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混乱,城里的百姓很惊慌,他们以为自己要逃命,从此背景离乡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很多老人都痛哭流涕——”虞云荻想想当时的情景,便觉得有些心酸,又道:“这些,和瘟疫事件有关系吗?”
“没有人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家园,如果迫不得已放弃,也不会让来犯者好过。那一天,除了混乱和悲伤,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城内各大药店的鼠药和砒霜售罄;再比如,很多人在离开的时候,把没有吃完的粮油菜面里,都掺上了些他们认为可以伤害人的东西,比如毒药;再比如,城内井水也遭污染,很多毒药都倒入了井水中。”
虞云荻听完李墨说这些,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墨这次并不是没有兵,而是将老百姓都当成了兵,而且这样自发自愿的情况,让敌人难以识别。
李墨又道:“当时,我并没有告诉百姓,我们很快就回来。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快的回来。”
“蒋虎的人,进入城中,吃了城中的米面粮食,用了井水,自然会出问题,同一个地方,如果忽然有很多人死亡的话,就容易造成瘟疫横行……”
“不错。”李墨这样道。
虞云荻看着他,半晌才道:“原来你这样的聪明睿智,我到今日才发现呢!”
其实平日里夸赞李墨的人很多,但是虞云荻却很少当面赞扬他,李墨却并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只道:“你是觉得,我太惨忍了吗?”
“不,不是,我觉得很痛快。”虞云荻真诚地道。
其实在她的心里,蒋虎这五千骑兵里,未必就不是当初上徂徕山屠戮者,这次蒋虎和他的精兵,在陵谷川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真让人痛快得很,倒好似李墨间接为徂徕山众人出了口恶气般。
然而,生命之重,还是令虞云荻感到些许不适应。
因为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复杂,就是要对方流血,比当初虞氏族人在徂徕山所流的血要多十倍百倍,这才算是为徂徕山众人报仇了。
原来自己重新活过来,真的只是为了让一部分人流血牺牲的。
认识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的心坚硬了些。
李墨也看到了她眸子里的坚强,忽然道:“你变了。”
虞云荻微瞪眼睛,“什么?”
李墨道:“你变了,你和我初见你时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不还是我?”
“初见你时,你很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让人害怕,但那冷里透出来的,更多的是绝望,而那种绝望又生成一种激情,那时候的你,让人很容易就看透了。而现在,你依旧很冷,可是你笑得很温柔,你对于死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任何的生气,但这种冷,没有了绝望,是真的冷。”
虞云荻笑了起来,“那你呢?你的冷又是哪种?你可是有名的冷酷出名的,我的所谓的冷,比起你来,简直算是很温和了吧?”
李墨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忽然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
他向她勾勾手指头,示意她走近些。
于是她如他所愿,走近了些,他便一伸臂,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两个同样很冷的人,应该在一起取暖。”
虞云荻愣了下,眸子里有些许争扎。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墨的眸子里,那冰冷的气息些微的融化,就能暖到人的心底深处,虞云荻此刻只好融化在他的暖中。
她叹了声,主动抱住了他的腰,闻着他身上只属于他的冰冷气息,二人便这样往远处看着。
有那么一刻,虞云荻真希望时间就此停留。
然而她只是抬起头,轻声问道:“瘟疫屠城,的确是好手段,不过,城中这些人忽然被冲入大海,大海也会中毒吗?”
“大海,是世间最好的净化器,任何东西到了那里头,都会被净化。”
“永远都不会中毒吗?”
“至少,就算它吞掉了整个陵谷川的毒,它还是不会中毒。对比大海,陵谷川实在只是一块很小的地方,对于大海来说,它就像一小块腐败的食物,吃了也只是不好吃而已,不会对它有大的影响。”
李墨有趣的比喻,使得虞云荻咯地笑了起来。
某日晌午的时候,虞云荻到李心处,想问问有关波旬的事儿。
一进去,发现施柔也在,二人目光相对,便迅速地撇开。
不过虞云荻现在到底还是恢复了郡主位份的,施柔只能无奈地给虞云荻请了个安,虞云荻淡淡地说了个“起来吧”,就向李心道:“本来是想找你聊天儿的,不过看你有客人在,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李心左右瞧瞧,“客人?客人在哪?”然后目光落在了施柔的身上,“你是说她吗?她不是客人,她现在已经投在我的麾下,是我的奴才了。”
虽然她说的很对,但“奴才”二字还是很刺耳,施柔的脸色微变了变。
虞云荻哦了声,倒很疑惑这个施柔,怎地忽然又到了李心这里?
李心见虞云荻并不多表达什么,又问,“还有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蒋心月,现在就在城里,我还知道,刚才我那多情的三哥,去探望她了,她现在就住在府内的望月阁。”
虞云荻的心不由地紧了紧,但仍然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李心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不舒服吧?海闸一开,整个陵谷川都被洗干净了,连老鼠洞里都灌满了水,却有人居然从这场大难中逃了出来,而且这个人还是深爱着三哥的女子,要知道她为了三哥,可是倾了一城呢!”
若不是她偷虎符,蒋虎就不用围陵谷川,若不围陵谷川,就不会招至这些日子的“倾城事件”。
为了一个人,倾了一座城,不外如是。
若说这便是爱情,也真的足以撼天动地了。
虞云荻没接话,只是又给李心微施一礼,便走了出来。
外头日头很烈,但毕竟是冬天的阳光,热度很低,只是刺眼。她抬手遮住自己的前额,眯着眼睛向太阳盯了片刻,便听到身后有人道:“此刻的太阳若是盯久了,眼睛会瞎的,你想瞎了吗?”