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侯府的大门紧闭着,甚少有人进出,与从前那般热闹比起来,如今可以说是门前寥落,连进出的小厮婆子都是悄无声息地从角门出入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们也知道如今侯府已经落魄了。w?w?w1.
往日里进进出出的院子里这会子也是冷清一片,广平侯薛茂业躺在一张躺椅上,他努力地坐直身子,端出一副冷漠肃穆的模样看着儿子儿媳们,好教他们不会因为他病着就小觑了作为侯府掌权人的威严,只是一直不停抽动的嘴角和抽搐的手出卖了他,让他那副强撑出来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笑。
他硬着脖子,用有些尖细的声音道:“老三媳妇呢,怎么还不见她过来!”自打废公主回了广平侯府,没了公主的身份,只好成了广平侯府三夫人,只是这位三夫人却是让广平侯府伤透了脑筋。
原本广平侯府为了尚公主的彩礼已经负债累累,变卖了所有的田庄铺面,府里上下的嚼用都成问题,指望着薛茂业能够得个体面的差事,指望着薛文昊当了驸马能帮衬一把,可是薛茂业因为与康王亲近,不但丢了差事,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进去,而薛文昊早已被关在诏狱里,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这时候多了个三夫人,无非是多了一个消耗银子粮食的废物,全无帮助,偏偏这个三夫人还不是个好性子的。
陈氏低声道:“怕是,怕是还未过来。”她的肚子越大了,已经无法站起身来回薛茂业的话了,只能半靠在椅子上。
还是姚氏冷笑一声:“侯爷也不必等着那位三夫人了,她只怕还当自己是长公主呢,这几日在侯府里打奴骂婢的,还嫌弃府里的饭食,怕是又惦记起长公主府里的锦衣玉食了,嫌弃咱们侯府伺候不了她。”她话语里满是尖酸刻薄,自打那日闹着要分家,被从大同回府的薛茂业撞见了,薛茂业一怒之下让薛文清跪了七日的祠堂,把二房里的私自收着钱财全都给扣下了,姚氏更是在侯府里没了脸,连句话都说不上了,气得她心肝痛,更是恨着废公主,若不是当初为了尚公主惹出这许多事来,广平侯府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二房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了。
薛茂业气得直喘粗气,伸出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着门口:“去,去把她给我唤过来,既然是侯府的事,她要留下来,就得,就得守着规矩过来!”他不是不想赶了废公主走,可是他不能不小心,毕竟废公主终究是皇家血脉,若是广平侯府有什么苛责虐待,难保不会惹怒了宗室与宫中,所以这么个宝贝吹不得打不得落在广平侯府,他们只得接着,还不敢太过惹了她。
好一会,废公主才带着丫头姗姗来迟,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倨傲地昂着头一步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上位躺椅上支着身子不满地盯着她的薛茂业,全然没有要行礼的打算,走到位上坐下,很是不耐烦地道:“什么事要扰了我午睡,非要请了我来?”她来了广平侯府这么几日很是不满意,琼碧院的院落厢房都太小,用的器具也都是寻常,吃食衣料更是下乘,连当初长公主府的丫头嬷嬷们吃用的都及不上,教她怎么能受的了,只是现在她无处可去,只能委屈自己留在这里,等过些时日太后气消了,想来还是会复了她的公主身份的,那会子再请了她她也不回来这里了。
薛茂业眉头拧成个川字,看着废公主咬牙切齿好半天才压下怒火,看了眼世子薛文怀:“你说说吧。”自打疫病之后,他身子大不如前,又受了梅兰两人的毒手,更是虚弱,到现在还起不了身走动,也就没有气力与他们说太多。
薛文怀慢慢吞吞站起身来,用一贯温吞的语气与二房三房说着:“侯府里的情形大家也都知道了,如今已经没有银子养活这么多下人仆从,何况现在老三还在诏狱里,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问罪,所以侯爷与我商议了,打算卖一些人,还有把侯府里几处闲置的院落给折现成银子,也好能作之后的打算。”
卖下人,变卖院落?一时间姚氏他们都愣住了,不由地抬头看躺椅上闭着眼睛阴沉着脸的薛茂业,他们都不敢相信广平侯府竟然真的沦落到了这一步,这京都的贵府个个都是最是看重脸面的,就算是一穷二白,只要还能勉强度日都不会明着卖下人,更不用说变卖府里的院子,那无异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府里彻底败落了,养不活下人只能靠着卖府邸度日了,日后也不会有人再瞧得上他们了。
薛文怀的声音也低沉很多:“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毕竟侯府如今情势不景气,田庄铺面都已经被卖了,没了银钱的进项,这么多人嚼用都等着银子,可是侯府里下人这么许多,每个月要花费的太多,只好壮士断腕了。”
薛茂业这会子慢慢睁开眼,扫了一眼几个儿子儿媳妇:“这已经是没法子的事了,你们不必多说,只管听着就是了。只是要卖的人,要折现的院子,还得你们商议好,明儿一早就让人安排妥当。”公账上已经没剩下几两银子了,若是不尽快换了银子回来,一府的人都得喝西北风。
陈氏看了眼自己夫君,先接上话道:“我院子里现在上上下下三十多个丫头婆子和小厮,明儿就打一半拿了卖身契给牙婆卖掉。”
她也知道眼下广平侯府不卖人卖院子是没法子度日了,她又是长房世子夫人,当其冲要先说话,也就干脆说了,算了算留下十几个伺候的也足够用了。
薛茂业却是冷冷道:“哪里还能留十几个,留下两三个给你使唤已经是勉强了,若不是你怀着身子,要人伺候,只怕连这几个都留不住。”
陈氏脸色微白,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了。
姚氏这会子却是拔高了声音:“这是要做什么,我陪嫁过来的丫头都有五六个,难不成连她们也要卖了,小厨里的厨娘粗使的婆子难不成也要卖了,那以后要我们自己动手烧火做饭不成?”她当初就打算带着丫头婆子分了家出去,舒舒服服自在地当个当家太太,不会被广平侯府牵连,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早知道就该让薛文清坚持闹着分了家的。
那位新来的三夫人却是一直不曾说过话,她只是懒洋洋地吃着茶,一副挑剔嫌弃的模样用着茶点,对眼前的事毫不关心,好似一切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