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明明是一群小孩,却跟守旧的老人一样,连族长的话都不听了!”
离开空地,在成排霉菌房屋中穿行,穆斯肆意发表着不满。
这种事,基拿不大好插嘴。
而且刚刚他也听到了,成立风骑士,以及定下诸多规矩的,不是旁人,正是目前发牢骚的这位。
“不用担心,基拿,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弄去娜西卡身边的!”
穆斯忽然回头,表情很严肃。
去娜西卡身边?
不是去加入风骑士吗?
对方的话,似乎有点毛病。
不过基拿没有出言指正。
这老头的暴躁脾气,之前已经见识了,吓得路加鸣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躲到了女孩身后。
所以他只能顺着对方所说,问:“您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嘿嘿!若论谁最了解岭泽,那必然是身为族长的我。瞧好吧,不用几天,我就会让你在居民们的支持浪潮中,顺理成章加入风骑士!”
两人来到城中心。
在一个较宽阔的四岔路口东北角,有两间连在一起的小楼。
这在岭泽可不常见,霉菌的柔软特性,很难承载重量,只能做成平房样式,再高会变形的。
而事实也果不其然,这两栋相连的小楼,确确实实变形了。
下面一层还好些,被压的像弯曲的虾米,但好在没塌。
上面一层以及顶端阁楼,则跟发软的面条一样垂下了头。
而且因为吸收雨水,霉菌开始膨胀,弯下来的阁楼,怎么看怎么像不可描述的恶俗之物。
难怪打这儿经过的行人,都露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实在是太……太不雅观!
“卜哈?你在家吗?”
面对这样摇摇晃晃的小楼,穆斯还真不敢进去,就站在门前街上叫喊。
“今天不营业!改天再来吧!”
声音从二楼飘出,而且听上去,隐隐带着怨气。
“混小子,是我!”穆斯挺挺腰板,“再不出来,我就上去揍你了!”
估计在整个岭泽,能说出这话的,也没有几个。
里面的人,顿时知道来人是谁,不多时,在那个一半已经歪斜的窗户里,露出张胖脸。
“穆斯族长!嘿,您得什么病了?”
穆斯吹起胡子:“我不是来看病的!就是想问问你,人手够不够,昨天来的贵客,想在你这儿找份工作!”
“是嘛,那太好了,我这儿正忙不过来呐!”
卜哈的一张胖脸,笑成了花,“你是叫基拿对吧,我昨儿就听人提起过,上来吧!”
基拿有点犹豫的,看着软塌下来的阁楼,像棍子一样,在二楼前方扫来扫去,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进去。
“快去。”
穆斯推他一把,并眨了眨眼,“卜哈虽然神经大条些,但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他的。”
我……好吧。
基拿争取不去看,在上面摇来晃去的玩意,深吸口气,抱着会被掩埋的觉悟,打开一楼的门,走进去。
墙壁在做着弹簧运动,本该盘旋的楼梯,如今被拉的笔直。
基拿手脚并有,忍着摇晃环境带来的精神不适,上到二楼。
地上放着许多脸盆和水桶。
身宽体胖的卜哈,光脚穿着条短裤,挺着圆滚滚皮球一样的肚子。
“我正为怎样把水运出去犯愁。基拿,你来的真是时候,不愧是神明派来的重要因素!”
尚不知要做什么的基拿,被夸的不好意思,搔头皮笑笑。
“今天我没营业,都怪昨天的雨害的!
不是,基拿,我并非说你带来的雨不好,事实上,居民们都渴了大半年,每天只能饮些‘菌汁’,相信我,你不会想品尝它的,那玩意的味道,就像在吮一条十天没洗的臭袜子。
所以咱们今天,最主要的事,就是让这两间房子脱水。
我负责拧,你来帮我把这些盆、桶,拎去后院,那儿有个地窖,里面有我买来的大水箱。”
于是,基拿就迎来了在岭泽城的新生活,接到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拎着满满一桶水,小心的从楼梯下去,而后从一楼的后门去院里,下地窖,把水倒入一滴水也没有的水箱中。
前几趟,还不觉得累,到了后边,从未干过重活的基拿,出了一身汗,呼吸也开始变得剧烈。
卜哈给房屋脱水的方式,十分简单易懂。
正如他之前说的,去‘拧’就好了。
柔软吸饱水分的墙壁,被他当做洗好的衣服一样,用力挤压拧动。
挤出的水滴入基拿带回的空桶里。
这项工作也不轻松,不仅要有力气,还得掌握技巧,不能把霉菌拧太厉害,否则会破碎的。
“太累,得休息会儿。”
蹲了许久,卜哈两条腿开始发酸打颤,他无法忍受的一屁股坐下,“实在不行,就明天再干吧。”
基拿望了望窗外。
随着乌云尽数散去,阳光已恢复成平日里的状态。
高温,在让霉菌的水分蒸发。
想着地窖里空荡荡的水箱,基拿忍不住提醒:“真要等到明天,怕是一点水也挤不出了。”
“是、是吗?”
卜哈着急的看向窗外,见到猛烈日头,忍不住张口骂娘。
随后他像火烧屁股一样,迅速站起来,继续用力拧着。
与一桶一盆送下去的基拿相比,卜哈拧水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到了中午之后,基拿已经没水可送,只好与他一起,尝试帮忙。
在卜哈指挥下,他站在凳子上,去拧塌落的天花板。
吸满水的霉菌,与棉花没什么两样,两手用力对挤,就会滋出一道水流。
“早知道,我昨天就该把水箱拖出地窖,去接雨水的!”
卜哈后悔不迭,哭丧着脸,边擦汗边忙活,“要是不能挤出足够的水,撑到下次下雨,我肯定要被臭袜子味熏死!”
两人一通忙,午饭也没吃。
等到傍晚时分,被太阳炙烤,而失去水分的阁楼,已经自行立起,不需他们去人工脱水了。
去到院里,进入地窖,面对堪堪才半米深度的大水箱,卜哈欲哭无泪。
他跪在地上,痴痴呆呆的样子,似是已预见自己,要去吮‘臭袜子’了。
良久。
“基拿,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过来就行。”
卜哈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地窖。
“你……没事吧。”
“呵、呵呵、呵呵呵……”
卜哈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令人十分忧心。
……
当基拿回到住处的时候,娜西卡已经为他,做出个十分像样的房屋。
穆斯在用锤头、铁钉,将古妮薇尔画出的木板钉起来,拼出床榻,桌椅和抽柜。
尽管与奥莱城的住处相比,眼前的一切都很简陋。
可基拿却感受到久违的温情。
“卜哈那家伙,是不是懒得可以啊?”穆斯头也没抬,问。
想着肥胖身躯汗流浃背的样子,基拿笑着摇头,“没,为了拧水,他很勤快。”
“哼,不吸取教训的家伙,明明有那么大的水箱,却偏偏耍小聪明用房屋存水,跟克罗托一样……”
正端着饭菜过来的娜西卡,听到这句话,轻咬嘴唇,不过没说什么,而是放下饭菜后,一人回屋了。
穆斯瞅瞅她的背影,摇头叹息:“这个傻孩子。”
岭泽人普遍的吃食,是菌类蘑菇和米饭。
各种各样的蘑菇,煮成一盆汤,清新爽口,往米饭里一浇,很下饭。
昨晚抓的海鱼,在经过白天的高温后,已经全部臭掉,不能吃了。
这很令某人伤心。
“基拿。”
吃饭的空档,穆斯突然提了一句。
“有空的话,多陪娜西卡说说话吧。克罗托的离开,给她造成很大的压力和责任。”
正喂古妮薇尔吃饭的基拿,没想太多,点头答应。
当夜。
把白天的趣事,给姐姐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随后扶着她躺下。
基拿打着哈欠,觉着十分疲倦。
本打算回自己床铺,冥想一会儿,谁知眼睛一闭,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被压于枕下的鱼钩,莫名散出冷幽的白芒。
咔擦。
它发出声不易察觉的轻微脆响
木质柄端炸开了,出现一道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