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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早。
踏着晚霞回家,待送走白浮,刚进屋,天便彻底黑了下来,点燃了灯光,无聊的看着火光,看着漆黑的夜,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轻抚柔软的腹部,失去孩子的痛,依旧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忘怀。
明明……明明将他交给凌文晟等人,她就可以离开了!为何要停留?她一开始抱着这个打算,所以没有告知他,他们的关系,甚至让净鸢替自己隐瞒。
可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凌文晟,找到可以将他托付的人,她完全可以将他交给了凌文晟,就此离开。
为何还要一拖再拖?
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对他的不放心?还是舍不得?她不愿意深究。
黑暗掩盖了许多事情,也掩盖住她的心。她的心里如同夜色一样沉。
晚间八时许,无聊的坐在屋子里许久,按捺不住无聊、寂寞的飞烟,起身,来到园中透透气。
刚走近园子,飞烟便停下了步子,隔着庭院中几株干枯的白桦树,望着那一间漆黑的屋子。
飞烟叹了一口气,最终决定,向漆黑的屋子走去。
那人怕黑,就算夜晚临睡之前,也要点亮灯火,眼下,屋中漆黑一片,许是又跑哪儿玩去了!
知道他不在,不知为什么,她萌生了一种想要去接近那间屋子的冲动。
她已经有几日没有见他,她想见他,可是,她却不愿意见他。
所以,趁他不在,她想要到他房间感受一下他的气息,哪怕是他待过的地方,也好。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打开。
听到门响,漆黑的屋中,躺在床上轻阖双眸的男人,一双凌厉的凤眸敛然睁开。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那一声声熟悉的脚步声,致使他身子猛然一僵,随即无声无息,贪婪的盯着漆黑夜晚,偷偷溜进他房间的小女人。
他没有出声,由于男人的不动声色,因此,飞烟并不知道他在房间里。
屋子里面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飞烟掏出腰间手机,开机之后,借着手机屏幕闪现的一丝莹光,寻到桌上烛台,将烛火点亮。
漆黑的屋子瞬间被昏黄的灯火照亮,收回手机,飞烟执起烛台,转身便撞到一堵人墙。
飞烟一声惊叫,烛火自手中掉落,跌落在地上,火光便熄灭了。
屋子从新陷入漆黑,惊愕的看着毫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男人,借着隐约的光线和男人的大致轮廓,飞烟很轻易的就猜出他的身份。
按捺住极速跳动的心脏,她满眼疑惑,问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男人眼中闪烁着一丝隐约的笑意,口气却满是无辜。
“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不会在这里?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神经一紧,飞烟顿时哽住。
“那个……我……我房间没蜡烛了!我看你不在,我想……想拿根蜡烛过去。”她撒着蹩脚的谎言,完全不知道,恢复记忆的男人,压根就看穿她的谎言。
男人笑的高深莫测,问:“你……该不会是来偷袭我的吧?”
“偷袭?”飞烟微微一怔,听到男人口气里的笑意,她忽然明白男人口中的意思,她的脸颊猝然通红,火辣一片,幸好周围黑暗,很好的掩藏她的窘迫。
“你……你说什么鬼话呢!”说完,她连忙捡起地上的蜡烛,慌不择路的说:“我……我先走了,你睡吧!”
飞烟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衣领。
“你……你干什么吗?”
飞烟挣扎着,瞪视着他,她忽然惊觉,几日不见,他似乎隐约有所不同。
以前那个小傻瓜,绝对不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她。他面带笑意,似乎在捉弄她似的,加上,竹林那个深吻,像是以前……以前他曾多次亲吻过她的样子。
她盯着他,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岂料男人却忽然一脸唯唯嚅嚅,口气满满无辜,可怜的说“我……我怕黑!”
男人的一句话,打消了飞烟对他的怀疑。
她在胡想什么?!以他的骄傲,他怎么可以装成傻子?逗她玩啊?他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如此示弱?
呵!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男人一眼看出她的怀疑,一句话的事儿,便很好的解决了她的疑虑。
不管他有多么不屑自己的行为,可能够留住她,他愿意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
“既然怕黑,就不会点灯啊?”飞烟边说,边一脸郁闷的将手中蜡烛从新点燃。
将点燃了蜡烛,放在灯罩下,她没有回头,反而有些犹豫。
她……她忽然怕见他!
怕自己看到他,会受到影响。从那个竹林开始,到那个吻,她就知道,这辈子,想要逃离他对自己的影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既使她再恨他,也因为他一个小小的举动将心中恨意融化。可她……可她明明知道两人不可能,所以,才会选择逃避。
望着烛火,看着倒映在墙壁上的黑影,她面对着黑影对他说。
“我……我先走了!”
话落,飞烟便埋头向外走去。可未走出两步,又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手腕那温热的手掌,让她的平静的心思有些乱。
“你陪着我好不好?”
身后,传来轻细的哀求声,这让她无法再移动一步。
他抓着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心脏在极速跳动着,此时,他忽然深深的害怕着,害怕她不会在乎自己了,害怕她就这样离开了。
暗叹了一声,飞烟认命的回过头来。
可就是这一回头,让她一脸凝重与无奈瞬间化为一脸惊诧与暴怒。
“君慕然,你……你怎么搞的?”
看到他浑身是泥,一脸狼狈与不堪,连白色的衣衫上也成了灰色的,那些泥都凝结了,形成一个个灰硬的土结。
听她怒斥,男人委屈的站着,半句话也不说。
“你……你给我待着不要动,我去厨房烧些水,给你洗澡用。”
飞烟长吁一声,向外走去。
凝着她的背影,男人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好在,她虽嘴硬,可心却很软,是不是,她依旧在乎着他?!
将水桶里弄满了热水,试了一下水温,回头便对男人说:“水好了,你……”
话语哽住,见身后男人丝毫不躲不避,在她面前光祼着上身,飞烟脸颊一脸,转移了视线:“水温刚好,快点洗吧,不然……不然待会儿水就要凉了,我……我先出去了。”
说着,埋头向外走去,可没走两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站在她面前,一脸笑意:“你给我洗。”
啥?
飞烟惊的双目大睁,连忙否决:“我……我凭什么给你洗啊?让开。”
男人一脸不满,赌气道“我要歌儿帮我洗,你不给我洗,我就不洗。”
“你……你别欺人太甚,你不想洗就不要洗了,反正脏的是你又不是我!”
男人委屈的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也没有让路的准备。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直到,飞烟妥协。
静谧的夜,传来轻柔的水声。
昏黄的灯火,映着暧昧的人影,轻轻摇曳着。隔着蒸腾的热气和轻柔的薄纱,可以清楚的看着屋中二人。
飞烟认命的给他搓着后背,手下力气忍不住将心中怒火喧泄出来。
她发觉,她活的窝囊,竟然在这个关头依旧被他控制着。
男人一脸放松的躺在大木桶里,享受来自身后女人的轻揉。
她的报复动作,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唇角微勾着,男人的心情似乎极好。
将他收拾妥当后,飞烟便要离开,可男人又要她帮忙穿衣,又气又恨之下,飞烟便认命的给他穿衣。
见男人一脸享受,她恨的牙根直痒痒,她上辈子肯定欠他了,所以,这辈子要来当牛做马偿还他。
将干净的衣衫整齐有序的给他穿上后,飞烟拿起脏掉的衣物,便要走。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这次,男人并没有出手拦她,也没有挡住她的路,只是站在原地,一脸恳请的望着她。
飞烟回头,淡淡反问:“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你……你不是因为我,那天,我将你擅自作主的拉走一事,生我的气吗?”男人怯怯的问。
的确,那日他做的有失妥当,可她犯不着因为这事生气。
“我没有生气!你多想了!”
她……她只是因为,因为那一个吻而气恼,从那一个吻里她发觉,自己依旧受到他很大的影响,似乎,从始至终,这个影响力就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她懊恼,她更感觉到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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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烟走后,君慕然脸色这才沉了下来。
她对自己的疏离依旧,她在躲着他,他怎会不知?只是……他不愿意深究她要做些什么。
他知道,从她告诉自己,她知晓云宿下落,从她执意要他带自己出来,他便察觉到她的目的。
她……想离开,可是,她的想法他压根就接受不了!而且,他也不愿意接受,哪怕,她待在自己身边永远不会开心,他也不会放她走,不会!永远不会!
将枕头下藏起的东西拿了出来,借着火光,隐约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色彩大俗的荷包,荷包针线缝边做的很差,就连上面绣着的两个字,也歪歪斜斜,显得不伦不类。
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因为他的错,她将荷包投入洪湖水底。
那里水深、湍急,河底淤泥也很深,他尝试几次潜入水底,摸清水底状况,便满江遍寻这小小荷包,他找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不断的潜入水底,甚至几乎为此丧命。
好在,在落日之时,万幸的让他找到了这个荷包。因为如此,他才会弄的这一身狼狈。白浮离去时那一眼,让他瞬间警惕心暴起;看来,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已经有人虎视眈眈的盯上了他的女人。
他要快点从新得回她的心,也要找个最准确的时机,向她坦白这一切,换来她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