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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大家都很享受这休闲的气氛,何况还有样式新颖的自助餐,早就有人一手持杯把盏,一手提笔写诗作画了。看来以后定期举行个笔会也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出版个“数籽杂志”什么的,我也过过当主编的瘾,哈哈。

太子突然一回头,道:“妹妹在笑什么?”

我脸上的肌肉有点发僵,太子后脑勺长眼睛了吗→_→,干嘛突然吓我?我尽量温顺且坦然地答道:“我是觉得现在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心里不由得高兴。”嗯,眼前这副景象大概和国泰民安扯得上关系吧?大概、或许、可能……我心虚。

太子妃温柔地道:“妹妹果然心地纯厚。”

太子没说什么,他的心思突然又转到面前的一株粉捻线上去了,向陈鹤儒笑道:“这株粉捻线长得不错。”

陈鹤儒道:“是。”

太子道:“那株天孙锦生得也好。”

陈鹤儒道:“有花匠精心伺候,总算没委屈了这些花。”

太子向太子妃道:“走累了吧?咱们到亭子里歇歇。”说着自己先大步向菊坡最高处的伴菊亭走去,我一边适应着这些跳跃性蛮大又毫无营养的对话,一边在后面跟着。

亭中设了几张软榻,榻前有摆满酒食的小几,太子一见便笑道:“这样倒好,咱们也就不用拘礼了,各坐各的罢。”说着在其中一张榻上坐下,太子妃娴静地坐在他身边。

瑞王也扶绿橙坐下,太子好像才想起他来似的,亲切地道:“听说你府上新进了两匹马,刚巧我也得了几匹,改日咱们兄弟一起去猎场打猎,顺便试试马,怎么样?”

瑞王含笑道:“正是要请太子相看相看呢,那两匹纯血乌氏马是在我门下办事的任富敬上来的,原来他的妻弟是在成钧与幽都边境贩马的,近来成钧内乱,便来投奔他,这两匹马就是他们带过来的。”

太子道:“乌氏马性烈,不好驾驭,不过很有耐力,适合长途跋涉。”

他俩讨论起养马的问题来了,一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样子。

一直静静偎在瑞王身边的绿橙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一个方向,她的举动太过突兀,把我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那个小戏台。台上正在有人起舞,那翩然若飞行云流水的舞姿可不就是少渊的掌上舞吗?咦,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瑞王见状脸色也是一变。

陈零在旁道:“听说京中有位能作掌上舞的小倌,平时千金难买一舞。听五哥说那天在陶幽居士的画室曾见过他的画像,直如能破纸而出一般。我们兄弟好奇,就请了来。”

瑞王道:“嗯,我也是头一回见。”起身扶住了绿橙的肩膀。

绿橙微微颤抖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渊。

此时园中众人大多被少渊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如痴如醉地欣赏着。

少渊仍然是一袭白衣,一幅面纱,只是衣袖格外长些,倒像是京剧里的水袖,随着他的舞蹈,那两管长袖倒像是游龙一般翻飞。这一回的掌上舞与我们那晚所见的截然不同,那一晚是舒缓而优雅的,今朝却是疾风骤雨惊涛骇浪让人喘不过气来。同样是惊艳,同样是沉醉,但我隐隐觉得这舞蹈中暗含着些要渲泄和证明什么的意味,有一些

些危险,让我喘不过气来。

长袖甩出收回之间银光闪动,如同日光之下惊见闪耀的星辉,绿橙突然尖叫一声:“错了!错了!”身子一软,倒在瑞王怀中晕了过去。

我大吃一惊,瑞王平静地道:“还要借妹妹府上空闲的房间用一用。”

我忙道:“去我房里好了,那边清静,也干净。”说着前面引路。

瑞王抱起绿橙,目光淡淡地向远处的少渊瞥了一眼。少渊对这边发生的事恍若未觉,舞动间似要踏云而去,隐隐带了些哀伤。

安置好绿橙,我又要吩咐镂月去请郎中,瑞王道:“不必了,她时常会这样晕倒,一会儿就会醒,没什么大碍。”

菊坡离我这里远,乐声根本到达不了这里。这会儿丫环们又大多去看热闹或有事情做,房中只留下镂月一人,此时见了瑞王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因此房中安静得只听得到我们几个的呼吸声。

这样与瑞王待在一起,我觉得很紧张,总觉得空气里有隐约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瑞王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绿橙,过了良久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对我道:“妹妹去赏菊吧,不用陪我。”

不用陪最好,我忙道:“是。镂月,小心伺候着。”

镂月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了:“镂月遵命。”赶忙端正了自己的身姿,一副终于承担大任的荣耀样子。这天真的孩子啊。

出了房门,果然见陈零在等我,我心中稍安,他向我一笑,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同陈零慢慢向菊坡走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可是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下午时光该是坐在草地上吃着茶点,静静享受轻风吹拂,就连时钟运转的速度都会减缓下来。

安然,平静,轻松。

前面再转个弯就是菊坡了,我已经听见乐声,同少渊起舞时的伴奏不同,应该是已经换了另一个节目吧。

陈零停了下来,看着我,抬手轻抚我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怜惜。我轻声道:“怎么?”

陈零道:“我很快就会长大的。你放心。”

我一怔,他在说什么?他长大跟让我放心有什么必然联系?让我猜谜语吗?陈零不容我细想,突然把我揽在怀里,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触电一般飞快地将我放开,已是红晕满颊。他羞涩、紧张,但却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我会很快长大,娶你。”

疯了,疯了,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告白来得也太突然了。

见我呆怔的模样,陈零脸上更红,似乎按捺不住还想再来吻我,刚刚凑过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躲,就听小萤火虫的声音道:“七少,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四少在那边等你呢。”

陈零的动作一僵,瞪了无辜的小萤火虫一眼,黑着脸道:“知道了。”

我感激地看看小萤火虫,好孩子,来得真及时,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小萤火虫被我俩一冷一热两道视线给搅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地啃了一口手中抓的菊花饼。

我道:“既然四哥在等你,你就去吧。我回伴菊亭里去。”说着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但陈零手上用力,我挣不开,心中慌乱更甚。

陈零叹了口气,道:“我送你过去。”手上便不再用力,我怔了怔,还是悄悄抽出手,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

送我回到伴菊亭,陈零便去找李少了,我偷偷看看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心里有个部位莫名地疼痛起来。

太子妃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绿橙姑娘可还好吗?”

我平复一下心情,道:“瑞王爷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的。”

太子妃点了点头,仔细端详我一下,道:“妹妹可是累了?脸色不太好。”

我忙笑道:“是有点乏。也没什么,走走就好了。”说着告了罪,从亭中出来。以我现在混乱的大脑和脆弱的神经来讲,实在不宜与太子这种高度危险人物待在一个地方。

但是马上我又遇到另一个需要我提起精神应对的人物——监国公主。

说实话,若不是当初在胤川的那一幕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我还是对这位公主很有好感的。她美丽,明快,而且似乎对我也很有好感。

唔,最后一条说来很脸红,我就是那种别人对我好那我基本上就可以对他的坏处完全忽略的人,按楚重山的话来说,我就是“是非不明,黑白不分”。

跟监国公主聊天也很有意思,她跟我讲起她小时候随皇叔韩王在军中磨练的趣事,说到第一次同大军一起上马杀敌,自己吓得连剑都快握不住了,美丽的脸颊巧笑嫣然。

我心中暗想,这玄鹰国的国主也真是奇怪,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面对如此危险的状况,难道不怕她受伤吗?不过,既然监国公主有如此经历,也就不难理解她身上的暴戾是从何而来了。战争本来就容易对一个人的心理造成负面影响,尤其是对一个心理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想想那些刚果、利比亚、哥伦比亚、缅甸等

国战场上的娃娃兵吧。一个面对过战火与杀戳的孩子心理上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也是正常的,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国际救助组织,不然或许在童年就面对杀戳的监国公主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戾气了。

永宁王似乎对监国公主很有意思,总是状若无意似的经过我们身边,然后停下来闲话两句,然后又礼貌地走开,在花丛中兜兜转转一会儿,再漫不经心地走过来……不过,大叔啊,你至少也超过二十五岁了吧,不觉得同监国公主年纪相差太大吗?虽说怪叔叔的理想是要推倒萝莉的,可是你就不怕此萝莉会杀人吗?

突然我发现自己已经默认了现在的年纪,可以毫不脸红地管二十几岁的人叫大叔了,嗯,有进步。

像监国公主这样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很厉害,至少她已经发现我对永宁王的关注了,低声笑道:“凤麟国主对永淳公主这般宠爱,如果永淳公主有了心上人,陛下一定会替你作主的。”

我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取笑我,便笑道:“依我看来,是监国公主的喜事将近了吧。”

监国公主一笑,并无羞涩之意,也不回避,反而道:“依永淳公主的真知灼见,瑞王如何?”

我一呆,脱口而出:“瑞王不是要娶绿橙姑娘吗?”

监国公主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我心中叹息,不错,那又如何?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有些权势的,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瑞王对绿橙再情有独钟,娶她做个侧妃已是天大的恩宠了,又哪里阻得了他以政治为目标娶监国公主为正妃呢?若不是打着这个主意,他又怎会以国主寿辰为名邀请监国公主来凤麟呢?

就算是陈野、陈平,现在虽然没有妾室,可是据我观察,陈野那是因为秋素商手段了得,陈平嘛,谁知道他在外行侠的时候有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小鸟哥哥、妖精哥哥、007,等他们成家立业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拒绝多几房贤妻美妾吧?到底还有老爷子这个榜样呢,一妻二妾,不多,在这里倒称得上是清心寡欲的典范了。

我嘲讽地一笑,说来说去,在这个时代女人还是没地位的。

我试探道:“我听人说玄鹰国王后,独宠后宫,玄鹰王和王后只有公主一位皇女。”

监国公主淡淡一笑,道:“父王对母后的确宠爱,不过,那也推不掉那些人质不是?”

我奇道:“人质?”

监国公主笑道:“难道不是吗?那些个重臣良将,不将自己家里的女孩塞进后宫来,好像就没保障似的。”

我默然,监国公主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够大胆。

“那公主你呢?以后你就是玄鹰国的女王吧?那你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我大胆地问。

监国公主道:“女王么……凤麟以前也是有女王的。”说着眼光在我脸上一转,似乎意有所指。随后又道:“我的夫君要么能辅佐我,要么安分守己就好。况且,做为女王我也没有道理只有一位夫君,他得别打翻了醋坛子才行。”

说得也是,男人做皇帝会以要开枝散叶为名广纳妃嫔,那女人做了皇帝又有什么理由不如此这般?只是,生孩子的还是女人,终究是不公平的。

监国公主撷下一朵黄色的星辉,小巧而精致,尚不及我手掌大,她笑道:“借花献佛。”将星辉簪在我发上。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瑞王野心太大,不好掌握。”

我正要道谢,听她突然说这么一句,客气话全卡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

监国公主眸光流转,又笑道:“兵者,利器,也是凶器,在乎如何运用罢了。野心、**也是如此。”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又不便沉默,只好转移话题,指着一株简洁的白菊,道:“我蛮喜欢这朵的,看着又干净又简单。唔,这株也不错,又大气又漂亮。”说着辣手摧花,将那朵无辜的金菊摘下来递给监国公主。

监国公主若有所思,看看手中的菊花,又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顺着我说起花草之事,再不提刚才的话题了。

过了一会儿,边昼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便借故走开了。我独自站在花丛中,慢慢松了口气。

“妹妹怎么不去树下坐坐?这会儿地上热气反上来,只怕受不住。”陈棋摇着扇子慢步踱来。

我想了想,把刚才同监国公主的对话告诉他,然后指着那两株菊花问他:“这两株菊花叫什么名字?”

陈棋指着白菊道:“一片冰心。”再指那株金菊,道:“金龙盘柱。”

我哑然。

陈棋摸摸我的头,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的,还挺有运气?让监国公主以为你借花言志,既说明自己无心权势,又赞美了她的国君之相?唉,只怕她是没想到,我这傻妹妹根本不识得这两株花。”

我惭愧。

“妖精哥哥,你看今天来的这些人,有几个是单为看这花来的?”我道。

陈棋眯着眼睛看看周围,淡然道:“就连陶幽居士都是为惦记我书房里的前朝古画,又哪有谁是单为这花呢。”弯腰伸手在一株菊花上拂了拂,怜惜地道:“难为你们长得这样好,可惜被那一起俗人熏坏了。”

突然对我一笑,调皮地道:“我可不是说妹妹。”

我白了他一眼:“商人重利,一身铜臭,你才俗呢。”

陈棋笑眯眯地道:“铜臭可不算臭,即便是臭的,天下人也是闻臭而逐、趋之若鹜。”拍拍那朵花,道:“你说是不是?嗯,你看,连花都点头呢。”

我笑道:“那是被你拍得一颤一颤的,哪里是点头。”顿了顿,我又道:“怎么会把少渊请来呢?”

陈棋将扇子一合,道:“差点忘了,陶幽居士还在我书房里呢,这老家伙品性不好,别趁我不在偷了我的画。”说着便走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更加好奇了,转念一想,难道我就不能直接去问少渊吗?

他应该是同连城班的人在一起,我听陈零说过,连城班的人被安置在菊坡后面的东篱斋。我便向东篱斋而去。

谁知半路上却被铺宣挡了驾,他一本正经地道:“前面是戏子暂休之所,请姑娘,嗯,请公主留步。”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去看看。”

铺宣道:“姑娘,不,公主留步。那些人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公主我可吃罪不起。”一会儿“姑娘”一会儿“公主”的,看来他对我这个封号也是很不习惯。

这孩子搞什么鬼?见他小脸板得跟门神似的,我顺手捏了他脸颊一把,道:“你不去大哥跟前伺候着,在这儿干嘛?”

铺宣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都泄掉了,一边揉着被我捏疼的地方,一边道:“大少爷是怕咱家里的女孩儿们不小心走到这个地方来,被他们冲撞着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女孩儿们虽然是侍候人的,可是到底在府里头都是娇宠惯了的,冷不丁的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子吓了一跳,那罪过可就大了。”

好,总算是没再叫我“公主”了,还是以旧时称呼。我道:“听六哥说他们连城班里有个叫温良的小戏很是不错,我想见见。”想想少渊的身份还不如戏子,我就没敢说是想找他。

铺宣眼睛一翻,气呼呼地道:“别说姑娘现在已经是公主的身份了,就是单以陈家小姐的身份而论,也不是该见这等人的。”

呵,想不到他观念还挺守旧的,等级分明啊。看来是说不动他了,我只得道:“不让看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退到铺宣看不见的地方,我又疑心起来。提防外人冲撞女眷的事无论派哪个小厮去做就可以了,为什么大哥要派自己的贴身书僮在这里守着呢?

转念一想,我绕去东篱斋后面,悄悄一探头,果然看见药泉的身影。药泉这孩子比铺宣还难说话,就算是我威胁恐吓,他也有本事来个太极推手软硬不吃的。只是这样一来,我更是怀疑,莫非东篱斋内还有什么重要人物吗?

见无法进入东篱斋,我只好一边思量一边又绕回正门,打算从那条小径回去菊坡,却正巧遇上陈零从东篱斋里出来。看见我他也是一愣,快步走过来,道:“妹妹怎么来这里了?”

我刚想说话,突然想起方才他那一吻,脸上发烧,忙道:“随便走走。”转向通往荷塘的小路去了。

只顾着逃避,我低着头一味地快步而行,忽听耳边一声叹息,接着被人拉住了手臂,只轻轻一带,我脚下不稳便跌进他怀里。我恼道:“你干什么?”一把推开了追随我而来的陈零。

陈零无奈地道:“再走你就撞树上啦。”

“又不是没撞过,要你管?”我随口道,心中却暗叫好险,以我刚才的速度要是撞到树上,脑门都得破层油皮。

陈零默然,半晌才轻声道:“对不起。”

臭小子,这会儿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吻也被你吻了,吓也被你吓了,现在才想起来说对不起?我有点生气,抬起头瞪着他,但立刻就被他那一脸的落寞忧伤给吓了一跳。

陈零别转头,不让我看见他眼里暗暗浮上的雾气,道:“是我太心急了,吓到了妹妹。……唐突了妹妹是我不对,你……你要是怪我……”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满是悲痛之色:“你打我骂我都好,可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处处躲避我不理我。”

我愣住了,难道他真的是对我用情至深吗?其实我是早看出些苗头来的,但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少年冲动,是兄妹间过分亲昵的缘故,后来得知他竟是早已知道与我不是亲兄妹,心里便隐隐担忧。今天他突然的告白和轻吻,更是让我觉得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冒犯了一样,恼怒、羞惭、恐慌。还有自责。

但,是我的反应太过了吧?

陈零不是坏孩子,他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他只是我的007啊。

我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叹道:“我不是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没错,这都是我的错。虽然在这里我只有十三岁,可是事实上我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如果我不是那么贪玩,早点和他疏远,那也不致于让他……虽然我俩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对外的身份同是陈鹤儒的儿女,又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就算有感情,在这个保守的时代也都是无法在一起的吧?杨过只不过爱上了他的师父,还被武林同道所不

不耻,斥为离经叛道天地不容,何况我还是陈零的“亲”妹妹。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到时候陈零能承受得住舆论的压力吗?只怕他一辈子都会毁在这件事上。那我又何苦让他执迷于此呢?接受他的感情反而是害了他啊。

陈零被我握住了手,神色欢愉起来,但随后脸色一变,反手用力抓住我,紧张地道:“为什么你这神色就像马上会消失一样?为什么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我?”

“对不起,零,我想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叹气。

陈零的脸色变得苍白,衬得双眸愈发乌黑深沉,他缓缓问道:“为什么?”

我只轻声唤道:“七哥。”

陈零是那种七窍玲珑水晶心肝的人,听我叫他七哥便已明白了我的用意,眼神立刻清明起来,脸色仍旧苍白,唇边反而带起一丝微笑,柔声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要紧。只要你不是不理我,什么困难我也不怕,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没有坚不可摧的堡垒。你放心。”

说着伸臂将我拥在怀中,我茫然,他到底在让我放心什么?可是,他说让我放心……我应该放心吗?相信这个才十四岁的小不点?

“你刚才在东篱斋里做什么?”我努力从他怀里向后仰,避免自己被他抱得太紧而窒息。

陈零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开了我,喃喃道:“没关系,妹妹还小,不解风情也是有的。”

这个笨蛋,以为我听不见吗?我不解风情?nnd,我看言情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哪。不对,是你早死了几百年了。也不对,这个世界好像和我那个世界有重叠又不完全重叠,那这个时间到底怎么算?这个时代是在我们那边的21世纪之前还是之后?对于我来说,陈零是古人还是未来人?怎么也都应该是古人吧,科技都没发展到我们那时

候的程度呢。真应该多看看霍金那个什么时间空间还有黑洞的作品的,不然多看些科幻也好啊,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命题也太难啦。

一不小心我又胡思乱想起来,并且成功地把自己给绕糊涂了。拍拍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去找小鸟哥哥了吗?怎么又去东篱斋了?”

陈零含笑道:“四哥在东篱斋里啊。”

“他在那里做什么?”

“安排连城班接下来的表演啊。”

“007,你以为我是白痴啊?那种事情有管事的做就是了,还用得着劳烦小鸟哥哥?还有啊,为什么今天把少渊也请来了?为什么又让铺宣和药泉守着东篱斋前门后门?你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

陈零笑道:“你也说我们神秘了,要是告诉了你,不就不神秘了吗?”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一边挽着我往回走,一边故意同我拌嘴。

我恼道:“还说让我放心,连这点事都瞒着我。”说完又后悔自己的口气太过娇嗲,简直像在同男朋友撒娇了,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陈零笑得更是灿烂:“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不是喜欢看少渊跳舞么?”

他也是,妖精哥哥也是,全都同我打太极兜圈子。就算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我又不是猫。在陈零小腿上用力踢了一脚,我怒道:“你到底说不说?”

陈零笑道:“诶——?我不是一直在说吗?”见我作势要打,忙道:“我说我说。”

我趾高气扬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可是我党的政策,识相的就从实招来。”

陈零目光闪动,笑道:“政策?党?”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咳咳,不要回避问题,说你该说的。”失言,一时失言哪。

陈零沉思道:“我好像也没什么该说的。哎唷,别掐我,紫啦。好,好,我就坦白从宽吧。”

“七少,不好了,坠影死了。”小萤火虫急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陈零刚要开口的坦白。

陈零脸色微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同坠影产生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毕竟是我身边的人,乍听这个消息,我不禁心中一惊。但直到同陈零走回我的房里,看到坠影的尸体躺在地上,我才感到那股悲伤渐渐变得清晰深刻起来。

陈野已经先到一步,正站在那里面露无奈之色。我定了定神,发现原本在房里伺候的镂月不见了,而绿橙正偎在瑞王怀里,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神情里甚至带着一些娇憨。

不知是谁在坠影身上蒙了件衣服,陈零过去掀开看了一眼,不由叹了口气。我在他身后只瞥了一眼,不由得脚下一软,幸好有小萤火虫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

瑞王神色大是尴尬:“绿橙突然发狂,我制止不住,恰巧这个丫头进来……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一条人命就换来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住”?

我大怒,刚要开口斥责,陈零已经回身示意我不要说话,我气得浑身颤抖,无视他的暗示,大声道:“素闻瑞王治下严明,爱民如子,坠影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是凤麟的子民,王爷就无视于她的惨死吗?”

如果连脖子都被生生扭断,谁能说那不是惨死?

瑞王听了我的话神情更是尴尬,道:“绿橙有病在身,平时都很柔顺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这样。回去我送妹妹几个伶俐懂事的丫环来服侍妹妹,这个丫头就当是我向妹妹要过去使唤了,就请妹妹看在我的面上……”

我怒道:“人命关天,非同儿戏,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懂吧?”

瑞王脸色大变。

陈野忙道:“坠影在公主身边服侍日久,与公主感情颇深,事发突然,公主心神不宁过度悲伤才会出言不慎,还请王爷不要责怪。”

瑞王脸色数变,直到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是本王的人在公主府出手杀人,公主怪罪下来也是应当的。但绿橙追随本王多年,像今日之事还是头一遭,以本王对她的了解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待本王调查清楚自会还公主一个公道。”他也是恼了,不再假惺惺地和我兄妹相称。

陈野道:“老七,送小妹去你房里休息。”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责怪道:“明知这里出事,怎么能带小妹过来?”

陈零默然,搂住我的肩膀带我出去。

怒火在胸口燃烧着,我回头狠狠瞪了那个表情无辜的绿橙一眼,无视于瑞王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到了陈零房里,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零吩咐小萤火虫给我打水洗脸,又叫人去找裁云镂月过来服侍我,我见他忙来忙去只是不同我说话,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纳闷:“为什么不去报官?”

陈零叹了口气:“报什么官?瑞王不是官么?今日这园子里来的不都是官么?”

我怒道:“那个绿橙杀了人,难道没人管吗?”

陈零道:“只是一个奴婢,就算是闹出去,大不了责罚她赔人赔银子,你以为还能将她治罪吗?”

我大惑不解:“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陈零坐在我面前,接过小萤火虫拧好的手巾给我擦脸,淡然道:“谁说天经地义的事就一定行得通?”

我语塞,心中愈加烦躁,重重拍开他的手,怒道:“难道坠影就白死了?”

陈零道:“多给她家里些抚恤银子也就是了。”

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的陈零平静得让我觉得寒心。正想和他说个明白,只见陈野急急地进来,开口就是责备:“小妹,你怎么能得罪瑞王?那句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谁教你的?看你把瑞王气成什么样子了。”

陈零劝道:“大哥,妹妹也是一时气愤。”

陈野道:“老七你也是,怎么能带小妹过去?冲撞了瑞王不说,还让她看了不该看的,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陈零低头道:“是,大哥,是我欠考虑了。”

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大声道:“坠影是个人!不是一只小猫小狗!就算是小猫小狗死了,总还有人为它掉两滴泪吧?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无动于衷?还要怪我生气?我有什么理由不生气?难道还要让我去跟瑞王说你女朋友杀人杀得好吗?人命关天,你们不报官不让人来抓犯人,还坐在这里讨论是不是得罪了瑞王?就算是王爷,他犯了

法也该判刑,这有什么不对?绿橙是杀人犯,就算不判死刑,也该有个无期吧?至少坐牢坐上十年二十年……”

陈野怒道:“住口!”额上青筋直跳,头一回见他如此生气,我吓了一跳,忘记再说下去。

陈野在地上转了两圈,像是气得头都涨了的样子,开口又是教训陈零:“老七你平日总在小妹身边,看看你都教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国哪朝有这种律法?”

他说什么?我傻了,喃喃道:“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戏里也这么唱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错啊。”

陈野努力平静下来,耐心地道:“小妹,奴婢乃属贱籍,律属蓄产。依本朝律法,官员杀人奴婢者仅罚俸禄,平民杀人奴婢者罪亦例减。而主人有处置奴婢的权利,即便是主人擅杀奴婢,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判杖刑或一年徒刑。况且刑不上大夫,五品以上官员有罪当酌情赦免或例减。虽然绿橙没有官职,但宫中的青衣女官还有五品呢,何

况她还是瑞王待娶的侧妃?”

站在一旁的小萤火虫已是神色黯然。

我傻傻地道:“这么说,坠影就白死了?就因为她是个丫环,被人杀了也是白杀?太不公平了。”

陈野皱眉道:“不管怎样,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但现在就得罪了瑞王可不妙。老七,你在这里陪着小妹,我出去把此事斡旋一下。”

以前听闻“贱籍”一说,我也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但是从未想到过这其中的真正含义。原来“贱籍”就是不把人当人,只当成一件物品。难怪可以随便把奴婢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那和送几只猪狗几件衣料没有区别,或许,那些奴婢的价值还不如一件上等的衣料。

小萤火虫低声道:“其实咱们府里头待我们这些下人已经是很好的了,换作有的不积阴德的人家,像拈豆儿那样淘气的,还怕不早被打死?像见夏那样漂亮的,只怕也早做了通房丫头。就是像我这样的,恐怕吃不饱不说,身上还不知道要添多少伤呢。以前,我家没败落的时候,我姑母的女儿七岁就被人拐走卖身为奴,隔了三年才找回来

,回来的时候身上烙痕烫痕抓痕刺痕棒痕鞭痕齿痕遍布,身上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我姑母抱着她哭了好几天。好在她死得早,不然终是免不了受苦。”

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他家里败落后,未成年的男女都被贬为贱民,那个可怜的女孩若不是死得早,最后还是要被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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