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第二声响指之音不期而遇。
雨停在了半空之中,玄而妙极。水上飞感觉到一丝不妙,但是刀剑已经相碰。
“嘣…”
一声金铁相击之声,震碎雨滴,穿透千里。
生财城中,一端坐女子赫然睁眼抬眉,瞬间起身,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震,震得雨阵外的人肉眼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原本悬空的水滴,一瞬间被刀剑的余势斩成无数极其细小的水滴。
如雾如气,雨阵成了雾阵。
就是这短短的一刹那,原本四散开逃的飞鸟走兽,瞬间爆成了血雾。
同时,爆成血雾的还有雨阵中扑腾的那只断翅鹰。
但是,长生林却还是长生林,折断的树才一里不到。
一里之外,翠绿如初,安然无恙。
这些树在阳光下依然傲世骄阳,亭亭玉立。
这一击之后,随手轻舞秀剑的不速之人没有追击,哪怕水上飞知道他一定尚有余力。
提剑之人应对太仓促,毕竟水上飞也没让他有过热身,剑都没捏稳的他随意挡下这一刀,感到虎口震得生疼。
“几百年打架都没感觉到痛了,你不错。”
水上飞没有理会他的夸奖,消息他已经借那一刀传出去了,现在的他一心只想拖时间。
突然,他看见雨阵里的鹰不见了。
水上飞突然记起来,他那一刀没有留力。
心里的剧痛瞬间吞没了水上飞,他再抬起头时,眼睛生出血丝万缕。
霎那间,水上飞蹬破空间,提刀向执剑之人砍来。
攻势再起,猛于先前。
但是,效果却比先前要差了。
因为,拿剑的人不打算让招了。
雨阵之中的两人你来我往,雨阵之外的人朝天边划了一剑过去。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刚好撞上那道剑光凝成的白线。
然后,无形之中,无声之下,疾飞而来的身影怔了一下。
两息之后,那道身影还是决定朝这边飞来。
不错,有情有义,生死不离!
出剑之人用竹箫打了下手心,暗自赞叹。
但是,那道身影的行为马上就又让他大感没趣。来人是个女子,腰间伤口宽如半腹。
她不仅没有停下休息,反而直接提着剑便向他攻来。
看来,这世上为情而困的蠢货远远不止鸠浅这一个。
男子瘪了瘪嘴,不想再打,伸手错开她的剑尖,握住了她的手腕,转了一圈,夺下了她手中的剑,然后随手扔掉他从她身上扯掉的纤纤玉手。
然后,男子一脚将她踹开,说道:“我们不伤他性命。”
但是,女子岂会信他?
吐纳之间,女子瞬间长出一只新手,凝光成剑,再次朝他攻了上来。
男子脾气不好,不喜欢与人开玩笑,再出手,就直接用竹箫敲碎了她的后脑,将她的神魂强行从她躯体里抽出,掐在了手中。
为了防止她还有伎俩轻举妄动,男子瞬间挥舞三剑,斩到了女子残躯之上,彻底断绝了她躯壳的生机。
对付凡上仙人的手段,先斩身躯,再断神魂,方可在最短时间里做到击杀。
男子,当猎仙之人一千多年了,对此熟的很。
“啊…”女子神魂吃痛,发出一声惨叫,惊到了雾中人。
水上飞一丝恍惚,对方的剑就削掉了他拿刀的手臂。
高手过招,实力相差无几之时,便是谁更专心谁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关键时刻一丝分心,就有可能高下立判,生死即分。
况且,他还本就不是与那不速之人伯仲之间。
雨阵应声而消,水上飞没有去管断臂,朝着女子神魂的方向就是狠狠地跪下,发出一声凄厉地大叫:
“不要!”
水上飞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比他们已经强了这么多,多到了他们二人合力都无力抵抗的地步。
原本,他唤她来,只是为了多得一线生机,没想到,她的命瞬间便断送在了他的手上。
手持竹箫的男子只要稍稍用力,女子便会魂飞魄散,即刻死去。
水上飞已经抱有死志,双眼赤红,大声地质问两人:“为什么?我遗孤从未招惹过你们长歌当欢。”
“怎么?自己挨打的时候就想不开啦?你一生随手杀的人还少吗?”长歌左摇,李青月悠悠地收起长剑,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出声讽刺。
“我想知道,天下是谁买我等的命?”
水上飞不会相信长歌当欢的人会替天行道,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但是,他想不到这天下还有谁付得起价钱去买一个真九境真神的性命。
楚家?
回想起上次他离开楚家时楚狐阴翳的神色,水上飞心里涌起了一丝恨意。
“我知道你可以逃,你也逃的了。”
捏着女子神魂不松手的曹一折不喜欢水上飞这副被人握在手里还凶狠至极的表情,直接戳穿道。
很久之前,皇家有一个人死的时候被人强行搜过魂,那个人习得了,上古神法,神行。
神行,就是人间会上,皇室赐予鸠浅三人的三卷神书中的其中一册。
那个时候,女帝为了掩人耳目,害怕鸠浅等人身负重宝,被老一辈的神仙抢夺,特意将之称为绝技,掩人耳目。
长歌当欢当时有意查过,发现那人死于遗孤之人之手。
也是从那时起,墨海出现了一个杀不死,捉不住的人间杀神。
世间一切必然,皆是有因有果,很不凑巧,长歌当欢偏偏知道他的秘密。
“你既然知道,那你不怕我后半生一生行若鬼魅,化作无常,不死不休地吊在你们身后吗?”
吐纳之间,水上飞断臂已经重生,他说话也有了底气。
常言道,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被无常盯上的人,活得过三更,活不过五更,迟早命丧黄泉。
“呦吼,威胁我们?”
“啊…”
曹一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的力度故意大了一分,女子神魂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说,我们长歌当欢怕不怕?”曹一折故意问李青月,装作害怕至极的样子,实则笑得极其猖狂。
曹一折明白,对待恶人,你只有比他更恶,他才会怕你。
“我怕,我很怕,我们长歌当欢的人都怕极了。”
李青月很配合,耷拉下了老脸,就快要挤出了一滴被吓破胆的眼泪。
但是,在他眼泪即将冒出的前一刻,他又恢复了常色,继而捧腹大笑。
你说,长歌当欢怕不怕?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哈哈哈,哈哈哈……”
一千多年了啊,长歌当欢早就是墨海的阎王爷了,还会怕小鬼?
曹一折真是服气,自己几百岁的时候,你水上飞还没被你父亲撸出来呢。
“原来你们就是专门来此侮辱我们的!”
水上飞怒而不发,牙齿快要咬碎,一字一句的说出他最不愿意吐出的话。
“诶,这个倒不是。我们没有那么无聊!”曹一折不喜欢开玩笑,有闲情雅趣不如吹箫识乐。
“你想想,前不久,你是不是狠狠地揍了几个小孩儿?”李青月懒得纠缠,提示道。
“齐一?”水上飞心中大感不妙,心道果然摊上了齐一门就没好事儿。
“不对。”李青月摇了摇头,心道鸠浅这小子挨了打,别人都不记得他。
“那就没有了。”水上飞斩钉截铁,武断至极地说道。
他不相信楚家使唤得动长歌当欢,直接跳过楚家的几个小崽子。
“啊……”女子又是一声凄厉无边的惨叫,听得水上飞心中一阵抽痛。
“鸠浅。差点被你掐死的那个。”
曹一折有些生气,刚刚被他威胁,现在他们的长篙人又被他忽视,大声提醒道的同时,顺手折磨了一下手中待宰的女子。
“他是你们什么人?”
水上飞强忍住心里的愤怒与痛苦,死死地盯着曹一折手中的淡紫色神魂,卓何如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怎么,你还想报复?”曹一折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说着又要当他的面儿折磨女子。
“不不不,我绝不报复,绝不报复,请大人不要伤她,不要伤她。”水上飞再也不想听到女子生不如死的惨叫,脸上终于没了先前的狠戾,快速的哀求道。
看到水上飞这个模样,长歌当欢的左摇右摆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那孩子是我们长歌当欢的下一任长篙人,你记好了。今日的事,就当给你遗孤对他恩将仇报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李青月唱红脸,说好话,告诉他此事快完了。
水上飞听了这句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若有下次,我不说结果,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怎么做。”
曹一折唱白脸,说狠话,提醒他这件事还可以没完没了。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水上飞哪敢心生报复,听了这句话后立即拱手表明态度。
时间到此时,将近一刻。
曹一折随手放下了女子的神魂,将竹箫横在了嘴边,轻轻地吹响了竹箫。
一时间,箫声悠扬。
伴随着箫声,水上飞和女子,还有那只化作血雾的苍鹰,在某个时间节点处,都听到了这悠扬的箫声。
只剩神魂的女子身上的情景不停的倒退,退回身躯,退回断手,退回破腹,退回天边,退回生财城。
水上飞恢复如初的手臂再次断裂,然后又凭空接回,最后体内消耗大半仙气慢慢回复,直到如初。
然后,空中的血雾,慢慢凝聚,成了一只断翅的鹰,落在了地上,依旧拼命的扑腾。
“好了好了,鹰不用管了,给他们留个纪念,免得他们以为今天是做梦。”
李青月见到曹一折沉醉于悠扬的箫声中无法自拔,出口打断。
曹一折停下吹奏,擦了擦竹箫,收在了怀里。
此时,时间刚好一刻。
此地,三人一鹰,两立一跪一折翅!
水上飞呆在原地,不敢置信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天边的女子,重新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卓何如一问,水上飞立马反应了过来,将苍鹰的断翅续接了起来。
苍鹰活了过来,欢快地振翅飞上了天空。
遥远的一处天空,曹一折和李青月慢慢悠悠地朝顾玉城飞去。
李青月想起方才那女子悦耳的惨叫,揶揄道:“你刚才对那女子真是无情!”
曹一折挑了挑眉,拿出了竹箫,慢悠悠地说道:“我若无情,今日清明!”
长歌当欢的护短,长篙人教的,左摇右摆会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