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来笼罩在上空的阴云随着夏季的多雨气候一同离去了,兰斯但丁终于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早晨。城头上随风飘舞的王旗,色彩也鲜艳了许多,一排排大树虽然偶有落叶飘下,可树身上的装饰物则比以前更多了,前一段日子消沉阴郁的城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对于昨晚发生在王宫里的战斗以及被捉拿的逆臣,格兰斯的老百姓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篡权与否毕竟是王公大臣的事情。
况且这些逆臣还没来得及压迫老百姓们,就已经被打垮了,在格兰斯的人民看来,这些人早晚不会有好果子吃,只是这件事来得过早,让他们多少有些意外。
相比之下,城中的但丁广场则是热闹非凡,无数年轻小伙子把这里挤得满满的,这情景比起节日庆典的集会毫不逊色,原因无它,新兵临时报名处就设立在这里。
格兰斯已经集结的兵力,大多数是来自除了王都及周围数郡以外各省郡的预备役部队。与温德雷斯大规模的常备军军制不同,格兰斯的现役军队只是少的可怜的戎边部队和几个独立的兵团,而那些预备役部队只是以前受过一些简单训练的平民。
大战在即,由于两国的军队数量相差了三倍有余,所以恩维决定尽快征调王都附近的预备役部队,并且招募新兵,这项法令首先从兰斯但丁开始实行。
此时的王宫中,却笼罩着一片阴霾,那座血腥气息尚未清洗干净的寝宫的一间大卧房中,几个人或站或坐地围在一张大床周围。克丽丝正安详地睡在这张床上,可是她那一头白发和了无生气的面色,让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你确定噬魂蛊的施放者是坎克拉?”抚摸着克丽丝干枯的头发,克里因向帕特金问道。
“嗯,恩维殿下和我都确认过了,确实是他,只不过看来那家伙也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噬魂蛊的反噬有多恐怖。”
“事实上反噬已经开始了,几个小时前那家伙就发疯了,我已经把他的神志压制住了,恩维也给他做了一些治疗,不过恐怕他撑不上半个月。”温蒂妮沉声说道。
“过了半个月,就算坎克拉仍然昏睡,他脑中的那只噬魂蛊同样也会置他于死地,到那个时候,克丽丝殿下也就没救了,而她所要经受的痛苦,比坎克拉要厉害百倍。”帕特金接着说。
“那把匕首呢?查清楚没有?”克里因接着问道。
“应该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东西,属于亡灵族的可能性大一些。”玛莉安答道。
“噬魂蛊是福里德姆北部一带的产物,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那些商人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在他们看来,噬魂蛊的最大用处是作为药材,而会研究这东西的,也只有亡灵族那些死人精。”凯文接道。
“温德雷斯人已经卑鄙到这种程度了吗,我已无法承认他们和格兰斯是同宗同源。”克里因握紧拳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殿下,惟今之计,只能从坎克拉身上下手了,驱除掉他脑中的雌蛊,克丽丝殿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帕特金说道。
“可是,这太危险了,先不说开颅的危险性、雌蛊会不会成功侵入别人的脑中以及侵入后寄主活下来的可能性,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噬魂蛊种在他脑中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年了,蛊虫离开人体不过三分钟便会死去,那样公主殿下的生命安全同样没有保障。”玛莉安立刻反对道。
“对于两个人来说,危险性是一样的。”站在旁边一头雾水的斯维拉插嘴道,本来在平时他这样做没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招来的只是一连串的白眼。
“圣殿的人有没有来过?“克里因又问道。
“波尔马大祭祀现在不在兰斯但丁,他带着一批圣职者在几天前动身去了沃塔华兹,恩维殿下刚才带着两名牧师来过,他什么都没说就去参加晨议了。而治疗的牧师说,他们对此无能为力,不过他们倒是说,如果大祭祀能赶回来完成手术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很高。可是总不能让年老体衰的大祭祀当受疫人啊,那无疑让他是送死,这样就算成功了也没意义。”凯文立刻答道,“尽管这样,我们也向沃塔华兹传送了信息,相信大祭祀会在十天之内赶回来。”
“移植的成功率不会很低吧?我们总得冒冒险,就由我来作受疫人吧!”克里因斩钉截铁道。
“不行!”几个人立即异口同声道。
“可是还有谁比我更强壮?还有谁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克里因怒道。
“殿下,这不是光看身体强壮与否,精神力和意志力是否强大都很关键。”帕特金缓和了语气说道。
“你难道怀疑我的意志不坚定吗?”
众人一时语塞,虽然克里因意志不弱,可他离那个标准还有一定的差距,只是没人敢于再触怒他。
“就算我真的撑不住死掉了,那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克里因调匀了呼吸,黯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低声说。
“那个……我想……这几方面因素综合起来,我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斯维拉支支吾吾地说道,顿时引来一串怪异的目光。
屋里一阵沉默,凯文思前想后,咬了咬牙,说:“斯维说得确实有道理……”
“凯文,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你别把外人牵扯进来!”克里因突然咆哮起来。
“外人?这么说你一直没把我当自己人!那你把我当什么!打手还是供你消遣的小丑?”斯维拉也回吼道。
克里因低下头不说话,只是喘着粗气。
“斯维,殿下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你冒险……”知道自己出于私心,说了克里因不爱听的话,凯文立刻劝慰道。
又沉默了一阵,帕特金开口说:“斯维大哥,你知道噬魂蛊到底是什么吗?你又知道什么是寄生反噬吗?反噬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又知道吗?”
看到斯维拉连连摇头,帕特金接着说:“噬魂蛊是生活在福里德姆北部边境附近山林里的一种叫雷甲虫的毒虫。这种虫子的尸体可以制成镇痛剂,是军队和冒险者中非常流行的一种药物。它们的生活方式很奇特,既可以自立生存又可以寄生在别的动物脑中,通常是一雌一雄成对生活。
普通的雷甲虫只有米粒大小,而当它们寄生在别的小型动物身上,就会快速成长,在四到五年之内吸干宿主的脑髓,被雄虫寄生的动物就会不由自主地跟随与它成对的雌虫宿主,被雌虫宿主的意识所左右,这时的雷甲虫被人们称为噬魂蛊。
一旦宿主死亡而它们没有在极短时间内找到另外的寄主,就会立刻死亡,新的宿主通常无法承受成长壮大的噬魂蛊而很快死去,如果雌虫先死亡,那么与它成对的雄虫就会在很短时间内也死去,而它的宿主也会一同死掉。”
“反过来呢?”斯维拉问道。
“只要雌虫不死,即使宿主被吸干脑髓成为行尸走肉,雄虫也不会死掉。”帕特金接着说,“不过对于强大的个体,比如魔性生物、亚龙和龙族,以及强壮而意志极为坚定的人类和其他智慧生物,噬魂蛊则没有什么危害。
亡灵族和某些邪道的巫师有时候为了控制某些相对弱小的生物,会饲养这种蛊虫。被改良的噬魂蛊不会吸食智慧生命的脑髓,而是逐步蚕食人的灵魂,破坏脑神经,对于人类来说,噬魂蛊的控制效果会打一些折扣,但是对生命的伤害却依旧。
我们刚刚所说的手术,就是取出坎克拉脑中的雌虫,移植到别人的脑中,受疫人指的就是那个人了。凯文会认同你的决定,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意志力方面,你有优势,可是其他方面呢?”
帕特金停下来看了看斯维拉的表情,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打算作受疫人吗?斯维大哥,没人会因为你改变主意而嘲笑你的,你已经向大家证明了你的勇敢无畏。”
“我……”
“不可否认,你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你没有生命危险,通常体力、精神力和意志力越强大的人活的越久,而强大到一定程度,这种噬魂蛊就奈何不了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信心能达到这个程度。”
“这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吧?”斯维拉逞强道。
“我想你还是再考虑一段时间吧。”玛莉安有些伤感地说,“福里德姆还有位姑娘等着你呢。”
“……”
“这里的血腥味还是浓了点,我看还是让克丽丝殿下住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去吩咐这件事,眼下大家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们还是让公主殿下安静地睡吧。”沉默了一阵,凯文突然说道。
“嗯,去看看马古和艾威因他们在干什么。”温蒂妮说着拉起克里因的手。
众人纷纷应声点头,离开了房间,当他们走出寝宫的时候,迎面碰见了匆匆而来的恩维。
“皇兄,你忙完了?皇姐还在睡,只怕暂时醒不过来。”克里因有气无力地对恩维说道。
“嗯,我只是来看看她,不要灰心,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有转机的。”恩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径直走进了寝宫。
没人注意到恩维手中拿着的小瓶子,众人离开了这座寝宫,各怀心事。
“大概是麻木了吧,恐怕我双手沾染的鲜血不比你来的要少。”
“这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死在我剑下的都是温德雷斯的敌人。”
“彼此彼此,如果半兽人算是人的话。”
“现在我对你的敬佩又增加了许多。”
“客气了,还是先想好怎么反击吧,我们的援军要出手了。”
“这么快!你不是说要一天时间吗?”
“那是我认为他们人数少,会需要相当的时间来准备,然后采取偷袭,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立刻就要展开攻击。”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魔法波动,他们中间有几个魔法师,实力都不俗,而且我感觉得到,这支部队大部分人都多少会一点魔法。”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赶紧给我再准备一根撞木,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皮宁高声喝道。
“阁下,他们有魔法师啊,我们要不要换一种策略啊。”新任副官再次提醒。
“嗯,多准备几根,我就不信他都能烧了。”
可怜的副官只得不做声了,他知道,其实自己的长官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懒得动脑子去想办法,而又不习惯于采纳下属的建议。
皮宁并非平庸之材,只是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左右,难以保持冷静,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因为对方只是一味地进行消耗战,所以他有足够的空间发挥自己的本领,而在面对同样聪明的敌人时,他却选择了偷懒。
忽然一声惨叫传遍了索多姆士兵的耳朵,一个士兵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支羽箭,这一下立刻令士兵中间产生了混乱。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火球将更多的人炸飞,这几天来第一次出现了残破的尸体碎块,突如其来的攻击对温德雷斯军的士气产生了出乎意料的打击,不过在一阵慌乱过后,整齐的队列再次出现。
“后备部队转身,准备迎击!”皮宁立刻发出命令。
一千多支箭矢突然从四面八方****过来,给匆忙举起盾牌迎击的索多姆士兵带来不小的损伤,不少人被放倒,随着喊杀声,1500名绿衣战士从建筑物背后冲了出来,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一个索多姆士兵在看到自己一个同伴被砍倒之后,立刻横起长剑抵挡住那个游骑兵反手砍来的一剑。在他正要施力推开对手的剑击之时,一团红色的烟雾从他的胸口涌出,然后这个士兵就不明所以地倒了下去。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许多索多姆士兵身上,为数不少的士兵被这未知的魔法在瞬间夺去了生命。
西恩手上飘着一个鲜红的光球,这个光球是由那些从索多姆士兵体内喷出的红色血雾浓缩而成的。老西恩很吃力地握着光球,口中念颂着咒语,光球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漆黑色,老法师用一个很大幅度的动作捏住黑球,黑球在一瞬间变作无数黑色小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艾威因一箭射中一个近在咫尺的敌人,右手从背后的箭筒中再次掏出一支箭矢,手一扬,箭尖划破一个背后偷袭的士兵的喉咙。他飞快地搭箭在弦、射出,箭矢迎面穿透一个士兵的面颊,没入另一个士兵的胸膛。跟随克里因的这段时间,经历了无数次大小战斗,精灵少年的战斗技巧有了显著的提高,杀起人来也不想以前那样畏首畏尾了。
四个士兵再次围了过来,他们已有了死的觉悟,准备在艾威因攻击他们其中一个的时候,其余人同时发起攻击,把他乱剑砍死。
可还没等艾威因出手,四个黑色的小球就分别出现在他们的胸口上,随即又消失不见,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胸前已经多了一个吓人的空洞,在发出哀号之前,他们就都倒了下去。
艾威因惊讶地看着四具尸体,又环顾四周,发现同样死状的敌人不在少数,年幼的精灵对那位刚刚加入的老法师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而其他的人在看到这样诡异的魔法之后感想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托老西恩的福,克里因他们的士气倒是更高涨了,此一时彼一时,怎么说还是应该先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咔”,皮宁手中的战斧被克里因一剑挑飞,他看了看周围,自己的部下还在站着的已经所剩无几。
“你刚刚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领教了,作为他们的指挥官,现在你该履行自己最后的义务了。”克里因晃着手中的宝剑,平和地说道,在他说话的工夫,迪伦业已来到皮宁的身后。
皮宁再次看了看四周,然后正了神色说道:“我愿以个人的性命及荣誉……”
正当克里因放平长剑准备令眼前这个败军之将解脱的时候,一面炽烈的火墙在皮宁四周陡然燃起,围过来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法逼得后退几步,而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皮宁的另一个咒语已经念颂完毕。
大多数掌握了斗气的战士都是不会使用魔法的,而皮宁却是个例外,在某些方面。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在战场上打了十多年滚的他,身上总是带了一些特殊的魔法器具,而这魔法器具,此刻给了他一个保命的机会。
当克里因他们四处寻找都没有结果的时候,皮宁已经利用瞬间移动魔法把自己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的运气不错,这个随机地点的传送把他传到了镇外,而且是通往掠空走廊的方向。皮宁毫不犹豫地往走廊开始奔跑,不过他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刚刚逃出升天的他此刻正在仔细推敲起对上司的说辞来了。
“迪伦老将军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已经放弃寻找皮宁的克里因开始和老迪伦交谈起来。
“想不到是殿下您亲自率兵,这份胆识和勇猛实是我们格兰斯人民的福气啊,看到您我就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老亲王殿下啊。”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说起来惭愧,我刚才差点断送了要塞里一千人的性命啊,看来我已经是老糊涂了。”迪伦摇了摇头,指着法埃特道,“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法埃特大师。”
“嘿,老胖子!想不到你还是有点用处嘛。”先于众人,西恩先开口了。
“去,你个老干尸。”法埃特连忙回敬道。
“大师,这位是……”克里因连忙问道。
“叫我法埃特好了,这老干尸跟我算是兄弟吧。”法埃特说道。
“咦?老师,你们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凯文诧异道。
“嗯,我也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白痴兄弟。”西恩眼角抽动了一下,说。
“老师?你小子竟然背着我收徒弟!资质还这么好,我不管,这个徒弟我要了!”
“你个肥猪,什么都跟我抢,把我那双鞋子还给我先!”
“鞋子?早叫我烧成灰了,啊哈哈……”
“殿下,不知你们下一步行动如何打算?”众人不再理会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开始商讨起来。
“通过掠空走廊进入温德雷斯,然后嘛……就自由发挥了。”克里因答道,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老将军,我们的队伍里有不少伤兵,希望他们能在您这里得到修养。”帕特金接口道。
“这位是……”
“他叫帕特金,是科林斯.杰恩特先生的儿子。”凯文代答道。
“噢!我说这孩子看起来仪表不俗,原来是科林斯先生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您过奖了,对了,还有卡斯拉始终是一个边防重镇,希望您能坐镇这里,这样也便于看管这些俘虏。”帕特金看了看地上还再呻吟、已为数不多的索多姆将士,说。
“嗯,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们也是拖累,我就留在这里吧,放心吧,不会有一个温德雷斯人能够通过掠空走廊出现在你们的身后。”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帕特金笑道。
“不过说起老骨头……”众人再度把目光投向仍在争论的两位老法师。
“要带他们一起走吗?”斯维拉叹了口气,问道。
“不带,他们倒可得答应啊!”克里因挠了挠脑袋,对凯文说,“看来你这回可有的烦了。”
年轻的**师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轻柔的雨丝夹杂着细小的雪花击打在每个人的外套、兜帽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每一粒雨滴落下,都在隔水性能优良的帆布外套上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们……我是说敌人,会不会拆掉那座吊桥啊?”克里因摘下兜帽抖掉上面的雨水,抓了抓自己那显眼的红头发说。
“应该不会,毕竟他们还需要掠空走廊来作为补给通道,所以他们要留着这座桥。”凯文搓着自己的下巴,不太确定地说,脸颊上的雨水顺着手臂滑入他的衣袖中,让年轻的**师打了一个激灵。
“也不排除他们会在作战中途砍断吊桥,把我们抛下深渊以后再修好它的可能。”帕特金在后补充道。
“那我们还要有个思想准备了?”生怕有人忘记自己的存在,斯维拉插嘴道。
“这个到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有最出色的弓箭手。”艾威因环顾四周的游骑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
“等你亲眼见识了这座桥的长度,恐怕就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话了。”帕特金笑道。
“那也没关系,有马古在,他可以让那座桥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少年精灵连忙回嘴。
“别忘了我们这还有两位大魔导士。”凯文说,不过正在斗嘴的两位“大魔导士”显然没有注意有人提起他们。
“总之在掠空走廊我们要尽量降低兵员损失,毕竟进入温德雷斯以后还有许多硬仗要打,本来我就没打算在那里消耗过多的战力。放心,这不会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只要我们严格遵守一个原则——速战速决。”帕特金说。
“干脆我们彻底把吊桥毁掉,留下一下部分兵力把守,然后赶去协助主战场怎么样?”克里因突然提议道。
“我只是提出一个对战事发展最有益的方案而已,虽然你已经采纳了一半,但是你完全可以临时改变它,怎么说你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导,殿下!”帕特金刻意加重“殿下”两个字的语气,“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在把菲格恩搅得天翻地覆之后,我们这一大群人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进入福斯特。”
“呃……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别当真啊,你可是未来的大陆第一军事家,我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克里因连忙说。
“哼……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过了这条山路我们就快到达目的地了,我建议大家现在就准备一下自己的装备,派斥候先上去看看山头有没有伏击。”
“好,好!”
两个小时之后,派出去的侦察兵扩大了搜索范围,带回了更多的消息,所有的温德雷斯部队都集中在吊桥对面,整装待发,似乎是早已知晓克里因这支队伍的到来。人数大约一千人,在细雨中依然扎眼的琪美拉兽纹章表明了他们的部队所属。
“好吧,既然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就不用缩手缩脚,大家做好准备,看来对方是打算来一场阻击歼灭战,他们只有一千人,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们采取速攻,这不会是场恶战!大家……”凯文说道一半忽然停止,用手肘击了克里因一下。
“大家提起精神来,一鼓作气!”克里因接着喊道,一千多人一起高喝一声,借此来提高士气。
掠空走廊位于格兰斯和温德雷斯两国交界的中央山脉之中,是连接着两国悬崖峭壁的唯一一条通道,被称作走廊的是一座历史悠久却没有正式名称的吊桥。其坐落于中央山脉的幽深渊谷之上,成为这里的一条险要通道。
吊桥横跨渊谷,全长近两百米,在温德雷斯与格兰斯之间长达一个多纪元的战争中始终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整座吊桥为木质,虽然两千年来得到过无数次的修缮,但它所经历的战火洗礼远比修理次数要来得多,浸渍着两国战士鲜血的大桥已经呈现出难以褪去的棕红色。
曾经有数以百计的温德雷斯间谍通过这座吊桥,企图潜入丰饶的格兰斯,也有数以万计的士兵在这条狭窄而又壮丽的吊桥上展开惨烈的遭遇战。他们那曾经健壮伟岸的身躯现如今早已成为幽深谷底的一堆堆残尸碎骸。
然而这深不见底的山渊现今依然如故地向人们展现着它的幽暗和惊惧,依然如故地张开它那饥饿的大口,告诉通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它对鲜血和**的渴求始终没有消退分毫。
里奥斯.皮宁,索多姆附属兵团先锋队的大队长,此刻正灰头土脸地走在这座吊桥上,心里敲着小鼓的他,打从老远就看到对面那军容整齐的部队,最前列的重盾手们持着的大盾上,琪美拉兽在微微细雨中张牙舞爪,他是他们中的一员,至少现在看来,名义上还是。
他也看到部队的最前面,一位壮年军官正优雅地端坐在那里,炯炯有神的目光正盯视着步履蹒跚的自己,那是他的顶头上司——索多姆附属兵团的团长,阿布.冯.艾卢坦伯爵。
皮宁的上司是一个看起来英气勃发的青年贵族,年仅28岁就已经在索多姆附属兵团长的位子上待了5年之久。正当年的岁数和他那彰显着古典美的外貌,以及现任的官职,使他成为王都古兰特的当红小生、无数贵族千金竞相追逐的对象。
几天之前,王都派来的特使带着宰相大人的口信和一封私人信件来到他的面前,年轻的兵团长得知自己将在不久之后荣升侯爵,并且会获得一块比自己家世传了多年的封地更为宽广和富饶的土地。
喜出望外的他在拆开那封私信之后则更加兴奋不已,那是一封情信,宰相大人的千金小姐给他的。就和许许多多女孩子寄给他们远在他乡征战的爱人所写的书信没什么两样,没有对爱情滥于言表的诠释,只有一句句真情流露的关心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当时的艾卢坦已经在幻想着自己在受封侯爵之后紧接而来的那庄严而盛大的婚礼。
不过现在,他只能把这些心绪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今天的早些时候,刚刚得知自己那支随远征军一同开拔,并且准备迂回进入菲格恩,占领卡斯拉,接应兵团主力从掠空走廊进入格兰斯的先头部队全军覆没了。
自己这支在法鲁斯缔亚边境摸爬滚打了十几年都没有减少丝毫锐气的部队,竟然在一夜之间便折损了近三分之一,这不得不令年轻的将军感到震惊和愤怒。
怒不可遏的艾卢坦在得知先头部队的指挥官皮宁正狼狈地逃到他这里来之后,立刻放弃了拿身边的侍卫出气的念头,因为那个让他震怒的始作俑者,居然一个人厚颜无耻地逃了回来。
在大多数人看来,艾卢坦和那些王都长大的贵族青年没什么两样,不高的个子,略显单薄的身材,以及苍白的皮肤和纤细的手指,没人能够相信这会是一个从军10年,处死过无数部下的铁面军官。
对于这个比自己年轻近10岁,身形小了两个尺码还多的男子,皮宁具有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恐惧,一次次目睹自己上司一剑刺死部下而任由鲜血溅入眼中都不眨一下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皮宁艰难地迈着步子,这座不到两百米长的吊桥,此刻在他看来,仿佛比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都要漫长,他也知道,这恐怕将是自己这一生走过的最后一段路程了。
“喔,皮宁,你回来了啊?”艾卢坦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看着狼狈的指挥官,“看来你没受什么伤嘛!”
“大,大人……”
“你来迎接我进卡斯拉吗?那也不用只身前来吧。”
“大人,万分抱歉,卑职辜负了您的期望……”
“打败仗了?那我的第一大队呢?”艾卢坦刻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对不起……”
“全没了,一个不剩?”
“……”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艾卢坦突然睁大双眼,手中的扶仗“嗖”地飞出去,正好拍在皮宁刚刚抬起的脸上,鲜血从皮宁红肿的鼻子里涌出,肥胖的指挥官大气不敢出一声。
“卡斯拉驻扎了多少人?”团长大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不到一千……可是,格兰斯人实在太狡猾了,在我们全力攻城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好几千的伏兵,我们实在应付不来。”
“说到狡猾,他们恐怕比不上你吧,把平民诱骗出来当作人质,皮宁啊,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样打仗吧?”
“……”
“温德雷斯的军事教科书上有写过这样的战术吗?”
“……”
“攻击你的伏兵到底有多少人?”
“太多了,大人,恐怕有上万!”
“啪”,艾卢坦的佩剑又砸在皮宁的肩上。
“你以为我坐在这里就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况吗?你以为你运气真这么好,随机地点的传送魔法就能把你送到安全的撤退通道上来?”艾卢坦摆了摆手,一名魔法师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身边。
“你应该感谢布雷斯,他可是强压着当场格杀你的念头,暗中帮你修正那个逃生魔法的坐标。”
“……”
“呵,给自己预备一个传送魔法,真有你的啊,这么高明的办法,连我都想不出来呢!”
“大人,卑职深知自己罪该万死,请您处决我吧。”皮宁壮了壮胆子,开口道。
“大人,敌人已经来了。”魔法师布雷斯突然提醒道。
艾卢坦抬眼望去,一支由绿色构成的队伍缓缓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皮宁,难怪你会败得这么惨,那可是格兰斯有名的森林游骑兵,但如果不是你指挥失误,区区两千游骑兵也绝无可能全歼第一大队。”艾卢坦重新把目光落在皮宁身上,好整以暇地说,“既然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为什么你还要逃回来呢?”
“卑职宁愿死在大人您的剑下。”
“可惜我不打算让你如愿,捡起我的剑!我会在报告中抹掉你临阵脱逃的罪行。”
“多谢大人的恩赏!”
皮宁如释重负般捡起地上的剑,拔剑出鞘,他暴喝一声,瞪着血红的双眼沿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冲了回去。
一支闪烁着蓝光的箭矢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穿透皮宁全力而发的斗气团,没入他的眉心,那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在吊桥上,滚落下去,跌入万丈深渊。
“准备迎敌,给我在这里全歼他们!”艾卢坦站起身,尖声叫喊着。
两百多名重盾手重新整编成三列,踏上吊桥,缓步地推进,当最前排来到吊桥中段时,队伍停下脚步,处于完全的防御姿态。镌着琪美拉兽纹章的巨大盾牌将数波箭矢攻击阻挡下来,没有收割到生命和鲜血的箭支怀着不甘落入深谷。
“我们要不要冲锋?”跃跃欲试的克里因浑身哆嗦着向躲在后边的帕特金发问。
“不要!现在冲锋伤亡会很大,先消耗掉他们的士气,等用魔法打开一个缺口,再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打乱他们的队形。唉,这样的情况,对于重装甲步兵来说真是绝佳的发挥场所啊,只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兵种。”帕特金摇了摇脑袋,接着喊道,“后排提高仰角,采用落射,直射落射同时攻击。”
随着一声声口令,前排和后排的游骑兵采用两种方式进行射击,游骑兵在箭术上的造诣比起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精灵族来毫不逊色,对于力量的拿捏令如此近距离的落射成为可能。一**箭矢画着极为陡峭的抛物线落向索多姆重盾手的头顶,而前排士兵对于时间的把握同样精准,两种射击同时来到温德雷斯士兵的面前。
索多姆附属兵团亦非等闲之辈,在发现敌人举步不前之时,他们便意识到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进攻,重盾手分梯次变换站位,拥挤成五人一排,新插入的两人侧过身体将大盾举过头顶,护住上方,盾牌阵变成密不透风的铁壁方阵。
“后排加大射击密度!”帕特金高喊道。
随着落射攻势变得越来越猛烈,温德雷斯一方开始出现伤亡,盾牌阵迅速重编队形,这次更多的人将盾牌举过头顶,七人一排的队形使得他们不得不踩在自己战友的膝盖和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