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人,杨延昭不由得愣住了,须臾才回过神,笑着赶忙走上前,“洪公公,原来是你,杨璟怎敢忘记?”
眼前,洪筹穿着圆领蛟蟒青衣,身后是黑se烫金边披风,头上戴着乌冠,帽檐边,两条红se琉璃穗因说话而不断的摆动着。
“听说是往小杨大人这边来,咱家领了官家的旨意便连夜兼程,总算是见到小杨大人了。”
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洪筹走上前,搀着杨延昭的衣袖,满脸的欢喜之se,想来是真的所有高兴。
又是寒暄了几句,二人走进了客厅之内,洪筹脱掉身后的披风,挥手让跟在身边的褐衣小太监走了出去,对着正在倒茶水的杨延昭深深做了一揖。
“洪公公,你这是作何?”
放下手中的杯盏,杨延昭急忙上前,赶忙的要搀扶起了他,后者坐到一边的木椅之上,很是诚恳的说道,“小杨大人,若是没有你,怎会有洪筹的今ri,如今,能在东宫太子身边说得上话,全凭小杨大人的恩德。对了,那本‘三国演义’太子很是欢喜,这次还特意嘱咐咱家寻小杨大人讨要下半部。”
地上那香气袅袅的茶水,杨延昭笑着道,“呵呵,洪公公说的哪里话,人生谁不有跌浮之时?东边ri出,西边雨,世间冷暖多苦情,洪公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至于那‘三国演义’我这倒是有还有些纸稿,等稍后便取来与洪公公快马送到宫中去。”
谦和的话语让洪筹很是欢喜,一句苦尽甘来道出了他所有的感慨,特别是杨延昭将‘三国演义’拿出来继续与他送予太子,这情谊怎会不明白?
端起杯盏,眉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线来,泯了两口水,“小杨大人仍是这番一点架子都没,古往今来,做到一方大员能如小杨大人温逊近人的怕是寥寥可数。”
“洪公公谬赞了,杨璟不过是朝中的后生晚辈,在闽南也只是胡乱折腾,只是官家抬爱,才没有加以责备,否则,早就被扒了这身官服,塞进那大牢之中了。”
心里很想知道对方身上带来何种旨意,但是杨延昭明白,有些事情急不来,更是无需着急的。
放下手中的杯盏,洪筹的两片被修整过,很是细长的双眉弯在了一起,“小杨大人,这大半年来,福建路的事情可谓闹得满朝不宁,官家皆置之不理,而这闽地被小杨大人治理的井井有条之时,却派了吏部左侍郎前来,咱家心里也只能叹一句圣心难测。”
说着洪筹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道黄se锦缎,见此情形,杨延昭忙要起身跪拜,后者则是急忙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小杨大人,你我之间何须这样,此处并无外人,小杨大人只管看了便是。”
闻言,杨延昭抬首看了眼洪筹,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的笑意,便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接过那圣旨,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官家可有封赐?”
看着默不作声的杨延昭,洪筹将头往前伸了伸,小声的问着,虽然圣旨是他带来的,可是半途之中怎敢偷看,所以倒也不知上面写着什么。
苦笑了几下,杨延昭将圣旨递上前,后者犹豫了几分,这才接了过来,匆匆的看了几眼,恭敬的放在了桌案一边。
“官家让我回去继续做读书人了。”
翰林院侍讲,最初挂在杨延昭身上的官衔,现在闽地事情已经解决,自然是要他回翰林院了。
叹了口气,洪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凭着这些个月来的功绩,杨延昭进入六部中书都是理所当然,再不济,知任一州府也是绰绰有余,而翰林院,在他眼中,只是文人养老的地方,空白的埋没了杨延昭这块璞玉。
半晌,洪筹轻声安慰道,“小杨大人,凭你的本事,终究会扶摇直上,进翰林院倒也不是件坏事,眼下朝中的水深得很,齐王和赵太保之间斗得很是厉害,小杨大人入翰林院倒是能保得周全。”
心里有些沮丧,但是洪筹所言何尝不是正理,遂收了脸上的失落之se,“公公说的是,杨璟心xing低了,多谢了公公的指点。ri后公公在闽南,还有些事情需要公公照拂。”
“这个自然,小杨大人的事情便是咱家的事情,哪里需要这般的客套。”
继续聊着,果然,洪筹领了皇命,前来执掌市舶司,如此杨延昭便也不客气了,直接将何钰之事与他说道了出来,本想还有些推搪,可是后者竟毫不为意的摆了摆手,全都应承了下来。
看来,洪筹心里还是记着当ri的恩情,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杨延昭心中最为困扰的事情,立马唤人将何钰招来,让他二人见了面,便顺水推舟,让洪筹领了一成‘聚宝阁’在福建路买卖利钱。
宦官内侍无了子孙根,少了女se的念头,对于钱财自然是欢喜的,因而洪筹也笑着应下了杨延昭的提议,毕竟这十几万两的银子得来一不触犯朝廷律法,二来能与杨延昭套了近乎,何乐不为?
又是说了一番,突然间,洪筹一声惊呼,忙拉着杨延昭的衣袖,“小杨大人,你看我这脑子,只顾见着你欢喜了,还没去拜见金花郡主,还请小杨大人速速领咱家前去,并在郡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感觉那暧昧的眼神,杨延昭讪讪的笑了笑,想来他与柴清云的事情朝廷皆知了,便也不作多言,径直的领着洪筹往后院走去。
待见完柴清云之后,不免想起了那前来接管福建路的信任安抚使,提起他,洪筹哼了哼鼻子,“小杨大人,这童备德xing子有些酸腐,在吏部熬了十多年,还是个侍郎,若不是官家开恩,不知何时才能坐上这守疆重臣之位。此刻他便在城中的驿站里,也不来觐见郡主,当真是无理、无趣、无知至极。”
见洪筹这般说,杨延昭似乎能想象得到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儒,虽然他也不喜与这种人打交道,但还是敬上地主之谊,哪怕是即便要离去了,更何况对方即将是这闽南之地的执掌者,套些近乎也是好的。
将洪筹安置好后,杨延昭往着城南的驿站走去,此行他也将何钰带着了,若是这童备德好言语,便再做推荐,使得ri后何钰能多谢照拂。
本是破旧衰败的驿站因为干旱兴化城的翻建得到了修葺,询问一番之后,挥手退去了驿站那几名老差役,杨延昭径直的走向了靠里的那间小院。
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清香,应该是焚的香炉。
院门未关,杨延昭看着庭院中有一褐衣仆人正做着收拾,遂停下了脚步,轻咳了几声道,“请问,童大人可在?”
闻声,那仆人转过头,见到是生脸,眼中有些戒备,但是这异乡突然听到中土之言,倒也是觉得几分亲切,因而往前走了几步道,“几位是谁?找我家老爷又是为了何事?”
“小哥,我是杨璟,听闻童大人到了兴化城,特来拜访一番。”
那仆人眼中明显多了丝惊愕,但随即便回过神来,“原来是杨大人,请稍等,小人这就去和我家老爷通报一声。”
很快,脚步声传来,那仆人往里做请道,“杨大人,我家老爷请你进屋。”
“多谢小哥。”
道了声谢,留下郭淮与何钰,杨延昭跟着那仆人身后,往着屋中走去,待驿站半新的木门推开之后,便见一白衫中年人正静坐在木椅之上,手持书卷,焚香沐浴。
“晚辈杨璟前来叨扰了。”
做了一揖,杨延昭轻声道,那童备德这时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首望过来,脸庞消瘦,目光冷冽,似乎一瞬间,要看透他的内心。
思绪恍惚了片刻,这才听到耳边声响传来,“原来是杨大人,倒是早有耳闻。”
“童大人客气了,杨璟不过是后生晚辈,今ri听闻大人到了兴化城,便特地赶来,待大人稍作歇息后,我便将交接的事情做了,免得耽误了大人的公务。”
杨延昭的话语很是谦逊,论起来,此刻未作交接,福建路依旧是他独大,而这童备德即便是吏部侍郎,官位也低了几分。
可是为官谨慎是杨延昭一直奉行的准则,所以,言语间仍是后生末学,以晚辈自居着。但即便如此,童备德仍是不温不火,并不领他的情,所以,交谈了片刻,便先行做了告辞。
待他离去之后,那童备德竟面露出一丝笑意,取出手边的书卷继续仔细研读起来,看那半卷的封面,似乎有着‘道德经’三字。
出了院子,杨延昭暗自念道了一句,果真是酸腐老儒。罢了,也不去想和童备德套近乎了,有洪筹和林愿等人,ri后何钰也不会受人刁难。
回到府中,收拾了两ri,将要交代的事情全都嘱咐了下去,接着杨延昭便与童备德做了交接。
待第三ri,望着关上大门的院子,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大半载来,闽南行如同南柯一梦,似真又似假,如今,受命离去,恍然间,心中竟有些不舍。
“六哥,以后我们还会回来么?”
八妹低声的问着,一旁,排风小脸上也满是不舍,闽地虽贫瘠,但是两个小丫头也随着罗氏女踏遍了兴化城,施药救人,心里也印下了这兴化城的一砖一石。
“说不定有机会的。”
罗氏女轻声的说着,不知为何,她眼角有些红润,一旁的柴清云则是拉着她的手,挤出一个笑脸来。
见众人皆是带着离愁别绪,杨延昭深吸了口气,笑着道,“都别多想了,汴梁城繁花似锦,此次前去,肯定是乐不思闽,还不赶紧上车,随本大人前去!”
说道着,率先上了萧慕驾来的马车,柴清云几人被他这番逗乐了,也是抛去了心里的伤感,跟着上了马车。
五两马车,四辆装着二十万纹银,随着萧慕的马鞭甩出,开始摇摇晃晃的朝着兴化城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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