了阴郁的魔力……没有预期的地位相争,只有无声胜有声的死寂,在夜色的映衬下,让人不寒而栗。勾心斗角,水火不相容又哪得此般光景?
当家老爷在医院中仍昏迷不醒,家主与各当家静候在医院院外,等待老爷苏醒。虽早已剑拔弩张,却迟迟没有动手……是的,在经过几个月的频繁交涉后,暗瞳内部的抗争势力,在家主与妻、子声情并茂的苦肉计下暂时收起反叛羽翼。配合当家大嫂转弱为戾的强势镇压,已经初步得到控制。
加之经济危机,地震灾害的突然来袭,暗瞳也不得不敛起锋芒,在众商贾的鼎立调停中进行短暂的“韬光养晦”。大是大非面前,他们永远分得清轻重。
对于现家主地位,得来的任何争议、所有定论、最终判决……都将出自暗瞳最位高权重的当家老爷,陆振西之口。
陆振西,陆家第四代家主。50年代暗瞳整个家族的生记民生出现严重威胁的时候,陆振西毅然决然的带领全族人涉入地下行业,他的果断决策让暗瞳走向富足。80年代初再用先锐的眼光捕捉到日后社会发展的定律,转型大部分非法产业,成功后及时渗透到国家经济命脉的各个领域中。暗瞳自此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当今暗瞳的发展壮大得益于他。
虽已不再管事多年,但陆振西是暗瞳当今时代的灵魂人物,毋庸置疑。暗瞳所有人尊他敬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暗瞳不容内讧。这是掌权者间,最终的承若。
反之,如若陆振西在医院离世,当家第五代家主必主动让位给其他才能者,做到公平公正,弥补自己妻儿欺上瞒下的罪责,并为此深深忏悔,永不干涉暗瞳内部事务。
……
“啪!啪!”响亮的耳光划破天际,宣誓权势的强硬存在。
良久的静默……
没有月光,更没有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两个静默的影。站立的身影一动不动,斜坐床畔的身影微微的晃动……仔细一看才能发现,晃动的源头来自于一双纤细的手。在阴暗中,更具黑暗的手指在规律的滑动……令这座夜中的宅院,平添了一抹颤动的色彩。
惊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啪!啪!”
没有看到是哪个身影出了手,快如鬼魅般的速度错乱了人的神经,如果不是注意到某个站立的身影在惯性的带动下向墙壁靠拢,出现短暂的抖动……根本发现不了到底是谁打响了谁的沉静。
“母亲。”从恢复体态的站立身影,缓缓发出声响。
床畔的母亲得到回应,停住了轻划得右手,“西儿,你忘记母亲的责罚,忘记该说的话了吗?母亲什么时候生的是个哑巴……嗯?!”
“谢谢母亲责罚,母亲打的好。”身影静立,仍无一丝异动。
“你要记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忤逆自己的母亲,不顾阻拦在家族会议上大放厥词……看在你及时察觉有人造反的份上母亲才放你一马,那日被你父亲当众责打,母亲受了多少掌,你就要加倍给母亲还回来,知道吗?”
“是,母亲。”机械般点了一下头。
“每日让你受打是提醒你出卖母亲的错,打完回话是让你记住自己的愚蠢,明日领罚,记住回话,你要学会什么才是对母亲足够的尊重。”
“是,母亲。”再一次僵硬的点头。
“下去吧,10分钟后,继续陪母亲跪在大门外等你父亲回家。”
“是,母亲。”标准的45度鞠躬后,转身推门而出。
床畔的身影,开始继续滑动起自己纤细的右手……
一遍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直至10分钟后起身行至大门前。
迎接那个,今天是否会回来的渺茫身影。
今天,已经是“母子”二人等候的第73个夜晚。
73个沉默的夜晚。任何一个夜晚,任何一段沉默的时间,都比这“母子”俩十几年的光阴相处来的自在。对于陆西来说,他只需要静静的跪在那里就好了……不用回答“是”,不用称呼“母亲”,更不用遭受永不止息的打,也不需要因此再费力掩饰自己敏感脆弱的心了。
他是陆西,陆西亦是她。从小她就经常被母亲关在地下室里进行各种训练,自己也一直朝着一个继承者的方向努力去做,她过的小心谨慎,因为母亲会毫无预兆的拳打脚踢;她不能说错,说错的结果就是被重重的掌嘴;不能做错,做错的后果是成为母亲驯养灰狼的玩物;不能问为什么,因为问是蠢笨之极的人才会做出的选择;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被关押起来的训练,夜里的时间永远不会安宁;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没有男女,暗瞳的当家家主只能是男的……
母亲说的永远是对的,母亲没说的也不能做错。陆西的夜晚是属于母亲的,是用来自我反省的,陆西要谨言慎行。
没有人知道陆西真实的成长经历,大家看到的永远都是那张俏脸上大大的微笑。在任何人眼中他都是那个口无遮拦,第二天再大张旗鼓风风火火瞎道歉的直肠子笨蛋。她不是在装,她也不是直肠子,她只是在长期的黑夜训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为自己释压的宣泄口,这种性格缺陷两极分化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已经根深蒂固。
白天狂吐真心话,夜晚则陷入深沉的思考与自责。陆西母亲对此并无异议,一方面好在没有因为她表现出的另类被加重处罚,一方面却忧心陆西母亲为何要方之任之,看自己寄予重望的孩子身陷心理扭曲的深渊。
中学后,当家老爷退位到X县定居修身养性,陆西身为唯一的孙子被带在身边离开老宅。陆西内心是无比雀跃。
来到X县的前几个夜晚,陆西是无比后怕的,她夜晚逃离母亲频繁的召唤训练后,夜里内疚、反思、失眠更加严重,没有母亲的夜晚仍是难以安眠……她最终能浅浅入睡都因想起某个人的脸。
那是比别人了解自己多一点点的好伙伴,除了母亲和自己,只有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伤……最起码,他知道她怕狼,至少每晚会有人在电话那头陪自己探讨第二天给人道歉的方案,永远,都有这么个人在身边……
好在,这个人尾随陆西一路转学而来。
陆西的身边又出现了谢锋,陆西那时或许就明白了眼前人的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